“最近抽个空,跟我一起去趟医院。”湛清然说。
    李格反问他:“怎么了,你自己不能单独去了?避嫌到这个地步?”
    湛清然觉得学长今晚尤其啰嗦,简洁结束对话,约好时间,这时,目光轻轻移动,他看见了晚归的燕回。
    灯光将她婀娜身影勾勒地有点朦胧,长发及腰,像蓬蓬的一片云,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很巧,她好像也刚挂掉个电话,忽然止住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很快走进了单元楼。
    她确实破天荒地接了个母亲打来的电话,弟弟燕天宇离家出走,她爸去找,摔了腿,伤倒不严重,母亲絮絮叨叨抱怨半天,才点到重点:
    “天宇想去你那里玩两天,说想见见大城市的世面,他心情不好,这样吧,你带他好好逛逛散散心,要什么给他买什么,不要亏待了你弟弟,钱不够,我给你打,你不要跟弟弟小气。”
    燕回听得头疼:“刚开学,他不念书要跑出来玩儿?”
    母亲啧啧两声:“你好意思说他?你俩都一个德性,不把我气死不罢休,我跟你爸还想多活两天,他要去就去吧,你爸福大命大,这次只是个擦伤,你还记不记得开托管之家的方大有?就你以前跟着人吃喜酒的那家。”
    “记得,方伯伯怎么了?”
    “摔死了,妈跟你说人就是命,老头这刚不用带孙子,去溜狗结果对面来了条狗,引得他家这只高兴什么似的,一挣把人拖倒,正好后脑勺磕到路牙石上,人当场没了。”
    电话里母亲后面说了什么,燕回没听清,她茫茫然挂了电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哦,方伯伯已经死了。
    其实,他们已经很有多年没联系,她逢年过节回家,偶尔想起来问问,想送点小礼物,他们儿子结了婚老两口去带孙子了,托管之家关了门。
    燕回刚小学毕业告别托管之家时,曾真实地伤感过一阵,她跑回去,却发现,方伯伯他们招收了新的小学生,他们人依旧那么好,对每个孩子都很尽心。她承认,她看到方伯伯被孩子们簇拥时,内心充满惆怅,她知道方伯伯夫妻俩,对谁都好,并不是只对她一人特殊,他们会很快忘了她,她只是他们生意生涯中托管过的一个稍微特别点的孩子。
    她一直记得他们的好,尽管多年不见。
    燕回一个人安静地进了电梯,门缓缓合上,又缓缓打开,她抬头,看到湛清然那张清俊的脸出现在灯光下。
    “小湛老师!”她惊喜地叫了声,然后上前抱住他,“太好了,我正想着你有没有回家呢!”
    燕回抱他很紧,跟生怕他飞了似的,湛清然笑笑,看她背的大布包里露出一角教材,问她:“课上得怎么样?”
    她仰头,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有点战栗,喉咙发酸,答非所问:“我怎么没看见你?你刚才看见我了吗?”
    湛清然摸摸她的脸:“我看见你了,想喊你的,但你走太快。”
    “那你下次喊我嘛,你喊我我就会听见的。”燕回很肯定地告诉他,踮起脚,亲了亲他,“我学得挺好,老师夸我聪明。”
    湛清然皱眉:“真的?”
    她气得戳他一下:“你敢怀疑我?”
    湛清然笑着按住她:“不敢,你聪明非常聪明。”
    燕回不厌其烦地跟他说了今晚课上的每个细节,甚至连,她注意到一只青灰蛾子飞进来的事儿都说了。
    “你看,扑棱蛾子,哈哈!”燕回从包里掏出画本,一只肥大绿蛾,栩栩如生地趴在白纸上,燕回对它又做了艺术处理,不像寻常的恐怖模样,反而慵懒自得,一脸无所谓地瞪着世界。
    湛清然拿过画本,坐在沙发上认真看,边看,边时不时抬眼瞥她:“你画的?”
    燕回得意地一挑眼尾:“对哦,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细胞,我就是那种,你懂吧,天才少女。”
    湛清然似笑非笑,又往后翻了翻,是些水彩花卉,色彩鲜艳,视觉上很抓人。
    “细节还可以更丰富,”他点评道,“画面的平衡感还有很大进步空间,但色彩上很有灵气有天赋。”
    燕回气咻咻一把夺过:“我不接受批评的,我只接受赞美!”她歪着脑袋,“你一个焊电线的,还想指导我?”
