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惊了:他还留了证据?不怕被发现吗?
    他可能也想被先帝察觉到吧,哪想到先帝一点都没怀疑。说到这里,商君凛也有些无语。
    先帝后宫美人多,子嗣也多,有那么一些和他长得不像的他也不在意,只热衷于享乐,在一直有新美人的情况下,除了某些特别受宠的,更多的他一年也想不起来几次。
    先帝当真是心很大了沈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是午间,两人又聊了一会,沈郁有些困了。
    商君凛看了眼天色,止住话题:阿郁该午睡了。
    陛下呢?沈郁窝在男人暖烘烘的怀里,不想动。
    虽然到了开春的季节,天气依然没有暖和起来,和过年前相比没多少变化。沈郁体寒,总要把屋子弄得很暖,商君凛年轻气盛,有时候会觉得热,每到这个时候,沈郁就特别喜欢挨着商君凛。
    像个人形大暖炉。
    朕在这陪你。
    沈郁满意了,半阖上眼,轻声道:陛下抱我去床上。
    好。
    商君凛话音刚落,沈郁就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他,随后,男人走动起来。
    将沈郁放到床上,商君凛没叫宫人,亲自脱下沈郁的外衫,将人放进被子里。
    沈郁听着床边传来的窸窸窣窣布料摩擦声,意识逐渐陷入混沌。
    睡梦中,感受到热源靠近,沈郁情不自禁靠了过去,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适位置,陷入熟睡。
    商君凛垂眸打量趴在自己怀里的青年,慢慢靠近,在青年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商君凛没有午睡的习惯,静静看着在怀里酣眠的青年,眸中是自己意识不到的柔情。
    陛下。不知过去了多久,孟公公小心推开门,轻声道。
    商君凛放轻动作起身,随意披上衣服,走到外间,问:什么事?
    是王丞相求见,说有急事。孟公公压低声音,以防吵醒沈郁。
    让他在御书房候着,朕就过去。
    是。
    商君凛没离开多久,在沈郁睡醒前回到了玉璋宫。
    沈郁醒来的时候,商君凛正坐在床边看折子。
    陛下一直坐在这里吗?沈郁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低哑,和平时很不一样。
    不是,朕方才出去了一趟。商君凛放下折子。
    是有什么要事吗?若是有事要忙,陛下不用一直守在这里的。沈郁坐起来,慢吞吞开始穿衣服。
    是关于淮昱王的事,丞相说找到了一些疑似是那些前皇子生父的男子。
    王丞相进宫求见为的就是这事,他们都默认那些绿了先皇的人早就不在了,骤然得知那些人还活着,一干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王丞相只好亲自进宫求见,请商君凛定夺。
    !!!
    沈郁瞬间清醒了,不可置信道:那些人居然还活着?
    淮昱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总不可能是想带着这些人去求见先皇,直接气死他吧。
    商君凛:朕也没想到淮昱王会留那些人一命。
    沈郁:那些男子呢?他们当初是怎么进宫与后妃私会的?就算有淮昱王相助,想全身而退也没这么容易吧。
    商君凛:这件事恐怕只有淮昱王自己知道了。
    王丞相主要是负责解决先帝血脉一事,处理淮昱王一事的是上次负责张御史一案的方大人。
    方大人用尽了办法,也没从淮昱王口中得到一丝有用的消息。
    你不就是仗着我们不敢下狠手折腾你吗,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又一次审问后,方大人气得差点骂人。
    要不是顾忌到淮昱王身体不好,他们何须这般折腾?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威严的声音响起,方大人等人转身,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待看到站在商君凛身旁,披着靛青色斗篷的青年,方大人犹疑了一下,才开口:见过贵君。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的跟着行礼。
    起来吧。商君凛牵着沈郁走进大牢。
    这就是传言中那位极得陛下宠爱的沈贵君吗?
