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星回答来看,他是第一次见聂雪凡,但不排除说谎的可能性。
    聂雪凡敷衍道:是啊。
    组长尽力用平易近人的语气说话:那你们
    他挤挤眼睛,装作不是盘问,只作为旁观者好奇。
    聂雪凡浓黑睫毛低垂,掩去情绪。他抬手轻轻抚摸嘴唇,刚才被蒋星亲吻过的热意似乎仍未散去。
    唔。他抬起头,你落伍了吧。
    聂雪凡神秘一笑,低声道:我有特殊的嗅觉蒋先生是个很棒的训犬师。
    他这种人肯定有很多狗吧。青年情绪变化很大,这会儿又成了苦恼,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多养一条。
    组长满头问号,听得云里雾里。
    就在此时,商务舱里面传来洗手间抽水的声音。
    聂雪凡回过头,好奇道:不是说在维护吗?怎么有人?
    组长:应该是工作人员在检查设备,聂先生不用担心。
    蒋星出来,对聂雪凡抬抬下巴。
    聂雪凡跨过大门的瞬间,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镜子。
    蒋星眯起眼。
    聂雪凡动作诡异地僵住,目光呆滞。
    组长奇道:聂先生?
    聂雪凡像是被按下播放键,怪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后退。
    他自己绊了一跤,坐在地上胡乱喊:蒋医生!蒋医生!鬼、鬼!
    组长大步上前,彻底拉开门,同样被吓了一跳。
    镜子里是个黑白鬼影。
    但他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下一秒就回过神,走进洗手间。
    蒋星低头看着已经退到自己脚边的聂雪凡。
    年轻人冲他无辜眨眼,湿漉漉的眼睛可怜极了。
    组长很快提着件快拖到地上的黑色袍子出来了,他翻动着衣料,抓起一块白色鬼面。
    面具简单,嘴巴和双眼处都是黑洞洞的,夸张地扭曲着,是恐怖片里常见的鬼魂。也常出现在万圣节派对上。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乘客把它挂在洗手间,别人一进去就能从镜子中看到身旁鬼影。
    组长安抚聂雪凡:聂先生,别怕,不是鬼。
    聂雪凡还在低呼:吓到我了。
    刚才他怪叫声音太大,商务舱的门竟然打开了。
    蒋星敏锐侧首,看见一个壮硕的男人。
    对方穿着简单的墨绿色卫衣和长裤,面容坚毅,此时紧皱着眉,来回打量三人。
    蒋星与他视线相交,对方双目有神,很快就转向安全组长,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组长把黑长袍和鬼面举起来给男人看,但并没有靠近商务舱。
    有人在洗手间挂了这个,乘客吓到了。
    聂雪凡一个劲儿摇头,坐在地上不起来。
    这还不够,他抱住蒋星小腿,黏糊地絮叨:我吓死了,蒋医生,你抱抱我。
    商务舱的男人道:保留下来等等。
    他眉间沟壑更深,目光瞬间警惕起来:召集安保组。
    组长回过味来,眼神震惊。
    这套东西能吓坏聂雪凡一个大男人,那它能不能吓死一个心脏病人?
    甚至为了隐秘方便,只要面具就足够。
    蒋星冷淡开口:我需要一个解释。
    两个人都看向他,只有聂雪凡还在小声说话。
    蒋星眉头轻蹙,踢了踢他膝盖,起来。
    聂雪凡还想说什么,蒋星:或者滚。
    他捂住嘴,乖乖站到蒋星身边。
    组长与男人对视一眼。
    蒋先生,请先回到座位上。男人走出商务舱,用身体挡住关门时里面的场景,我是本次机组的空警,邵禹行。
    双语证件一晃而过。
    聂雪凡紧紧贴在蒋星身边,借着蒋星身形遮挡看向舱内,眸光一闪。
    蒋星微微颔首。
    邵禹行:关于景女士,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询问您,请配合。
    下楼时,蒋星似乎听见商务舱内隐隐的谈话声。
    不是维护封锁。里面至少还有两个人,应该是这位空警先生的同伴。
    并非所有航班都会配备空警。邵禹行开门时流露了个人情绪,并且有相当的掌控权。显然里面没有比他更高级别的人物。
    商务舱里面他们守着的恐怕只能是一个犯人。
    越来越复杂了。蒋星皱眉,飞行还剩十二个小时,而他现在只想休息。
    安全组长依然守在最后排,乘务员给三人各自端了一杯饮品,也脸色苍白地落座。
    邵禹行一个,面对他们三个。
    聂雪凡要了牛奶,非闹着要混进蒋星的咖啡里喝。
    邵禹行不着痕迹地审视聂雪凡,询问蒋星。
    蒋先生,你认识景女士吗?
