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卓容吩咐车夫:“记下来,回头送些东西过去。”
    百姓们本想推辞,后来想想这可是将来皇后娘娘的赏赐,凭什么不要!不仅要,还得好好带回家,挂墙上!裱起来!逢人作客必得炫耀一番!于是他们便嘿嘿一笑,应下了。
    等到人群被疏散,戚卓容的马车远远离去,那名激动的少女才拉着医女的袖子道:“姐姐,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们,大人还受过伤呀!那她受伤的时候,陛下也在吗?”
    医女心道,这等秘密,怎么好告诉你们。若非她是纪大夫的徒弟,纪大夫喝多了不小心说漏嘴,她也想不到,陛下还会有那样一颗玲珑心窍。
    而在马车中,戚卓容则道:“师父,你帮我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连我是你弟子这种话都说……”
    梁青露挑眉:“怎么,说不得?这不是事实吗?”顿了顿,又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落到那种地步,不过是没有家族在背后撑腰罢了,若你是个高门贵女,虽也会受些非议,但远不至于如此。我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的,我非得告诉他们不可,我梁青露麾下数十万甘州军,便是你燕鸣姣的娘家!”
    第126章 姐姐,要不要求朕?……
    肃王谋反案尘埃落定后,梁青露并未急着离开京城,而是住了下来。皇帝又不上朝,她没有别的事干,就以参加宴饮为乐。
    宴饮多是世家小姐举办的小型宴会,只限女子参加,梁青露听说哪家要办宴会,便故意往人家府门口晃两圈,她是炙手可热的功臣,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请。她大马金刀往席上一坐,高谈阔论,讲的都是京城女儿们没听过的东西,很快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等到家主听说她也来参加了宴会,她身边已经围满了好奇的小姐们,连自家女儿,都一脸兴奋地听着。
    家主:“……”
    还能怎么办,哪怕知道她是有意而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半个月下来,是个人都知道了梁青露是戚卓容的忠实拥趸。他们总算知道戚卓容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是从何而来,原来就是师徒一脉相承!仗着手里有兵,没人敢动她半分!
    她往几个中立的世家里头走了一遭,把人家小姐哄得心花怒放,让那些世家被迫站了队——算了,陛下爱立谁为后就立谁为后,反正自家女儿也不可能进宫,否则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至于其他依然颇有微词的朝臣,也不敢再说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显,戚卓容背后有甘州数十万兵马,她要是不当这个皇后,那梁青露和甘州军,岂不是要造反?他们只能自我安慰,罢了,罢了,就当是联姻,古往今来,将门之女入宫为后,是常事,是常事。
    朝廷里风平浪静,民间里倒是热闹非凡。
    茶楼说书的,勾栏唱曲的,都爱添油加醋地编排故事,虽然改名换姓,安了个不知名的朝代,但大家都听得出来脱胎自戚卓容之事。自古以来,复仇和爱情都是亘古不变的热门主题,戚卓容还两个全占,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再有人出来破坏气氛,骂戚卓容如何如何,便有不少人站出来回击。
    “关你屁事,不爱听就出去!”
    “赵大人和梁将军都出来力保,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说得那么难听,倒是拿出证据来呢!”
    “不是都澄清了吗,戚大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奸佞!真是奸佞,还救人干什么?”
    “我还要多谢戚大人推行的清丈令嘞!我老家被豪强侵占了不少田地,总算出了口恶气!”
    “之前风头一边倒时我不敢说,现在我倒是敢说了,有一回戚大人的车驾路过我的摊位,旁边的随从不小心撞坏了我的货品,她立刻就命人赔了钱给我,我当时就觉得她温文尔雅,根本不如传说中的可怕嘛!”
    “又不是你娶,是陛下娶,真是好笑,你急什么?他们十几年的感情,说来倒也情真意切,我们外人,能插什么嘴?”
