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俗语到国外也适用吗?
    我略微尴尬的抿住嘴唇,打招呼的青年已经自来熟的走到了顾之昭旁边,骚包的银色西装,纯黑的真丝领带,袖口挽起半截坦着白皙健壮的小臂。
    遮住半张脸的宽大墨镜往鼻梁下滑了滑,露出一双媲美祖母绿的深邃瞳孔,他用不熟练的中文笑嘻嘻和父亲打招呼:“祁叔叔,晚上好。”
    “诺亚,你怎么在这儿?”
    我边说边觑着顾之昭的脸色,只有我们叁人时,他还会稍稍外放真实的思绪想法,待诺亚一出现,他又挂上了看似亲切实则疏远的得体微笑,轻飘的眼风掠过我,迎上笑得春花烂漫的诺亚。
    他不着急进行下一步,左手撑在顾之昭的侧前方,半伏下高挑的身体,顺势摘下两侧悬着铂金细链的墨镜,轻巧挂在胸前的装饰口袋上
    “看你上礼拜吃得挺开心,本来打算这礼拜继续赏脸这家的,结果你的秘书替你回绝了我,我只好独自一人可怜巴巴的来咯,西芙,你可真狠心。”
    相较中文的笨拙表达,换成英文的诺亚用词大胆缠绵,饶是我同他接触许久,触碰到哀怨情人般的语气都有点受不了:“诺亚,你还是这么风趣幽默,我的父亲和男友都在这里,你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干脆的男友二字让诺亚成功停止了乔张做致,他站直腰杆,语气谦卑礼貌,目光却满含期待瞧着父亲:“叔叔,我可以和你们共进晚餐吗?”
    这只狐狸,知道问我,我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拒绝,请求父亲还有几分可能。
    我装作低头分割菜肴,实则偷偷递眼色给父亲,然而父亲看都不看,微笑着邀请道:“正好小昭那里还有一个空位,你坐那里吧,诺亚。”
    至于原因,父亲虽没有明说我,我也能揣摩一二。
    即使口中承诺会将嘉际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海外部分,但承诺向来充满不定变数,顾之昭生存于世间并非只用考量自己的喜好,未来真的打算迈出这一步,彻底定居在海外,他的父母会作何感想,不用查证,我也知道一定是反对的。
    大儿子作为外交官常年难以归家,起码二儿子要孝敬膝  下,否则晚年凄凉,迟早父母子女关系之间,会产生怨怼、不满、失望等负面情绪。
    因此抛开轻浮浪荡这一点不谈,与诺亚在一起更为适合我。
    大家长开口,再没有小辈拒绝的余地。
    顾之昭让出可容一人进去的窄道,随后滚动着喉结,端起一旁的薄荷水,仪态优雅地灌了半杯下肚,以此来遮挡黯淡的眸色。
    顾之昭的右手旁,诺亚计谋得逞冲我眨眼,落地窗外的浅色景观灯,将他充满生机的面孔照得一片夺目。
    好像我变成了满腹算计、尘霜满面的成年人。
    他依然永远年轻,那么漂亮骄傲。
    像是一切未曾变化之前的拉斐尔。
    “你吃什么?”我不意失态,收回注视的目光,又加一句,“我来买单。”
    “好呀。”他弯着眼睛,潋滟的翠色半隐半现,“下次我请你去吃别的。”
    这样看,又不太像拉斐尔,拉斐尔的甜腻粘人之下,平添一份回旋曲折的思量,而他是坦荡的、无畏的,心怀磊落所以坦荡,天生什么都有,因此无畏。
    “开春了,你的母亲身体还好吗?”父亲和顾之昭相处时,一副纯然关怀,仿佛他是他很看重的后辈,到了诺亚面前,他分寸不改。
    如果没有参照物,或许顾之昭会感激父亲不计较他早年甩了我,如今又调转头吃回头草的所作所为。
    可当他意识到,父亲对待诺亚同样别无二致的温和时,就会发觉其实父亲根本不认可他,眼中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适合我的,才是父亲认可的。
    “母亲常年在疗养院,保姆和护工把她照顾得很好,只要不回家跟父亲住在一起,她肯定能够万事如意、长命百岁,您不用担心。”
    诺亚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当着外人的面曝出家丑,手指一路点着菜单,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如同每个巨富之家或多或少都有的丑闻一样,他的母亲是家主凯撒·加西亚明媒正娶的妻子,美貌不凡,身份高贵。
    无论是城府手段,还是为人处世都挑不出一丝错漏。大约上帝造人时认为太过完美也是一种无趣的表现,这位堪为女性楷模的夫人二十岁嫁到加西亚家族以后,整整十年,都生不出将来继承事业的、血统纯正的嫡子。
    于是,凯撒·加西亚就把养在外面,本来不打算让妻子知道的,两个长期保持关系的情人,分别生下的私生子堂而皇之领到了家里,美其名曰,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加西亚家族唯一的、受到长老们认可的女主人。
    诺亚的母亲天生体弱,不易有孕,赌上一口气在叁十岁时生下了儿子,紧接着和丈夫直接摊牌,以后这段婚姻只有明面上的关系,私下里各过各的,再不相干,她住到疗养院调理身体,而诺亚从一出生就因为母亲遭受父亲的不喜。
    回味了一遍诺亚家狗血跌宕的爱情故事,想到这看起来生于温室的小王子背后有着与我相似的荒诞人生,我终于不再板着脸,态度自在地品尝起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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