    蒋星:自然不。
    那您上机后是否与她有任何交谈?或者交集?
    蒋星把咖啡推给聂雪凡,道:有。
    邵禹行落笔一顿,抬头专注倾听。
    蒋星:当时他误入头等舱,正和我交谈。
    聂雪凡根本不看邵禹行,他正兴致勃勃地研究,怎么才能让两杯满满当当的咖啡和奶均匀混在一起。
    邵禹行因他行为升起一丝怪异感,然后呢?
    景女士在休息,我们不慎吵醒了她。蒋星缓缓道,她有些不满,随后就进了洗手间。
    没了?
    蒋星点头。
    洗手间有任何异常声音吗?任何?
    没有。蒋星微微摇头,身子后倾,交叠双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聂雪凡调好咖啡,笑嘻嘻地还给蒋星,厉害吧?
    蒋星腿长腰细,此时坐姿优雅闲适。聂雪凡看着他线条流畅的腿,忍不住回想起对方坐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耳朵发热。
    蒋星:我睡着了,大概三十分钟后我提醒了乘务员。
    乘务员虚弱点头:是的,然后我就让组长过来,他们打开了洗手间,看到她捂住嘴,显然难以再说下去。
    邵禹行手心向下,按了按。
    你们检查洗手间时,有没有异常物品?
    乘务员摇头:没有。
    她胆怯地看着座位上的假面,绝对没有这个。
    邵禹行:你确定吗?
    确等等。乘务员一怔,慌张道,我们第一时间都是看的景女士,没人抬头!之后才搜查的
    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这无疑是在给她自己增加嫌疑。
    因为第一现场只有三个人。
    她、安全员和乘务组长。
    邵禹行对后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寻找证人。
    乘务员说不出话了。邵禹行转向蒋星:您没有用过这层的洗手间?
    没有。
    二层的呢?
    用了。
    邵禹行眼神一厉:但您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提醒聂先生。
    正如你所见。蒋星摊开右手,骨骼精致而漂亮,我缺乏这方面的感情。
    邵禹行顺着他指尖看向脸庞。
    恰到好处的礼貌,完美的唇角弧度。
    他更像一台精密仪器,不像人。
    聂雪凡握紧了杯子,邵禹行发誓他听到了玻璃濒死的咯咯声。
    然而蒋星只一眼,聂雪凡就平静下来,所有疯狂都掩藏在笑意之后。
    诡异的两个人。都有嫌疑,也都没有。
    按蒋星所说,景女士是在他们说话时进的洗手间,并把门从内反锁。
    虽然没有人证,但蒋星和聂雪凡并没有钥匙卡从外开门。
    邵禹行用蒋星看不懂的文字写下记录,接下来,他的目标是聂雪凡。
    蒋星淡声道:坐好。
    聂雪凡眯起眼笑,深处的偏执光芒微闪。
    你喝一口嘛。
    摆明了蒋星不喝,他就不配合的架势。
    蒋星瞥他一眼。也不知道这疯子哪来的自信。
    聂雪凡笑意加深,暧.昧地抚过唇角,似在提醒方才蒋星与他的吻。
    合谋
    蒋星垂下眼,掠过聂雪凡藏着餐刀的位置,抿了口咖啡。
    意外的还不错。
    邵禹行眉头紧皱,他神经似乎一直紧绷着。
    聂先生。他问,你为什么要进入头等舱?
    误入?鬼都不信。
    聂雪凡沉默地看着邵禹行,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根本不是对着蒋星那副幼稚嘴脸。
    蒋星:说话。
    哦。聂雪凡慢吞吞道,我想见蒋先生,就进来了。
    邵禹行:为什么?你怎么绕过乘务员进来的?