    “谁告诉你我是焊电线的了?”湛清然笑着掐了她一把,燕回咯咯直笑,乱躲一气,“你就是,你就是停电时爬电线杆的!”
    “看来你对我专业误解很大,我给你科普科普?”他轻而易举捉住她,把人往怀里带,低头吻她。
    画本掉落,某人的唇香甜诱人,湛清然的手不觉滑向她裙底,来回爱抚光滑洁白的肌肤。
    她学过舞蹈,柔韧性非常好,懂得在他情动时配合出更合适的姿势。
    从膝盖再往上,湛清然一边吻她一边极富技巧地揉弄她,燕回身体猛地挺了下,她去按他手,喘息断续:“别,别……”
    “别什么?”湛清然低笑,“宝宝,你湿透了。”
    燕回瞳孔一缩,她睁大了眼:“你喊我什么?”
    完全无意识的一个称呼,湛清然微怔,长睫一垂,又低低笑:“喊你宝宝。”
    燕回觉得心尖都在发颤,她想尖叫,为这个无比亲昵的新称呼,她身体变得更热,也更软,完全陷在他身下:“你再喊我,要喊很多声才行。”
    湛清然满足了她一切需要,以及幻想。
    直到很重的心跳声,回复正常,燕回躺他怀里,黏黏地问:“你最近忙吗?”
    “嗯,比较忙。”湛清然手指停在她脸蛋上,轻轻摩挲着,“怎么了?有事?”
    燕回犹豫几秒,说:“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你说,对吧?”
    湛清然一笑,亲亲她发心:“当然。”
    “我弟弟要来玩儿,”她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带他就行了,就是,跟你说下,他很烦人。”
    湛清然说:“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提的,就是见你父母的事,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陪你回去一趟?至于你弟弟,欢迎他来玩儿。”
    燕回本来想问他,你这两天能不能陪我回去一趟,听到这,她觉得什么都不必提了,她重重亲了下湛清然:“你真好,小湛老师,我好爱你。”
    她时不时搞这种突袭式告白,我爱你这三个字,总是说得不那么庄重,跟闹着玩儿似的。
    “那个,我先回去接他,他没出过远门。”
    湛清然看着燕回这张笑脸,轻轻颔首,最终没跟她提要去探望代慧颖的事情。
    第42章 出发前,孙见东联系燕回……
    出发前,孙见东联系燕回,说某宝上一个小众品牌看中了她,问她有没有合作意愿。
    最近找上门的品牌方非常多,内衣、运动风、电商、车展什么都有,孙见东简直化身燕回经纪人,很多人问他,你哪次哪次拍的那姑娘是谁,他便趁机把燕回推出去,跟她玩笑,我做你经纪人得了。
    燕回对靠脸吃饭这种事不抵触,她就是好看,360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这叫老天爷赏饭吃,饭都喂到你嘴边了,你还不吃,那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很多品牌也倾向于new face,孙见东是当下很受欢迎的摄影师,信息灵敏,一直在劝燕回可以野心更大些。
    燕回的野心,因为结婚打了个折扣,她不是太想出风头,这个年纪,要说一点虚荣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是实打实的钱。湛清然的工作还有他父母的身份,是影响她野心的最重要因素。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以前可以做到无视别人的评价,但现在不行,至少不能再搞得一身狼藉。
    最踏实的,还是将来搞出自己的品牌,搞出实际成绩,而不是只吃这几年青春饭,但青春饭的钱,也不是不能考虑嘛,毕竟自己还没赚到几辈子的钱。这年头,又勤奋又聪明的人不少,但又勤奋又聪明还特别貌美的,那就少了……燕回坐在靠窗的位置瞧着外头一闪而过的绿意,若有所思。
    她打开电脑,浏览了孙见东刚提的这家店铺主页,看了看衣服风格,当然,是她可以驾驭的,就没有她驾驭不了的风格。
    燕回很快跟孙见东回话,说两天后回来就可以见个面聊下拍摄方案。
    孙见东那边挺高兴,说现在几个小众品牌方都特别喜欢你,你要抓住机会。
    燕回撇嘴,回复他:我是仙女,没听说过谁不喜欢仙女的。
    发完这句,恶劣地一笑,转头就给湛清然发了条信息:小湛老师,小湛老师,你想没想我?
