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预设了一个?答案,只等着单琅川对照。
    “因为你像我。”单琅川态度十?分坦荡。
    “像你?”这和虞黛楚预设的不一样。
    她和单琅川哪里有一点相像了?这是?她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羞辱!
    “你我都是?为欲望而生的人,我追逐欲望,你也?是?。”单琅川慢条斯理,“只不过你总是?太约束自己了,这不好——当你放开约束,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虞黛楚,大约是?懂了,以她这种尽情?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性格、能够随时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本事,确实?会是?单琅川这种喜欢观赏别人追逐欲望的人的诱导对象。
    而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她,可能就更是?了。
    现在的她好歹是?有道?门正统从小培养的结果,而另一条时间线的“虞黛楚”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平稳的日子,更暴戾、更冷酷,也?更尖锐——那就更符合单琅川的审美了。
    那么,她现在知道?单琅川的打算,另一个?她又?究竟知不知道?呢?
    “虞黛楚”最终选择帮助魔门入侵擎崖界、灭掉了道?门,是?否真正成为了单琅川想?要她成为的那种人?
    其实?她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虞黛楚没有要求,顺其自然,她坚信自己追求的一定会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但……不是?单琅川所期盼的那种。
    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她觉得她不是?。
    不得不说,虽然一直都觉得两条线是?分开的,另一条线不会影响到她的行为和判断,但随着梦境的层层推进,对原剧情?的了解一步步加深,虞黛楚对另一个?自己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有代?入感。
    她经常试图从那个?她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见到另一片相似却不同的天地。
    那个?“虞黛楚”就好像是?一张非常复杂的拼图,让她一张张地拼凑,却好似怎么都缺了最后的一个?部分。
    她固然是?“想?要的就去追”,潇洒到让人艳羡,但如?果有一天必须二选一、无可逆转,却又?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办呢?
    虞黛楚很清楚,她本不该如?此细致地、深入地去思考另一个?自己的想?法。她已经有元婴修为了,对因果也?有所了解了,她本应该很清楚,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她很有可能在不断的思考中混淆二者的边界。
    一个?修士,明心见性、见证本来,如?果连自己都看不清楚,那还有什么仙路可言?
    但这个?过程一旦开始,便无法逆转,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从元婴后,在覆水镜里看到与林漱怀的交集后开始的?但更多的可能是?,从她听叶白薇说起“原剧情?”的存在,从那一刻起,她已经入彀。
    覆水难收,她只能往前走。
    “我听苏鹤川说,你们两个?其实?是?淮山用来填补修为的。”虞黛楚顿了一下,“听说你们到了元婴就会遇到这事——我看你如?今已经是?元婴期了。”
    “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擎崖界?”单琅川勾了勾唇,也?不避讳,“没想?到苏鹤川那小子竟然也?知道?了——我还以为他这个?没心眼的多半得积极修练到元婴,然后被淮山当场拿去修练。”
    他一口一个?“苏鹤川那小子”,实?在很难让人不好奇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为什么同是?魔门天才,修为也?差别不远,单琅川却对苏鹤川这么看不上。
    “我之前与你初见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元婴了。”单琅川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只不过那时候淮山盯得紧,我想?尽办法伪装,把气息压在了金丹巅峰。”
    这对于修士本身自然是?大有损伤、极为耽误的,但比起小命不保,完全算不了什么。
    “至于现在……”单琅川勾了勾唇,“有本事他过来要我的命。”
    单琅川已经凝婴,当初的因果誓反而转化?为了他对因果镜的掌控,淮山错过了他凝婴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机会利用因果誓控制他了。
    淮山若是?想?拿单琅川填补修为,除非亲自跨过两界壁障,和单琅川打一架。
    但现在道?门无比谨慎,在魔门大举入侵前,淮山强闯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只是?苏鹤川惨了,与单琅川一比,他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唯一差的就只是?凝婴了。
    单琅川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不过呢,倘若你当真和苏鹤川关系很好,我也?不是?不能透露些填补修为的内
    幕给你。”
    但是?一切的情?报,都是?有价码的。
    他可是?魔修,不会做好人好事。
    “你的条件是?什么?”虞黛楚挑眉。
    ***
    来到潼海有一段时间后,把上上下下探查了一个?遍,虞黛楚终于像个?本地人了,当初她感叹谢衍对这里了如?指掌,谢衍还笑她不是?来做事所以不上心。
    那时候虞黛楚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打工人牛逼!
    为了搞清楚金龙传承附近的环境,她在此兜风了几十?圈,研究出了灵脉和海底暗流的全部走势,风向的变化?规律,以及出现问题时的合理逃跑路线,这才沉下心来,潜入海水之中。
    海底,是?一片沉沉的寂静。
    当初锦红带着谢衍和裴玠来到这里的时候,虞黛楚正和单琅川在外面,眼看着金龙出海,浑不知幕后黑手就在眼前,结果一转眼,金龙就变成了她自己的外壳。
    ——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
    在游明洞天的时候,钱祖师给她留下了阵法的信息,但并?不全面,有很多细节需要金龙传承拼凑——虞黛楚估计,如?果真正得到了传承的人,是?早就可以得到相应信息的,而不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威风的外壳。
    她什么传承也?没有获得,也?确实?从来没有试图获得过这里的传承,因为那时她觉得这是?妖族的传承,本身就带了点可有可无。
    但现在,她真香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真正意义上的接触金龙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字多了,今天手疼orz
    细水长流一下!
