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说走就走。
    裴钰心中烦闷,连带着胸前的伤口也跟着疼起来了。
    “来人。”
    他叫了几声,却无人响应。
    这时他才想起,在孟沅澄来之前,他早已吩咐让下人都去别处了,没他的吩咐是不可出现在此的,所以才成了如今这样他想让人来换药还无人应答的境地。
    无奈之下,裴钰只得起身往门口走去,方一开门,忽然从门边探出一张小脸来。
    孟沅澄问:“你不是睡了吗?”
    孟沅澄这般明知故问,裴钰也回道:“你不是走了吗?”
    孟沅澄忽然笑了起来。
    “真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这么别扭啊!”
    “我何时……”
    孟沅澄没给裴钰辩驳的机会:“好了好了,当我没说。”
    裴钰:“......”
    “你在门外等了多久?”他是真没想到她还未走。
    “也没多久,在你府里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回来时正巧听到你叫人。”
    “那你怎么不答话?”
    “我又不是你的下人。”
    看得出来孟沅澄此时是极轻松的,带着笑意,还是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的灿烂笑容,整个人看上去都生动了不少,周身散发着的是鲜活明快的气息。
    裴钰的面容也看着柔和了不少,点头:“嗯。”
    “你‘嗯’什么?”
    “没什么。”
    裴钰向来是话少的人,孟沅澄也不在意,想起方才看到的花园,她问道:“我刚刚去你府里的后花园看过了,打理得很不错,花开得也很好。”
    多数花在冬季早已凋零,可他府中的那片花此时都还开得正好,她也不认识是何种花,但想必肯定是选的冬季还能开放的花种,光是这一点,就已能看出十分用心了。
    “你喜欢?”
    “还行。”孟沅澄望着远处,“就是不知道是何人把这花园打理得这么好。”
    裴钰眼神微动,立刻便知道孟沅澄是何意了。
    “我也不清楚。”
    “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所以我刚才问过你府里的丫鬟了,她说是宋姑娘一直在打理的,她还真是用了心思的。”
    “你介意?”
    要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她要试着接受裴钰,自然要以她的标准来要求裴钰。
    她对男人的标准,其中一条便是要对她一心一意,不能想着别的女人,不能有任何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比她高。
    虽然他已经跟她解释过他跟宋玉竹的关系,可他们毕竟不是亲生兄妹,想到过去他府上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宋玉竹打理,甚至连花园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仿佛女主人一般,她就不能忍受。
    “如果我和章昱这样,你会介意吗?”
    孟沅澄下意识地想用沈子微举例,可斟酌之后,又觉得对沈子微不公平,便还是没说出来。
    裴钰却问:“你怎么不说沈子微呢?”
    章昱可是有别的喜欢的女人,但沈子微对她却是一心一意的。
    “不就是一个例子,说谁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他喜欢你的这件事可从来不藏着。”
    “那又如何?”
    孟沅澄本来不懂裴钰为何突然要提起沈子微,还一副要吵架的模样,可细想之后,她想通了,他这是故意在转移话题,她还险些被他带跑了。
    “我们明明在说花园的事,你为何又要扯到其他人?”
    “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介意宋玉竹,她如今还住在你府上就更让我不舒服。”
    “她是我妹妹,除了她,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那又如何?”
    见裴钰似乎并不想解决这事,孟沅澄讽刺一笑:“原来这就是你想让我跟你在一起的诚意,倒也不过如此,如果你连这件事也做不到的话,日后也没必要来见我了。”
    “她在京城除了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一个姑娘,无亲无故的,你让她去哪里?”
    “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如何解决,你自己决定。”
    孟沅澄撇开裴钰抓着他的手,临走之时又补了一句:“你这些日子好好养伤吧,也别再搞什么苦肉计,在你处理好这事之前,我想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裴钰将孟沅澄的意思告知宋玉竹时,宋玉竹果然十分激动。
    “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赶我出去?”
    “关于住处你不必担心,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我便吩咐人去物色。”
    宋玉竹冷笑一声:“听你这话,根本不是跟我商量的意思,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你一直住在我这里确实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过去怎么不见你说不妥?”