    当然是很久都没回复,燕回心想,行吧,我原谅你忙。
    和谐号进站时,没人来接她,燕回拉着行李箱打了个车,回到家中。
    她家住的小区很高档,因为不怎么回来,保安见她面生,还多问了几句。
    家里只有燕天宇,正窝在客厅沙发打游戏,燕回进来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爸跟妈呢?去店里了?”燕回环顾一圈,光洁的地板能映出人影来。
    燕天宇吓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燕回没事先打招呼,直接回的家。
    “来接你,你不是要去大城市玩儿吗?”
    男生瞪大了眼:“你来接我?我跟你一块儿走?”
    “对。”
    “你神经病吧,我才不想跟你一起坐车,你们女人事最多了,你们都不要管我,我自己出去玩儿。”燕天宇一脸的不耐烦,“烦不烦啊,多管闲事。”
    燕回帮杂志社运营着微博,什么评论都见识过,所以,对弟弟这种小屁孩的几句牢骚话根本毫无感觉,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以为我想带你?”
    燕天宇眉头一拧:“那正好,反正我不跟你一起。”
    “妈不放心你,这样,到时我们一起走,我给你订酒店,你带着钱想去哪里浪就去哪里浪,你当我稀罕管你呢。”燕回翻他个白眼,懒得理会,把箱子拎上楼。
    以前,每每放暑假,妈多忙总会抽空带弟弟去旅行,说老师说的,多出门能长见识,燕回不知道燕天宇长没长见识,到处打卡,除了留下一堆傻笑比耶照片,钱是花了不少。
    母亲一直唠叨,把她养瞎了,老二一定得好好教育。
    燕回想到这,默默打开了柜子找晚上睡觉用的毯子之类,一开门,发现乱糟糟一堆,明显被人动过,她扭头跑下楼,站楼梯那,问弟弟:
    “谁动我卧室了吗?”
    燕天宇头都没抬:“不知道。”
    父母回来时,燕回已经把柜子里的东西洗了一遍,阳台挂满。
    见燕回在,都是一惊。
    “你作死啊,这个被子那么贵,谁让你给我丢洗衣机乱搅的?”妈妈大呼小叫跑阳台上教育燕回,家里条件富裕,但因为夫妻俩白手起家,因此消费观念极其矛盾,她可以招摇戴着大金镯子穿皮草在外人面前炫耀,可在家里,一个垃圾搞坏了也会把孩子骂半天。
    燕回无所谓地说:“是不是有人睡我的床了?盖我的被子了?”
    妈妈闻言顿时发火:“怎么啦?你表姨一家来玩儿,那姑娘睡了两晚怎么啦?”
    燕回耐着性子:“那么多房间,为什么偏偏睡我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房间,更不喜欢床铺随便被人家睡。”
    “我要给你气死,你回来干什么?一回来要把人气死,你一年到两头能在家住个几天?还你的房间你的房间,你从小就这副讨人厌的德性,什么你的房间?这个家都是我跟你爸爸挣下来的,哪里有你的房间?从小到大,动不动张嘴要钱,现在翅膀硬了,更会找事,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家里你弟弟就要把我磨死了,你回来添什么乱?家里不能睡你去住宾馆好了,我看你本事不大,毛病怪多!”
    妈妈越说越激动,随后,把陈年往事又都翻出来罗列一遍,事无巨细,密密麻麻,燕回听得脑壳疼,她一言不发,快速跑下楼,身后妈妈追着要把话骂完。
    那种熟悉的鸡飞狗跳,令人窒息。
    燕回很后悔,她应该直接住酒店的,不知道自己犯什么浑,居然回家。爸妈俩个都是特别好面子的人,这个面子,只对外人,不对家人,小时候家里来客人,带了小孩子,看中燕回的玩具,她就是再不想给,也得在妈妈的强逼威胁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出去,这种感觉特别糟糕,不给就是不懂事,不给就是自私,久而久之,燕回的逆反心理越来越重,稍微长大些,脱离父母的管控,她就变成了一种爱谁谁的心态,脸皮特别厚,随你怎么说,只要我自己高兴就行。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都不要吵了。”爸爸在客厅站着,满脸阴沉,瞄见燕天宇只顾打游戏,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熟视无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只能忍着,毕竟,儿子刚离家出走回来,新闻上又动辄有什么中学生遭了家长一巴掌就跳楼之类的事。
    再看看燕回,不伦不类,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打扮,小皮短裙,也不怕将来得关节炎,还露腰,这都入秋的季节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中年男人看着这样一双儿女,有种莫名无力感,他谁都管不住。
    “你看看你,你这……”爸爸刚开口,意识到女儿毕竟早已成年,叹口气,说,“天凉了,这腿在外面露着以后老了有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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