    我算了算大纲,如果一点也不水地写下去,还有五十万字就可以完结了!
    不急不急(摆手.jpg)
    第130章 、故梦
    过程比虞黛楚想?象的还?要更简单。
    虽然这是第一次来,但当她踏入锦红所说的地方时,已感受到一股极为亲切的气息,仿佛在牵引着她步步前行。
    前行十数步,这种感觉越为明显。
    再前行十步,只听“轰”的一声,金龙长吟。
    金光闪耀间,一条十来丈长的金龙在海浪中卷舒,刹那间,笼罩整个龙穴旧地,又渐渐平静,落在眼前,半合拢了?双眸,好似陷入沉眠,海底暗淡的光辉里,映衬出这神气活现的金龙全?貌——鳞甲似数百明镜,一一挂在身上,活脱脱九天神龙入海。
    然而,神龙沉眠,才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它周身,向下移去,便显出了?它十分粗糙的尾部,鳞甲并不分明,甚至带着暗沉的白色,好似一尊尚未雕琢完工便上色了?一半的木雕。
    倘若锦红或是裴玠、谢衍在这里,便会意识到这神龙外?壳与之前的龙穴完全?就是同一个,却又比当初的形态更接近完工状态了?一点。
    而虞黛楚的目光刚刚逡巡了?一周,便好似忽然神思不属,沉浸入她极为熟悉的梦境之中。
    “掌教,我听说宗门会在下一次三宗会议上支持伏龙剑宗的主张?”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咄咄逼人地蹦出,好似每一个字都紧紧地把住了?心窍,以免过于激动的心绪掩盖不住。
    虞黛楚感到一阵压抑。
    “你从?哪听说的消息?”梦境里,宓元君回过头,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淡,好似不是在看一个已经扬名整个擎崖界的太玄宗天才,而是一个外?人。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她紧紧抿着唇,脸部线条紧绷。
    “宗门自然有宗门的考量。”宓元君神情淡漠,“我知?道你和?林师弟关系好,他不幸殉道,实在令人悲痛,但这不是你来干涉宗门决定的理由。”
    “所以宗门是真的打算支持伏龙剑宗了??”她目光如电。
    宓元君似乎在她过于锐利的目光下感到有些迟疑,但这迟疑也不过只是一瞬,“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林师弟是被魔修所害,宗门改为支持伏龙剑宗的决策,对魔修赶尽杀绝,你应该感到欣
    慰才对。”
    那就是真的了?。
    她胸脯微微起伏,好似每一个喘息都带着最沉重的压力,愤怒溢满她的胸腔,恨不得变成一个膨胀的气球,就此炸开,将一切都带走。
    “原本林漱怀是不至于死的,如果?没有伏龙剑宗——”
    “没有这回事!”宓元君厉声打断了?她,用一种无比严肃的神情望着她,“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倘若你以后?在外?面说起这种荒诞的话?被我听见了?,不要怪我责罚。”
    当然不能说,当然不可以说。事实永远都会被回避,粉饰才能让事情过得去。受害者不仅要委曲求全?,还?要帮着加害者否认事实。
    “你还?是小?孩子吗?你第一天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吗?”宓元君冷淡地望着她,“当初林师弟推荐你进入太玄宗的时候,有人不同意,但我查过你的过往,我觉得你最应该理解世事艰难,所以我通过了?林师弟的推荐——你是要我反悔吗?”
    这话?说的没错,她早就知?道作为散修,即使被林漱怀作保进入太玄宗,也终究和?这里是有隔阂的——她不在乎,她反而乐见其成。
    但到了?这个时刻,直白地认清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好似又一种难以言喻的黯然神伤。
    她和?这里的唯一维系就是林漱怀,后?者一旦陨落,她在这里就成了?过客。
    虞黛楚的心微微颤了?几下,愤恼中又带着点怅然若失。
    ——但这样?也很好,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也不必在乎这里的一切。从?今往后?,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出走太玄宗后?,她遇到了?几个昔日就看她不顺眼的人埋伏,很难说清他们究竟是得到什么消息才来的,还?是正?巧赶上。但这对她已经不重要。
    手起刀落,杀人从?来不难。
    虞黛楚在这漠然的愤怒中,忽然仿佛溺水的人,挣扎着从?水面探起头。
    这不太对劲,这只是一个梦,只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经历,林漱怀没有死,她和?太玄宗也从?来不是路人关系,她没有这么尖锐,也不会这么愤世嫉俗。
    这不是她——
    梦境转轮。
    “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秦月霄的笑声若隐若现,“我看,往常你在太玄宗当天才,过得也还?不错?”
    她就站在春桃树下,夜已深沉,她手里提着一盏莲灯盈盈而明,看落红如雨。
    “因为我想?这么做。”她淡淡地答道。
    “好吧,你说了?算。”秦月霄轻笑了?一声,声音消散了?,“恭喜你,真正?成为我们魔门的脊梁。”
    而她还?静静地立在夜色中,沉默不语。
    这么做的理由很复杂,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秦月霄,又或者是单琅川,以为她态度的改变,是想?为林漱怀报仇,她承认,着没有错。
    但更多的、旁人无从?得知?的是,林漱怀的死,让她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她想?得到更强的力量和?更高的地位,那么,当她遇到任何取舍和?困境的时候,被抛弃的永远不会是她。
    但事情好像也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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