    裴钰不紧不慢道:“我以前也说过,但是你从来不当真。”
    是啊,他过去确实说过这话。
    那时她才到京城,他就提过这事,说是要另外给她找个住处,可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同意独自住到另一处去。
    她才一刚到京城,就听闻了孟沅澄高调追他的事,虽也知道他已明确拒绝了孟沅澄,可她也不能放下心来,毕竟她与裴钰中间隔了那么几年,这期间他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在来京城之前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也聊得不怎么愉快,最后算是不欢而散,裴钰虽已松口答应了她所说之事,但她知道,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但如今裴钰再提起这事,她才明了,他一直都想着这事,想着要把她支开。
    过去或许他还不好多提,可现下有了孟沅澄,便给了他理由了。
    宋玉竹愤然质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她真的看不懂了。
    他如今急着给她另觅住处,想孟沅澄表态,莫不是还真存着要与她长久的想法。
    如是一时计策形势所迫,她可以勉强接受他与孟沅澄这般亲近,但他若真有了别的想法,她是绝不能容忍的。
    “你不会还想娶她吧?”
    裴钰微怔,宋玉竹的这个问题孟沅澄也问过。
    “是。”
    听到这个答案的宋玉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我不准!”
    “你若是娶她了,把我置于何地?”
    “不娶她,又如何能达到目的?”
    如今连裴钰自己也分不清对孟沅澄究竟是什么感情。
    她这般生气蓬勃又鲜活生动,随心恣意,这些都是他和宋玉竹从不曾拥有的东西,被这样的人喜欢过,他如何会不心动。
    可每当看到她这般朝气率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考虑后果的行事,就像她那么高调地宣扬着她对他的喜欢,她那么勇敢坦诚,他又觉得嫉妒。
    他偶尔也会想,如果爹娘还在的话,他与宋玉竹又会是什么模样。
    她对那些事一无所知,可正因为她的一无所知,她才过得那么无忧无虑,毫无负担,她的快乐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她这般悠游自在的生活也是因那个人的庇护才拥有的,叫他如何能做到毫无芥蒂。
    有时候裴钰会想着孟沅澄知道真相那一日,她该是何种表情,是会有所愧疚还是痛恨他呢?
    宋玉竹却不管这么多,她难以忍受眼睁睁地看着裴钰娶别的女人这件事发生:“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马上就去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看她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裴钰没想到宋玉竹会这么激动,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拦住宋玉竹:“做这种事对你没什么好处。”
    “怎么对我没好处了?你跟她就成不了了,这还不算好事?你不娶我可以,但是你也别想娶别的女人,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
    裴钰思索许久,还是放软了语气,宋玉竹一向偏执,看她如今的情绪,肯定不是随口说说就算了。
    “你不想报仇吗?还有你的身份,这些你都不想要了。”
    “是啊,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即便是报了仇又能如何,他们也不会再活过来的。”
    宋玉竹的这番话让裴钰意识到这事真的让宋玉竹彻底失控了。
    裴钰安抚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我自会与她分开的。”
    “我不信你。”
    “成亲这事不可能改,我如何做你才能满意,你可以提出来。”
    宋玉竹盯着裴钰许久,终于还是退了一步。
    “好,这是你说的。”
    宋玉竹忽然转身回到桌案边,取出纸笔,抬头看向裴钰,说道:“你过来。”
    裴钰走到宋玉竹身边,看着面前的纸,问:“你想让我写什么?”
    “我要你将你今日所说的话都写下来,你为何要娶她,何时跟她分开,这些都要写清楚。”
    裴钰迟迟不动,宋玉竹嘲讽道:“怎么,就这点事都做不到?”
    “你不知如何写的话,我念一句你写一句。”
    裴钰拿起了笔,悬在半空中许久,直至在纸上晕开了一个墨点。
    宋玉竹催促几回,他才下笔。
    “第一,我要你写你从来不喜欢她,并且,若是往后你们真成亲了,你也绝不会喜欢上她,还有,你娶她也都是另有目的,将来事情一成,你就会立刻休了她。”
    裴钰一字一句皆照着宋玉竹所说,写完之后,他放下笔,问宋玉竹:“这样你满意了?”
    宋玉竹拿起这张纸,看了一遍,突然又想了一件事:“还要加一句,你们在一起期间,你绝不能跟她有夫妻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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