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你,平日里你看到漂亮姑娘都绕开走,如此胆小,我看你就是不敢说,既然开不了口直说,何不用用其他法子。”
    薛祸没喜欢过人,绞尽脑汁地给钟云舒出主意。
    钟云舒抬眸静静看着他,风雪大了些,明明近在咫尺,薛祸却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真实。
    “什么法子?”
    他的声音极淡,风雪声稍大一些,都要掩去。
    薛祸目光轻移,从钟云舒的面庞上,移到了他身后背篓里探出的几枝娇艳欲滴的双色芍药上。
    “你既然说着芍药有寄情之意,我看你不若就送她芍药暗示。”
    “芍药花期太短。”
    “……”
    薛祸瞪直了眼,“钟云舒你是找打的吧,你不是没事就爱像大姑娘一样穿针引线以此来练你治病救人时那下针的针法,既然有了这么手艺,干脆就绣一朵芍药送她吧,免得浪费了你那娘们兮兮的手艺。”
    钟云舒点点头,旋即又直直看着他,“薛兄说得有些道理,但如若她不懂其中含义呢。”
    薛祸被问住了,浓眉紧锁。
    确实这芍药又是离别,又是定情的,钟云舒未说之前,他根本听都未曾听过。
    那些大姑娘不明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薛祸拧着眉想着还有其他什么办法时,见钟云舒忽然捂住肚子大笑了起来,他才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眼前之人耍了。
    薛祸恼火,再次上前勒住了他的脖子,力道比方才还大了几分。
    他恶狠狠地说:“这都不懂,那定是个没文化的,你那么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杂书,想必表白了也没共同预言,我看你也没必要喜欢她了。”
    “薛兄说得有理,我还是不喜欢她了,你……你放手,我快喘不上气了。”
    “呵呵,竟敢戏弄我,我看这祁寒山常年大雪封山的,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你再不老实,我就将你埋这儿了。”
    “薛兄,薛兄,饶命,小弟以后再也不敢了。”
    ……
    回忆戛然而至。
    薛祸紧紧盯着那枚暗藏在流云图里的芍药花,仔细观看,能甄别出,那朵芍药是用两种线色绣成。
    就好像……好像那年祁寒山中遇见的双色芍药。
    薛祸忽然觉得胸口窒闷,快要喘不过气来,不由微微躬下身,抵御胸口蔓延的情绪。
    当初他一直以为钟云舒说的是“她”,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钟云舒口中的并非“她”,而是“他”。
    为何,他们在一起三年之久,钟云舒却从未告诉他一分半点。
    在他面前那人总是克制的,笑着的,从容不迫的,甚至他带着他一起逛青楼,与女子在床榻上缠绵亲昵之间,也是他浅笑着,体贴地帮他合上门扉。
    倘若钟云舒真的喜欢他,那时候……笑着看他与旁人缠绵的钟云舒到底在想什么。
    薛祸突然无法自制地感到恼火。
    至始至终,钟云舒对他表现的从来都是兄弟之情,也怪不得,他从未从他身上看出半分端倪。
    钟云舒这人看似简单透彻,但是他一直看不透,这个事实在他死的那天,他不就早就清楚了吗。
    甚至最后,钟云舒毫不留情地将剑送入了他的心口,他抓住剑身,手中血流淋漓,深可见骨,他却不觉得痛,只是不可思议看着胸口埋入半截的利剑,还傻兮兮地问那人——你是谁。
    因为在他印象中的钟云舒不会如此待他。
    如此待他的人,就决不会可能是钟云舒!!
    那时,钟云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用他熟悉的嗓音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薛祸咀嚼着那三个烂熟于心的名字,第一次觉得他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名字,更不认识面前的人。
    剑上还淬了毒。
    很快薛祸就觉得自己浑身开始麻痹,一阵一阵地发凉。
    他缓缓抬起眼眸,看着面染寒霜和恨意的钟云舒,一字一句询问道:“钟云舒,你可曾真的将我当过兄弟。”
    钟云舒看了他很久,才冷冷回答,“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薛祸,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你竟然还有脸问我,可笑不可笑。”
    薛祸看着清冷着一张脸的钟云舒,无法回答。
    因为,起初他接近钟云舒确实另有目的。
    钟云舒所在的门派圣青门,乃修真界第一医道大门。而那时钟云舒的师父,就是闻名江湖的第一神医,传说可肉白骨活死人,极受修真界的追捧和敬重。
    而钟云舒是他师父最得力的徒弟,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已经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甚至在弱冠之年,靠着一双眼睛,声名大噪。
    那时修真界之人知道圣青门出了千年难遇的医道奇才,拥有能看透人体内七经八脉的天眼,只要患病之人让他看上一眼,无须诊断,就能看出此人的病灶所在。
    同时,他打开“天眼”时,身上会有淡淡的灵韵溢出,仿佛佛光普照。
    修真界的敬重,师门的器重,让钟云舒年纪轻轻就风头无两。甚至有人断言,钟云舒靠着自己“天眼”的本事,或许会是千百年来修真界第一个得道成仙的人。
    而那时的薛祸,还是被圈养在暗无天日地窖里的蛆虫,每日除了厮杀,让双手染上洗不掉的血腥,以及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里。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薛祸被困在那幽深的地窖里已不知多久了,迈不出一步,甚至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只记得每天被扔进地窖的除了稀少的食物,还有饥肠辘辘的恶兽。
    而他们成了这些喷着腥臭气的野兽的猎物。
    薛祸还记得这地窖里,原本有许多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那时候,他也曾有过朋友,他一度认为这些人是他在害怕是靠在一起取暖,那些凶兽被放进来时刻一起合力捕杀野兽的伙伴。
    后来,那个驯养他们,面容尽毁,仅剩下一只眼睛的男人,被他们称为义父的人,用森冷干哑的嗓音告诉他们,在这里,只有强者活下去,要想活下去就要不停地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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