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释大师单手竖掌,另一只手缓慢地拨动着念珠,道:“阿弥陀佛,是施主与那晏公子的师徒缘分到了。”
    “是缘分到了,但大师也料事如神,一年前就已算出。”
    荀弋先生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慧释大师的眼神都透着尊敬,他认识慧释大师已经许多年了,所算之事无一不准确,这些年过去,他的模样在变化,可慧释大师跟他初识之时没多大变化。
    慧释大师看了他一眼,含笑道:“看施主眉宇间带着喜悦,想来是对这个新徒儿甚是满意。”
    想起晏景舟,荀弋先生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容,毫不吝啬地赞许:“景舟这年轻人确实是个好苗子,比起承风更有灵气,就是不知以后会如何。”
    慧释大师脸色微顿,眼里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精光,旋即道:“施主的两个徒儿都会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
    荀弋先生听了,先是一愣,旋即欣慰一笑。
    国家有这样的栋梁之才,于国于民都好,如今承风已入朝,虽在地方为官,但已做出政绩,如无意外的话,等任期满回京述职就能得到提拔,在京任职,以后他们师兄弟在朝中也能相互扶持。
    须臾,他询问道:“对了,大师今晚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慧释大师回道:“阿弥陀佛,今晚有雨,又有再次叨扰施主,再次借宿一宿了。”
    荀弋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过今晚的天色,也猜测今夜有雨,而就算没有雨,也不介意慧释大师借宿,忙道:“大师哪里话?这怎能说叨扰。”
    此时,秋水刚沏好茶端进来,就听到自家先生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慧释大师,这世间能让先生如此敬重的,也就只有慧释大师了。
    只看了一眼,秋水步履轻快上前,将茶奉上:“大师,请喝茶。”
    慧释大师接过茶:“多谢施主。”
    荀弋先生又吩咐秋水做斋饭,与慧释大师闲聊,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同慧释大师一起用过斋饭,又手谈了一局。
    夜已深,人将歇之时,夜雨来临,屋外响起滴滴答答的雨声,竹林也因风而响起沙沙竹语,听起来嘈杂。
    荀弋先生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并非是因为下雨嘈杂,而是在想着慧释大师在与他下棋时所说的话。
    年轻的时候,荀弋先生并没想过收徒儿,那时候也一心只想着为国效力充实自己,暂时忘却失去心爱的姑娘的悲痛。
    在功成名就之时,他辞官周游列国,遇上承风,见承风上进且有心求学,才有了收个关门弟子的打算,悉心教导。而承风也不负他所望,金榜题名,一甲状元郎,如今造福一方百姓。
    直至去年,他想再收一个弟子,慧释大师就说他的第二个弟子在今年才会出现,今日也果真出现了。现在有了第二个弟子,其实他还想再收多几个弟子,把自己毕生的才学传授给年轻人,希望他们能为国家做贡献。
    慧释大师听了他的话,回了一句:“施主心怀国家是好事,但施主命里只有两个弟子。”
    荀弋先生听了此言,茫然不解,忙问:“大师,此话怎讲?是遇不上合适的人,还是其他缘故?”
    慧释大师高深莫测地望了他一眼,回道:“合适的人是有,但却收不得,施主要谨记。”
    有合适的人,但却收不得,至于为何收不得,荀弋先生问了,慧释大师只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没有往下说。
    荀弋先生想不明白,为何合适的苗子却收不得,后来他却是遇上了,而且那位年轻人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他虽有惜才爱才之心,但也只是指点一二,并没有将其没有收做弟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夜雨慢慢停息,竹林中恢复安静,荀弋先生也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慧释大师用了早膳就离去。
    而晏景舟和步启也在正午之前到荀弋先生的住处,拜过师、敬过茶后,正式开启了五更天起来跟步启练武,白天跟荀弋先生学习的生活。
    *
    淮南王府。
    庄婉卿整天都神清气爽的,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晏景舟去了荀弋先生那里,不用每天都在她跟前晃悠,也不必老是借着好好相处的名义带她出去玩。
    淮南王夫妻见外孙女走路都带风的,也只当她是为夫婿得了名师而高兴,并没有多想。
    只是当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每日在自己耳边念叨,这人某天忽然不在了,刚开始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时间长了就会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是以,第二天五更天左右,庄婉卿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伸脚想要踹一下身边的晏景舟,嘴里念叨着:“晏景舟,该起来习武了。”
    话音落下,发现自己踹了个空,庄婉卿睡意消减,睁开双眼看蜡烛燃尽后四周昏暗的房间,还纳闷晏景舟今日起来那么早,竟然已经洗漱完去习武了。
    下一刻,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晏景舟昨日就去了荀弋先生那里,已经不在淮南王府了。
    想到这里,庄婉卿怔了下,而后又翻过身继续睡。
    接下来几天,她那种不适应的感觉逐步加深,原本不出门也有人陪着说话,偶尔拌嘴,不想出门也有人拉着出去玩。
    现在那个人不在了,她倒是显得无所事事了,呆在屋子里也无聊得紧,出门也兴致缺缺,只能凑到淮南王妃跟前,与其说是她陪长辈,还不如说是长辈在陪她。
    淮南王妃是过来人,见她心不在焉的,哪能不知道是何缘故,只会心一笑,柔声安抚道:“卿卿,景舟过几日就回来了。”
    庄婉卿愕然:“外祖母,您忽然替他做什么?他回不回来又怎么了?”
    淮南王妃点了点她的额头,含笑调侃:“瞧瞧你这小脸上,就差没写上‘思念夫君’四个大字了。”
    闻言,庄婉卿立即反驳:“外祖母,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思念他,他去荀弋先生那里就挺好的,不用每天烦着我,还不务正业拉着我出门玩。”
    瞧她急于证明自己,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淮南王妃笑意更深:“真的没有?”
    庄婉卿连连摇头:“真的没有!”说着,她握住淮南王妃的手,灵动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努力证明自己。
    淮南王妃并没有信她的话,含笑揶揄道:“好好好,没有就没有,这几天景舟不在家,你整个人都蔫了,我和你外祖父瞧见了,还以为你思念景舟,没曾想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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