    三月中,昔日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之女关履霜,连同数十名牵涉燕良平冤案后被平反的官员家眷,联名上书,细数历年来戚卓容功绩,恳求朝廷,将功折罪,赦免其女扮男装之罪。字字情真,字字动人,抄本流入民间,一时争相传诵。
    联名书经由都察院转手,递入内阁,再转呈至御案之上。
    裴祯元大笔一挥,准了。
    自此,再无人敢在此事上置喙半分。
    “这是什么?”英极宫中,戚卓容疑惑地翻看着手里的纸封。封口处浇了火漆,看上去十分神秘。
    裴祯元坐在桌边,笑道:“拆开瞧瞧。”
    戚卓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揭开火漆,从纸封中取出一张地契来。等看清地段名字后,她猛地睁大了眼。
    那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燕府。
    “你……你哪来的?”她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微颤。
    “当然是从正当途径买回来的,按着市价买的!”裴祯元说,“燕府被抄后,燕府那块地皮先是充了公,后来又转卖出去,十几年下来,早就换了几茬主人。朕知道案子平反后你也有打听过,但那时府里正住着人,你便没有再过问。如今那户人家正好要搬走,这个便宜,朕不捡谁捡?”
    戚卓容不信:“真是自己要搬的?不是迫于你的淫威?”
    “当然与朕无关。”裴祯元往椅子里一倒,“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搬走,是不是听说了这地方原来的主人是谁,那朕可就不知道了。”
    他私下关注那块地皮已经有好几年,直到最近才传出要转卖的消息。这京城里人多嘴杂,总有人记得那地皮上原来是谁的府邸,主人家究竟是为了什么最近才决定搬家转卖,裴祯元也懒得去管,总之地契捏在手里,才总算是放了心。
    戚卓容叹气:“你真是……”
    “地契已经给你,那府邸如何修葺,你自己决定便可。”裴祯元说,“等府邸修好,你便搬出宫罢。”
    戚卓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原来是陛下厌倦了我,要赶我走了。”
    裴祯元:“……你知道朕什么意思!”
    戚卓容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自然知道。他现在将这块地皮还给她,便是给了她一个京城里的落脚之地。她现在没名没分的,再无理由可以住在宫里,平白招人闲话。
    她退后几步,朝裴祯元行了一礼:“那便多谢陛下美意了。”
    裴祯元朝她伸出手。
    她不明所以地握上去,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
    他望着她的眼睛:“燕府离皇宫距离有些远,你若每日进宫,那也太不像话。朕不在的日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记得念着朕。”
    戚卓容道:“怎敢不念着陛下,相信就算距离再远,女医安排的汤药还是会风雨无阻按时按点送到。”
    一室温情全被她破坏,裴祯元恼怒道:“别跟朕打岔!”
    “好,好,都依着陛下。”
    看出她在敷衍地哄人,裴祯元一把搂住她的腰肢,站了起来。
    戚卓容一惊:“你……”
    桌上尚有未收拾整理的奏折与笔墨,他单手一扫,统统扫开,将她徒手抱起放在桌面上,双臂撑在她腿侧,逼视着她:“朕什么?”
    戚卓容一点也没被他所慑,只是忧心忡忡地望向他的左胸。
    “别看了!早就好了!”裴祯元伸手抬正她的下巴,咬牙切齿,“朕又不是瓷做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朕!”
    戚卓容:“可是陛下你先前种种表现,都很难不让人怀疑——唔——”
    裴祯元偏头咬住她的嘴唇,让她别再说出那些败人兴致的话来。
    他只是受了一次伤而已!怎么在她眼里,好像就变得终生不行了一样!
    戚卓容不躲不避,就睁着眼睛瞧他,瞧得裴祯元渐渐心生凉意:难道是他前些日子潜心养伤,不曾与她亲近,所以技术下降了?
    他动作慢了下来,正在迟疑间,就听见戚卓容扭头扑哧笑出了声。
    裴祯元:“……”
    裴祯元当即大怒,伸出手去挠她的痒痒:“你又作弄朕!”
