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晏家的小辈来荣安堂给冯氏请安,前些天落水的三小姐晏湘玉,来得比冯氏所出的一对儿女都要早,她将养了好几天,现在身体已经痊愈。
    晏宏宇今日休沐,正好没什么事做,与冯氏用过早膳,顺便见见几个孩子,见小女儿病后初愈,精神头足也便放心了。
    这孩子虽是庶女,身份比湘云差一截,但这庶女知礼懂事有才情,在诗词歌赋方面,湘云也稍逊一筹,颇得他的心。且这般优秀的孩子,将来嫁人也能嫁个不错的儿郎,届时他面上也有光。
    没过多久,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也来了,向父母请了安而后坐下。
    晏湘云见庶妹早早的来了,眸光暗了暗,关切地问:“三妹妹,瞧你气色不错,身体可是大好了?我这两日精神头不足,没能去看你。”
    晏湘玉脑海中想起那日落水的情景,略带深究地看了她一眼,她一脸关切是不似作假,但却觉得她甚是虚伪,也不知自己这次落水是否与她有关,遂收回目光,朝她柔柔一笑:“劳二姐姐挂念,如今已经大好。”
    一家人在闲谈说笑,表面上其乐融融,许久过后,晏宏宇的脸色没由来的沉了下来,三个小辈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皆有所收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冯氏眸光微闪,适时询问:“老爷,怎么了?”
    晏宏宇点了个一旁侍候的丫鬟,吩咐道:“你去皓月轩,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起了没有。”
    冯氏一听,瞬间了然,丈夫这是因昨晚之事想要趁机训诫那小贱种以及庄婉卿,对此她自是乐见其成的,但却没表现出来,嗔怪道:“老爷,孩子年轻睡眠好,多睡会儿也没什么的,你这让人去将人叫醒不太好。”
    晏宏宇见她又在维护长子,微微皱了眉,语气严肃道:“湘玉是我们家最小的,那湘玉的睡眠岂不是最好的?可她却是第一个来请安的,长辈早已起来,做晚辈的还迟迟未来,传了出去,别人可要笑话我们晏家小辈没规矩。”
    “这……”冯氏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老爷息怒,景舟和卿卿新婚燕尔,起晚了也正常。”
    晏宏宇听了,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气恼长子长媳不懂规矩,不容置喙地吩咐:“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请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过来?”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幸灾乐祸地对视一眼,这些天大哥和大嫂都没来给娘请安,爹应该是听到点风声,爹甚是重规矩,今天许是想训诫他们夫妻俩。
    晏湘玉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为长兄长嫂担忧着,以前大哥也不来请安,可爹都是私下训斥大哥的,现在大哥娶了大嫂,爹就派人去皓月轩请大哥大嫂过来,想来是嫡母在爹面前说了什么。
    那厢,晏景舟刚用完早膳,正要出门,就听到绿萼进来禀报说:“县主,县马爷,老爷派人来请你们去荣安堂。”
    庄婉卿此时也用完了早膳,听了此言,缓缓放下碗筷看向晏景舟。
    晏景舟先是一愣,暗忖片刻后轻笑一声,凤眼里带了几分兴味,似是寻着什么好玩的东西,道:“疯……卿卿,走吧,你夫君今日就先不出门了,带你去看戏。”
    虽然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庄婉卿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轻轻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前往荣安堂。
    出了皓月轩,庄婉卿低声问:“晏景舟,我感觉来者不善,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儿?”
    “他们寻我还能有什么事?来来回回都是同一个问题,无非就是……”晏景舟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转眼看她,嘴角微翘,勾起一抹笑容,“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庄婉卿登时失去兴趣,声音淡淡道:“你不说拉倒,反正我等会儿就知道了。”说罢,她加快了脚下步伐,将晏景舟甩在身后。
    晏景舟轻笑,随即迈步跟上她的步伐。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荣安堂,发现除了晏宏宇和冯氏,就连冯氏所出的一对儿女以及晏湘玉皆在,他们交换了个眼神,朝两位长辈行了礼。
    等他们坐下后,晏宏宇板起脸,沉声训斥:“景舟,为父以为你成家后会懂事许多,却不曾想你仍然死性不改,目无尊长,着实让为父失望。”
    晏景舟轻哂,散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羁:“爹,瞧您这话说的,儿子可时刻尊敬着您,见了您从没有不问声好的,怎的就目无尊长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尊长辈?你娘辛辛苦苦将你带大,你又是如何待你娘的?”
    晏宏宇还不等他回答,就转眼看庄婉卿,他知道这儿媳妇性子野,但没想到儿媳妇竟如长子那般不懂事,沉声训斥道:“卿卿,国公府规矩或许不严,可晏家素来重规矩,重孝悌。你既然嫁到晏家,那就是晏家的媳妇,孝顺公婆是你的本分,可你嫁进来却从未给你娘请过安,在你娘身边尽过孝道。景舟不懂事,可你身为妻子非但没有劝诫他,反而陪着他一起不懂事,这成何体统?”
    庄婉卿方才还秉着看戏的心态,这火瞬间蔓延到自己身上,她刹那晃神。孝大于天,百行孝为先,公爹用孝字压她,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不然就算闹到国公府,那也是她有错,这些天她也确实没来给冯氏请安,未尽媳妇的本分。
    晏景舟却在这时倏然板起脸来,眉宇间染上怒色,跟着父亲一起怒声斥责她:“对,庄婉卿,你真是太不像话了,为夫忘了那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提醒为夫,你是怎么做妻子的?”
    庄婉卿欲要说话,忽然被他这话噎住,茫然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站哪边的?吃错药了不成?
    在场的人听了他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庄婉卿可是他的心头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不舍得说半句重话,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晏景舟回瞪她一眼,继续训斥:“你还瞪着为夫做甚?还不赶紧去给娘上柱香赔罪?嫁进来这么些天,竟没半点当人儿媳妇的自觉,着实让为夫心寒。”
    上香?
    众人又是一愣,冯氏还活得好好的,这是诅咒冯氏去死?
    庄婉卿却瞬间了然,顺着他的台词演下去,低声认错:“夫君教训的是,我这就去娘灵位前告罪,请她老人家宽恕。”
    晏景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晏宏宇作揖告辞:“爹,若不是您提醒,儿子都忘了还没与卿卿去给娘请安,告诉她儿子已娶妻,儿子这就带卿卿去给娘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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