    聂雪凡低下头,局促地揪着袖口的纽扣,登机那会儿见了眼蒋先生。
    一身考究西装的蒋星从特殊通道登机,聂雪凡扒拉在登机廊桥上,望着两扇玻璃之后的蒋星。
    夜幕深沉,暗红色的停机坪上,行李车缓缓驶过。
    廊桥的灯照亮了里头的人。
    聂雪凡收紧手掌,睁大眼睛,竭力想看清他面容。
    感受到注视,蒋星侧首淡淡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扒拉廊桥玻璃的人,对方脚步微顿,很快收回视线。
    惊鸿一瞥。
    蓝白灯光与夜色下,他是唯一的焦点。冷峻身影就像是一把藏于漫天风雪中的剑。
    隔着几十米,割伤了聂雪凡。
    蒋星手心的伤还麻木着。
    伤者为了报复那一面之缘,溜进头等舱让蒋星见了血。
    疯子。
    【也就是故意钓你,不然你看星星找不着律师告你就完事儿了】
    【敬告各位友友:现实遇到小聂这种人请立刻报警 :) 】
    聂雪凡:我没绕乘务员,直接进来了。她没看见我?
    青年歪着头,表情无辜。
    邵禹行顿感手痒。这个聂先生过于讨嫌了。
    他强行压下情绪,你为什么要见蒋先生?
    来一炮呗。组长在后头腹诽,下飞机说不定还得来好几炮。
    蒋星垂首思考着,要不要踢一脚聂雪凡。
    总觉得对方会说一些相当糟糕的话。
    我想当蒋先生的
    队长!
    头等舱门被粗鲁撞开。
    身穿便衣的空警大口喘气:吊人跑了!
    吊人?
    邵禹行脸色一沉,收起笔记本大步出去:怎么回事!
    他回首对蒋星轻轻点头:蒋先生,千万,千万不要离开这里。
    蒋星:把门锁上。
    邵禹行一震,可
    他们比吊人更先进入头等舱,邵禹行自认在自己的监视下,不可能有一只蚊子飞进来。
    吊人跑了,他不能分出哪怕一个人手留下来保护蒋星。
    蒋星冷静到近乎冷漠,好像没什么危险能打倒他。
    邵禹行深吸一口气,好。
    头等舱门从外面锁死,用的是空警脖子上的身份卡,除非他们死了,没人能打开。
    舱内只剩下蒋星和聂雪凡。
    吊人蒋星轻声重复着,你知道吗?
    世界太大,聂雪凡也许有很多事不知道。但蒋星相信,这架飞机都在他掌控之中。
    聂雪凡笑说:蒋医生想知道什么?
    他作思考状:它是一张塔罗牌的名字。一个人倒吊在十字架上正位时意为被吊起的正义,牺牲的奉献,而逆位时,则成了过分燃烧自我的疯狂,自以为是的正义。①
    但在这里聂雪凡凑近蒋星,轻声耳语:它属于一个杀人犯。
    蒋星眸色微沉。
    这架飞机果然有引渡的罪犯,就在二层商务舱中。
    而他现在逃跑了。
    如果只是普通杀人犯,那没什么可害怕的。一个疯狂的人再不怕死,也不可能赤手空拳打败空警和安全员。
    但如果他是一个专业的杀人机器,那整架飞机都会沦为屠宰场。
    聂雪凡:不知道蒋医生玩不玩游戏。
    有种技能叫斩首者,他目露兴奋,仿佛身处游戏世界,当你在大庭广众下,轻易斩首一个人时,剩下的所有人
    都会失去反抗能力,只能恐惧等死。
    你忘了,这里是飞机。蒋星拂开他脸颊,别说斩首斧,一把剪刀都带不上来。
    聂雪凡笑着,转头咕噜咕噜喝光咖啡,好棒。
    蒋星:是咖啡棒。
    他双眸锐利,还是鬼影棒?
    聂雪凡笑起来。
    嘟哒、嘟哒他食指中指在桌面上交替按动,像个小人走路那样靠近蒋星。
    然后,并指为枪,落在心口。
    砰
    蒋星一动不动。年轻人危险地笑着。
    蒋医生都不害怕。
    他手指勾开蒋星西装的领口,缓缓下滑。
    做工优良的扣子圆润无棱,随着手指离开扣眼。
    蒋星规整地外套就这么散开,露出里面贴身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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