    戚卓容一边后退一边躲避他的攻击,奈何这桌面空间实在有限,左右都是碰不得的重要物件,她不得不转过身子,将柔软的腹部保护起来,用忍受度高些的后背对着他。
    裴祯元被挑起了胜负欲:“朕之前被你欺负了太久,今天非得灭灭你的威风不可!”
    很难想象,一个武功高强的昔日督主,一个大病初愈的年轻帝王,竟然会围着一张桌子,玩着挠痒痒的低龄游戏。
    “裴祯元,你少在那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她伏在桌上,退无可退,终究是被裴祯元制住,她被反剪住双手,仍旧顾忌着他的旧伤,不敢大动,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
    裴祯元得意洋洋:“朕就是以下犯上,朕就是目无尊长,你能把朕怎么办?”他靠近,上身贴着她的后背,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姐姐,要不要求朕?”
    “你想得美!”戚卓容心道这真是胆子肥了,他真以为自己现在动不了武,就打不过他?
    她一下子转过身子,没想到膝盖一下子擦过了什么东西,她顿时僵在了那里,裴祯元也僵在了那里。
    从裴祯元的角度望过去,此时此刻,她满头青丝散乱,几缕乱发粘在眼睫唇畔,而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轻薄交领衫裙,在方才打闹间,那交领的带子已然半散不散,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纯白的中衣。虽然半分没露,但也已足够令人遐想。
    感觉到膝盖贴着的那个轮廓又有了新的趋势,戚卓容当机立断,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
    裴祯元吃痛倒退几步,戚卓容火速从桌上滑了下来,背对着他,重新理起了衣襟和头发。
    裴祯元很是难堪,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戚卓容整理完了仪容,含糊道:“我、我先走了。”
    裴祯元讷讷:“啊……好。”
    直到大门关上,裴祯元才懊恼地转过身,用额头磕了磕墙壁。
    怎么搞成这样……早知道,早知道……
    大门突然又打开,戚卓容愕然望着正在撞墙的裴祯元:“你在干吗?”
    裴祯元也吓了一跳:“你又回来干吗?”
    戚卓容小心拿起桌上的地契:“我忘了拿这个……”
    裴祯元:“……”
    大门再次关上,裴祯元重重呜咽一声,倒回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卷,不愿面对这个世界。
    第127章 你嫁给我,就治好了!……
    裴祯元逼着司天监算了许久的日子,又得了太医院点头,才终于拟定了几个黄道吉日——再不成婚,先疯的一定是他。
    他思虑半天,最后不动声色地出了宫。
    低调的马车在燕府门前停下,门口无人值守,他一身月白锦衣,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开门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并不认得裴祯元。自从府邸修葺一新,戚卓容搬了进来后,那登门拜访的人就没停过。对此,戚卓容吩咐他,除非是履霜、芥阳以及东厂的人可以直接放进来,其余人等,全都拦在外面,等拿了拜帖过目,再决定要不要放进来。不过根据连日来的经验,这个决定,必然都是否定的。
    因此小厮将裴祯元上下扫了一眼,见他虽然长得不错,气质不凡,但依旧公示公办地问道:“您哪位?可有拜帖?”
    裴祯元:“……没有。”
    “那您是谁家府上?所为何事?”
    裴祯元轻咳一声:“你跟你家姑娘说一声,说我来了,她自然明白。”
    小厮莫名其妙:“燕府不待无名之客,您请回罢。”说完就关上了门。
    裴祯元:“……”
    他站在燕府门前,正在兀自生闷气,余光便瞟见一个人影走来,他抬起头,发现是履霜。
    履霜也吃了一惊,将裴祯元上下打量一番,正欲行礼,裴祯元回头看了看身后街上走动的人群,朝她摇了摇头。
    履霜便收了话头,只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小厮一见到她,当即扬起笑脸:“关姑娘,您来了,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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