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倾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坐到了桌边,垂眸看了金黄色的蛋羹片刻,旋即对叶湛极其敷衍地笑了笑,低声说:“嗯,很香,为师正好饿了,你最近跟着为师东奔西走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
    叶湛察觉到她,一直刻意在强调“为师”二字,昭示二人的关系,仿佛想撇清些什么,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头。
    见叶湛却丝毫没离开的打算,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用幽沉的眼眸望着她,离倾愈发烦躁不堪。
    她本就心中有事,没什么胃口,此刻,哪怕面前摆上的是珍馐佳肴,她也是吃不下了。
    话本子里说的桃面粉腮,眸色含春,是未曾有。
    但是什么小鹿乱跳似乎有那么一些。
    离倾此刻紧张极了。
    心脏剧烈跳动,好像都要从嗓子眼崩了出来。
    离倾怕心跳太剧烈,被叶湛听见,清了清嗓子,准备说上些什么,好掩饰自己的慌乱。
    叶湛倒是先开口了。
    他低声说:“师尊,把香囊给我吧”
    闻言,离倾登时怔了怔。
    “为何?”
    叶湛望着离倾警惕又紧张的表情,浅浅笑了笑,解释道:“我看师尊近日神色不佳,我思来想去,怕是那香囊的缘故,师尊一向眠浅,香囊中诸多药物,怕是有些影响,还是给我好一些。”
    离倾之前确实想过将香囊给叶湛,但她却怕这邪物,会对叶湛有影响,便未曾那般做。
    如若不是因为小白,她都想扔了这个邪气的玩意儿。
    可是,倘若不给旁人,她也不知,她做梦的因由,到底是不是这个香囊所致。
    就这么一直不找出根源,她怕是日后也不太好过。
    沉默了一瞬,离倾有了决定。
    她摘下香囊,放在了叶湛手里,还特意嘱咐道:“你先保管着,如若觉得……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定要告诉我。”
    “好。”
    叶湛笑了笑,眉眼弯弯,看起来乖得不行。
    看着叶湛的嘴唇。
    脑中又涌现了一些羞耻的画面。
    离倾假借吃蛋羹,赶紧垂下眼眸。 日子又过了好几日,小白果真有慢慢变好,虽然大部分时间依然和铜镜缩在乾坤袋之中,但是腿部已经在慢慢恢复知觉,偶尔也会出来在莲池边晒晒太阳。
    莲池里的莲花没了,小白嫌弃得不行,又恢复了那难伺候的大小姐做派。
    离倾算着日子,还有六日就可以扔了那香囊了。
    同时,没了香囊后,离倾发觉自己仿佛真的也没再做那种奇怪的梦了。
    她十有八九确定,她的异状,应与那香囊脱不了关系。
    离倾恨得牙痒痒,待她有空再去蓬莱之巅,定要找那老掌柜好好算上这笔帐——
    哪怕那香囊是救治小白的良药,但是害得她如此狼狈,她离倾从来不是一码算一码之人,那老头三番五次暗算她,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自从叶湛悬上那香囊后,离倾几乎日日观察着叶湛。但他神色和行事,与往常似乎并无任何差别,离倾又迷惑了。
    难道真的不是那香囊的问题。
    这日,她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套套他的话。
    叶湛去山下行了门派交托的任务,好客热情的村民正好赠给他一些莲花苗子。
    回到落九天后,他便挽着裤腿在水里一一将苗子种下,做完这一切,他迈腿正要步出莲池。
    离倾站在了他面前,将帕子递给他,冷冷淡淡道:“擦擦。”
    语气几乎如是命令。
    叶湛愣了片许,只从他从离倾哪里取走香囊后,他其实察觉到离倾不再刻意躲着自己,有时候还在暗中偷偷观察他。
    但主动寻他,与他说话,这倒是第一次。
    他接过了手帕,“谢谢师尊。”
    离倾并没察觉出叶湛的五味陈杂,指了指亭下的石桌:“我去慎语堂里弄了些糕点来,一起吃吧。”
    师徒二人面对面端坐在亭中。
    微风缱绻,不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影,已从暮春的姹紫嫣红色,慢慢沉淀为了深浅不一的苍茫绿意。
    春去夏来,山中渐渐暑热弥漫。
    人心似乎也在暑气里浮动着,躁动不已。
    离倾亲手沏了一碗她方才用凝冰术冰镇过的银耳羹递给了叶湛,“喝了,解暑。”
    “谢谢师尊。”
    对叶湛的客气,离倾略微觉得不爽,但是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叶湛大口喝着那银耳羹,喉结滚动,她的目光慢慢滑落到了叶湛腰间。
    那枚灰扑扑的香囊还好好的挂在身上。
    干燥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药草之味。
    离倾清了清嗓子:“那老头虽救了小白,但我始终觉得他这人怪得紧,不得不防,你戴上那香囊后,最近你可觉得有什么……不舒爽之处。”
    闻言,叶湛放下碗,盯着离倾,“何为不舒爽之处,或者说,师尊前些日子戴上那香囊,有什么不舒爽之处。”
    离倾:“……”
    让离倾直接说,你有没有做春梦,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那不是间接承认,她做过那种荒唐的梦。
    这事如若被叶湛知晓了,她老脸往哪儿搁。
    沉默片刻,她委婉道:“就是心绪烦乱,夜不能寐,你要走香囊之时,不也是说那香囊中药物陈乱,恐扰我睡眠么,我便也问问你。”
    叶湛微颔首:“我未曾有过这些症状。”
    离倾:“……”
    难不成真的和那香囊无关。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那你先喝吧。”离倾冷着脸起身,“我回房去修炼一阵子。”
    离倾刚起身,叶湛便叫住了她。
    离倾蔫蔫地回头,“什么事?”
    “师尊,我确实没觉得心绪烦乱,只是最近有些其他异状。”
    离倾眼眸一亮,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异状。”
    叶湛沉默了,垂下了眸子,看起来是什么难以言喻之事。
    离倾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未想片刻后,叶湛轻轻一笑,又道:“其实没什么,师尊不用担心。”
    看他这幅模样,没什么才有鬼了。
    离倾摆出作为师尊的威严,催促道:“你都是为师看着长大的,还有什么事,是为师不能知晓的!快说!”
    闻言,叶湛眼睫轻颤,又抿了抿唇,终于是忤逆不了师命,艰难地开口。
    “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梦似乎多了一些。”
    梦多了一些!!
    原来真的不是她的问题,真的是那个香囊的问题,她才会变得如此奇怪。
    离倾松了口气,唇角轻轻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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