    不少人心里好奇的紧,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走在玄衣帝王身边的青年。
    青年近乎全身都笼罩在斗篷里,只能透过帽子看到白皙精致的下颌。
    察觉到这些暗搓搓的打量,商君凛略带警示地回头看了一眼。
    所有人猛地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胡乱打量。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的方大人在心中暗叹:陛下对贵君明明就在意的很,宫外那些传言也不知是从哪传来的,看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也不像沈贵君失宠了。
    朕有一些话要问淮昱王,你们先下去。
    是。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商君凛帮沈郁解下帽子。
    沈郁走到淮昱王面前:淮昱王还记得我吗?
    淮昱王的情况比上次见面时更差了,沈郁能感受到,生机正从他身上剧烈流逝,与其说淮昱王病的快死了,不如说他正在自我放弃。
    一个重病之人,一旦没了求生欲望,生机便会如开了闸的洪水,快速流逝,药石无医。
    镇北侯家的孩子?淮昱王挣扎着睁开眼,看也没看商君凛一眼,死死盯着沈郁,本王上次就告诉过你,皇家没一个好的,你看,这不是被你那位好陛下抛弃了?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不实传言,沈郁牵着商君凛的手,在淮昱王面前晃了晃,我们好得很,就不劳淮昱王操心了。
    淮昱王脸上脏污一片,半眯着眼睛顺着两人的手向上看去,半晌后,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行吧,你们这次找我又是想问什么?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了,事情不是已经很明了了吗,按照律法将我处置了便是,多活一天对我来说也是多一天煎熬。
    沈郁和商君凛对视一眼,明白他们是不太可能问出幕后之人了,沈郁想了想,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淮昱王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不认识。
    我还没说我母亲是谁,淮昱王怎么回答的如此干脆?沈郁问完后一直留意淮昱王的脸色,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
    淮昱王竟然真的认识他母亲!沈郁抓着商君凛的手紧了紧。
    感受到他情绪的异样,商君凛安抚地握紧了他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
    沈郁缓和了心神,继续问,想问出一些关于他母亲的线索。两辈子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只是后面无论沈郁再怎么问,淮昱王都不肯开口了,无法,沈郁只得放弃。
    淮昱王既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能替我解开另一个疑惑么?沈郁垂下眼眸,淮昱王为何要留下那些男子?
    因为我想有一天带着这些人走到我那好皇兄前面,告诉他,他最宠爱的几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不仅如此,我要让他怀疑,他的所有孩子都不是亲生的,我要让他觉得,他的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淮昱王状若癫狂:最好是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躺在龙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我带着那些男子一一为他指认,这是哪位皇子的父亲,这又是哪位皇子的父亲,哈哈哈哈哈!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多可惜啊,我的计划还没实施,他就死了,他怎么能死了呢,我花了几十年时间,为他准备了那么大一出戏,他怎么能看都没看一眼就死了呢
    第39章
    听着淮昱王的话,沈郁担忧的朝商君凛看去。
    不管两人间关系如何,先帝始终是商君凛的父亲,当着孩子的面,说如何如何给父亲送了一顶顶绿帽子的话,势必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商君凛脸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见沈郁看他,小声道:阿郁不必担心,说实话,朕也很想见一见淮昱王描述中的场面。
    商君凛对先帝,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父子之情,自古父慈子孝,若父亲给儿子的不是慈爱而是一次次杀机,任谁也不会再对这样的父亲升起一点儿濡慕之情。
    更何况,商君凛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翻滚的墨色情绪,他与先帝之间还隔着一整个母族的血海深仇!
