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儿子先回去了。”
    晏景舟说罢,向晏宏宇行了晚辈礼,然后迈步走到书房门前,打开书房门出了书房。
    抬眼看顶头蔚蓝的天幕,晏景舟揉了揉眉心,演这出戏可真是累人,还不如演纨绔子弟自在,但经方才的事,巩固了下并不牢固的父子关系,让他那心瞎的爹对冯氏有所怀疑,那也值得了。
    书房内,晏宏宇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脑海中回响起长子刚才所说的话,又想起冯氏平日里的表现,真的挑不出半点错处,除了在长子与次子的教育态度上有问题。
    长子的话晏宏宇没有全信,但也没有怀疑长子在撒谎,最多是误会了冯氏。对冯氏,他也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妻子固然重要,可亲生骨肉也同等重要。
    过了良久,晏宏宇出了书房,心事重重地回到荣安堂。
    刚进屋,他就看到冯氏在做针线活,冯氏总是这样,闲下来的时候就给孩子以及他做衣服或者荷包,就连庶出的湘玉也曾在生辰时得到过冯氏亲手所做的衣裙。
    他着实难将如此贤惠大度、平易近人的妻子,与长子前不久所说的恶毒继母联系在一起。
    冯氏见他回来了,含笑问:“老爷,怎么样?景舟可是来向你探讨学问的?”
    晏宏宇刚要点头时,想到长子的话,鬼使神差般想要试探冯氏,脸色沉下来,到冯氏身边坐下,佯装愠怒道:“那不肖子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来向我探讨学问?今天就气了我一下午!”
    冯氏并不意外,那小贱种傲上天的性子,能做这种事才怪,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柔声安抚道:“老爷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景舟还是个孩子,你跟他置什么气?景舟还小,过两年等他当爹了,估计就会懂事了。”
    晏宏宇见冯氏没有半点诧异,一如既往地替长子说好话,冯氏每一次这样为长子说好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唯独这回他没有愈加恼火。如果是次子景明做错了事,冯氏肯定不会说好话,且还要责罚,好生教育一顿,这就是尽心与不尽心的区别。
    见丈夫脸色不对劲,冯氏愣了愣,柔声询问:“老爷,景舟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秉着试探的心态,晏宏宇还是头一次在妻子面前无中生有,怒声道:“那不肖子竟同我说,他说要弃文从武,不想参加科举了,要习武当将军,你说这像话吗?”
    弃文从武?
    冯氏听后怔住,按照继子的才学,参加科举肯定能进士及第入朝为官的,可却要弃文从武,那岂不是半途而废?习武要从小开始才行,这都十八岁了才习武,要做将军基本上没有可能。
    她在心里窃喜,继子弃文从武挺好的,正合她意,这样能虚度光阴,没准儿大半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届时她的景明已做大官,继子还在做梦当将军也挺好。
    这么想着,她心中越发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温柔,温声道:“老爷,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做父母的就莫要干涉孩子的人生,只要孩子不是学坏那就挺好,竟然景舟有此志向,没准儿还真的能当将军呢?”
    正常母亲听到这番话,都会为儿子好,阻止儿子的决定,可冯氏却放任自流,丝毫不为儿子的将来考虑,晏宏宇心底一沉,冷冷地剜了冯氏一眼,冷哼一声:“你对他倒是有信心!”
    冯氏抿唇浅笑,与有荣焉道:“我们景舟多聪明的孩子啊,我自然是对他有信心的,他做什么我这当娘的都无条件支持,因为我相信他无论做什么都能闯出名堂来。”
    晏宏宇脸色微滞,话倒是说得挺漂亮,可今儿听着特别刺耳,沉声质问:“他若是没闯出名堂来呢?弃文从武之后,一事无成呢?”
    “那至少能强身健体啊。”冯氏柔柔一笑,极力说服丈夫莫要管此事,“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想做什么便让他做吧,只要孩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好,我们做父母的要对孩子有点信心,一味阻止,以后孩子后悔了会怨恨我们。”
    晏宏宇听着这番冠冕堂皇的劝说,意味难明地看了冯氏一眼,而后点头附和她的话:“夫人说的是,习武能强身健体,这也挺好的。要不这样,让景明也跟着去习武吧,我看景明的身体有点文弱,跟着去习武,既能强身健体,也能培养兄弟感情。”
    “那怎么行?!”
    冯氏当即就反对,音量徒然拔高,皱着眉满脸不赞同地望着丈夫,眼神都带了几分责怪之意。她的景明可是要考状元的,去习武浪费读书的时间,那还怎么考状元?那小贱种可以胡闹,她的景明不能。
    晏宏宇狐疑地看她,问:“怎么就不行了?习武虽辛苦,可景舟都能坚持,总不能景明就坚持不了吧?”
    闻言,冯氏也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大,嗔了他一眼,含笑道:“老爷,景明要念书,哪有空去习武啊?你不记得啦?景明小时候还说以后要跟你一样做状元郎,他现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念书呢。”
    晏宏宇脸色沉了沉,果真如长子说的那般,无论长子如何折腾冯氏都乐见其成,可若是景明浪费点念书的时间,冯氏都不会允许,长子成不成才冯氏并不在意,但对景明却是望子成龙的。
    望着妻子温柔含笑的神情,他心情复杂,冯氏似乎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贤良淑德,并非对景舟视如己出,而且还很有可能不希望景舟成才,若不然为何会劝他莫要阻止景舟?
    幸好,幸好他方才是无中生有试探冯氏的,若没有景舟下午与他谈心,而景舟还真的要弃文从武,听着冯氏这番冠冕堂皇的劝说,枕边风天天吹,没准儿他真的会动摇,不再管景舟。
    冯氏见他阴沉着脸,神情有些渗人,轻声问:“老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晏宏宇抬眼看她,眸光晦暗莫测,缓缓道:“夫人说得对,也罢,我不管那不肖子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至于景明,还是得好好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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