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蕴灵山周围一直暗布着重云仙宗的眼线。
    据回报,自从花无涯进入五蕴灵山后,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出来,更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叶湛挥退了禀报的人,揉了揉眉心,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去五蕴灵山一探究竟。但最终他却将自己强行羁留在了重云仙宗,不闻外间事。
    哪怕他想要掩耳盗铃,但有些事,终究是能无孔不入的。
    两日后,离倾要与花无涯在半月后共结连理、结为道侣的消息就传至了重云仙宗。
    那时,叶湛犹如当头一闷棍,所有佯装的平静,在那一刻被这消息撕得粉碎。
    “你确定?”叶湛稳住呼吸,问来禀报的周翼星。
    周翼星头埋的很低,“属下确定。”
    叶湛半晌没有动静,周翼星也不敢抬头,他太明白这消息会对叶湛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到这一声,周翼星终于抬头看了叶湛一眼,与他预料的有差,叶湛面色如常,只是眼瞳幽沉无焦。
    周翼星离开后,叶湛跌坐在坐塌上手却紧紧捏着衣摆上悬着的红穗子,面容恍惚。
    这事来得突然且可疑,他能想到为何会这样,但是又忍不住想起在玄镜里所见的那一幕,离倾与一个男子成婚。
    难道,那人真的是花无涯。
    而玄镜中所见,就要发生了!!
    叶湛头痛欲裂,一股狂躁之气,在胸腹中蔓延,犹如利刃在切割着他,他觉得自己一颗心要活生生别劈裂了。
    但接下来今日,叶湛出乎意料地照常处理各种事务。
    喻见寒觉得古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或许就是因为叶湛这份近乎麻木的冷静。
    不久前,叶湛还亲自写了一份折子给他,上面写满了各种宝贝,都是给离倾仙君的新婚大礼,让他在大婚那日送去的。
    喻见寒想,或许在宗主心中,离倾仙君固然重要,但更重的却是身担任的责任。
    这段日子,在叶湛身上,喻见寒隐约窥见了从前容景的影子,隐忍且强大,没有什么能打到他。
    没人知道,叶湛是怎么度过那一段时光的。
    睡不着,短暂小憩,梦里都全是离倾,写下那份礼单时,他感觉那些墨汁,都是他心头血蘸就的。
    他只能不断找其他事来做,转移注意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初。
    对,就是这样。
    师尊大婚,他只应祝福,不该嫉妒、不该怨恨。
    这才是一个徒弟该做的事。
    距离离倾成婚之期,只有五日时的那个下午,容影和任灵儿突然登门。
    一看到叶湛,容影就蹙着眉,嚷嚷道:“你师尊都要成亲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写字。”
    叶湛顿了顿,手下不停,执着狼毫继续在宣纸上默写静心经。
    任灵儿见叶湛状态,拉了拉容影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容影再多的气,也只能咽下去。
    任灵儿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兄,师尊大婚,我们一起去吧,路上也好结个伴。”
    闻言,叶湛猛地抬头,气息不稳道:“什么一起去!师尊要办婚宴?”这些日子,他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关于五蕴灵山的动静,他都清楚。
    以离倾身份,倘若要成亲,必定八方来贺。但她却说,不宴请外客。
    叶湛能理解,也在意料之内。
    离倾的性子,确实不喜欢各种繁文缛节,而婚宴,就意味着繁文缛节。
    任灵儿意识到不对,立刻闭嘴,那一瞬,叶湛的脸色就变了,本就苍白的脸色竟然隐约透出些青色。
    像是病入膏肓。
    容影倒是冲动道:“你没收到请柬,灵儿是她徒弟所以才受邀了,你怎么可能没有。”
    请柬?
    莫说请柬,此事离倾完全没有对他告知一声,他们之间有禁锢,分明只是一句话的事,离倾也不肯。
    笔从指尖落下。
    一团墨,弄污了抄好的经文。
    所以,他不配知道吗?
    任灵儿是徒弟,而他就是外客之列了?
    叶湛彻底乱了,那股憋了好几日的郁气,在胸中炸开,叶湛捂着胸口,倏然吐出了一口血。
    离倾成亲之事,如她所说,一切从简。她只是将这个消息宣扬了出去。
    同时,她还发了请柬给任灵儿,因为她是自己的徒弟。
    至于叶湛,她思量了许久,此事要如何与他说。她知道了叶湛的心思,自然不能装作不知道。
    喜欢的人,与旁人成亲,是极其残忍的,阅话本子无数的离倾,也听过些类似的故事,何等伤情,她也莫约能体会几分。
    她不忍看到叶湛如话本子里的那些主人翁一般露出难过的表情。
    离倾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见到,或许就不会那般伤心难过了。
    思来想去,离倾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
    她想,就这样吧,这样是最好的选择了,既可以保全五蕴灵山,也能断了叶湛的心思,话本子里也说,岁月能磨平一切伤痕。
    她相信,叶湛那般坚韧强大,一定也能。
    此次婚宴低调行事,花无涯都依她,处处都尽显温柔,只是却不愿亏待他,碧海潮生门的陪嫁,一箱一箱被送到了落九天来。
    离倾自知是在利用花无涯,也没多说,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场婚宴的目得是什么。
    因为花无涯什么都知道,从未有半分怨言,离倾对花无涯的愧疚却渐深。
    “喜不喜欢?”花无涯喜气洋洋问她。
    看着面前摆着的一箱箱珠翠宝物,离倾点头:“喜欢。”
    花无涯红光满面,“还不止这些,仙君,你等等,我给你看件好东西。”
    花无涯打开一个箱子,捧出一袭大红的嫁衣,金线织成,比之那些装在红木箱中金光灿灿的宝贝暗淡许多,但离倾却不经意地蹙眉。
    她看得出来,这嫁衣上定然是倾注了不少心血的。
    “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说给我未来的新娘,我与我大哥,都有一份。”花无涯将嫁衣在离倾面前比划了下,“看起来很是合身啊。”
    离倾抬眸看着花无涯,突然道:“花无涯,对不起。”
    花无涯愣了愣,又笑道:“别这么说,我自愿的,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
    “你像天上的月亮,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来试试。”
    看着花无涯眼巴巴期望她穿上嫁衣的模样,离倾一动不动,她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现在终止这个荒唐,还来得及。
    她方要开口,花无涯忽然一拍脑门,将嫁衣放在了桌上,笑着说:“仙君,你看我这个记性,我爹爹和我大哥应该这个时刻快要到五蕴灵山了,我去看看。你试试这嫁衣合身否,倘若不合适,我再差人去改。”
    话毕,花无涯就走了,脚步匆忙到有几分踉跄。
    离倾从花无涯的背影上移回视线,目光垂落盯着那刺眼的嫁衣,却没有试穿。她起身走到院中,莲池里,那寒莲,已经露出尖尖角,一朵皓白的花初露。
    铜镜在门外已经待了很久,见状,立刻蹿了上来,“主人,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离倾:“事到如今,还能有假。”
    铜镜为叶湛哀默了一瞬,长吁短叹道:“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不能更改。”
    闻言,离倾眼眸微动,凌冽地瞥向铜镜,“什么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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