    淮昱王说够了,缓缓停下来,浑浊的眼睛看向沈郁,商君凛是我那好皇兄的亲儿子,指不定会和我那好皇兄一样,你个小娃娃,可别一颗真心都扑在他身上。
    沈郁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淮昱王还不肯放弃劝说他,正欲开口,淮昱王接下来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你可别不当一回事,我那好皇兄没登基时,对商君凛的母亲也是一往情深,非她不可,可你看看结果怎么样,海誓山盟再多,都赶不上人心变化之快。先帝登基的同时封后,帝后情深羡煞了多少旁人,可这再深的情啊,都敌不过时间的流逝,短短五年时间,曾经的誓言就被忘得一干二净,背叛有了第一次,就会有后面的无数次。
    我当时劝过啊,可她不听我的劝,一头扎进了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白白拖累了整个家族。
    淮昱王说够了吗?商君凛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你骨子里流着那个人一半的血,你真的觉得自己能逃开血脉的束缚吗?你看看先帝留下的那几个孩子,哪个不是祸害了一个又一个?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天性这种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商家血脉里,就带着一股子薄情味。
    那淮昱王呢,你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吗?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我们会克制自己的天性,一个正常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懂做人的人也不必拿天性当借口。沈郁不赞同淮昱王的话。
    你这句话说的有意思,或许吧,像是消散了最后一口生气,淮昱王越发萎靡下来,你们也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继续查了。
    说完这句话,淮昱王闭上眼睛,再也不愿开口。
    商君凛带着沈郁出气,路过方大人时吩咐:不用审了。
    方大人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敬应道:是。
    走出铁墙铸造的大牢,走向充满暖意的春景,阳光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大牢里带出的阴寒。
    终于感受到了暖意,沈郁舒了口气,还是外面舒服。
    朕早就说了暗牢阴冷,让你别跟着去,你不听。
    我不去,淮昱王肯定什么都不会说,陛下,淮昱王好像真的认识我母亲。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沈郁不想放弃。
    之前那个沈月,朕让人查过,没查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只是根据认识她的宫人说,她是在某一天突然性情大变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消息。商君凛开口。
    想必分水岭就是现在的沈月穿过来那天,原来的沈月说不定知道什么,现在的沈月就不一定了。
    陛下,沈月现在在哪。上次见面沈郁答应了救沈月出去,为了不失信于人,沈郁将这件事告诉了商君凛,至于商君凛把人安排去了哪,沈郁没有过问。
    商君凛:朕把他送到老太妃那去了,她性子太跳脱,放到别处容易惹祸。
    沈郁:老太妃?
    商君凛:是皇爷爷的一位妃子,朕小时候受过她恩惠,便在宫里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给她住。
    陛下不要在意淮昱王的话,沈郁停下脚步,抓住商君凛的手,若真按淮昱王的说法,我父亲还是镇北侯那样的人呢,你看我和镇北侯是一样的吗?
    阿郁和镇北侯自然是不一样的。商君凛不假思索回答,在他眼里,镇北侯比不过沈郁一根手指。
    所以说啊,陛下和先帝也是不一样的,沈郁不想商君凛因为淮昱王的话留下不好的阴影,陛下只是陛下,先帝如何和陛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郁是在担心朕多想?商君凛动作轻柔地将沈郁的手扣在掌心,不必担心,朕早知道先帝是个怎样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像他一样。
    经过王丞相和方大人的努力,浩浩荡荡的淮昱王一案终于落下帷幕,就要不要将淮昱王一案的实情对外公布一事,众大臣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有人觉得必须要公布,也有人觉得不该公布,说到底无非是关系到皇室颜面,有人公布此事公布出去后,皇室威慑力将会大降,这对皇室政权的稳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商君凛听他们吵得烦,索性宣布下朝。
    陛下,下朝后,王丞相单独求见,那些男子该如何处置?
    商君凛:丞相有何想法?
    王丞相:臣以为,这些男人故意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
    商君凛:丞相既然有想法,就按丞相说的做吧。
    王丞相:是,还有一事,剩余的被查明不是皇子的人,该如何处置?
    商君凛:若是没犯什么罪的,剥夺皇室身份,降为白衣,且三代不能为官,具体的,丞相看着办就行。
    王丞相领命而去。
    不论如何,这些占据了皇室身份的非先帝之子,都需要将不属于他们的身份归还,那些死去的皇子,也需迁出皇陵,另行安葬。
    将事情交代下去之后,商君凛就不再过问此事,先帝时期筑下的大错,不应该由他买单。
    经过一番商讨,最终没对外公布淮昱王的所有罪名,只摘取了一部分方便透露的对外公布。
    尤其是关于先皇子嗣的,被彻底瞒了下来,并未对民众公布。
    茶楼酒馆里,无数人对这件事津津乐道。
    你们听说了吗?淮昱王,呸,前淮昱王那事?
    听说了,没想到啊,一向不显山不显水的淮昱王竟然私下筹划了几十年,若不是咋们陛下英明,识破了他的计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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