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延闭了闭眼,他其实很清楚长子的事绝对和柳氏一族脱不开干系,可柳氏所出的次子目前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一切都得有确凿证据,他才能考虑后面的事。
    “继续审,柳家那里也继续查。”他是需要柳家给他联络世家支持,可却不能容忍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出手。
    赵五娘此刻靠在床边出神,她这些日子一直都觉得自己身处梦中,她的阿皓不过就是去骑了一次马,怎么就摔到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明明出门前还跟个小大人一样训斥妹妹是个爱哭鬼,甚至还一板一眼“教育”她说“慈母多败儿”,让她别太惯着女儿。
    “阿娘……”软糯的声音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娃娃爬了起来。
    赵五娘把睡迷糊的女儿抱在怀里拍了拍,儿子下葬后她就不能忍受女儿离开自己半步,就怕再一个错眼女儿也不见了。
    当初荀延另娶,她被软禁,肚子里的次子也没保住,原本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会阿皓了,可人终究还是得往前看。
    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她与丈夫还是“和好”了,后来女儿皎皎的出生慢慢缓和了他们脆弱的夫妻关系,她以为都在变好,荀延也承诺过不会有人越过他们母子三人。
    可当一切全部粉碎,原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想起荀延红着眼眶对她的保证,赵五娘脸上泛起一个莫名的笑容,交代啊……
    清河
    半月后,时知听到云州传来的消息,因雪域国近年来一时挑衅进犯,荀延决定亲自率兵去了雪州抗敌。
    “他把荀府交给了谁?”时知心里大约明白了什么。
    “听说之前是柳夫人和赵夫人一起管着荀家上下的事物,但最近全都由赵夫人接管了。”
    时知冷笑道:“我猜他一定把柳氏所出的儿子送去他爹那里了吧?”
    “女郎料事如神。”
    时知扯了扯嘴角,她不是料事如神,而是她大概明白荀延的想法。
    给赵五娘权力地位,然后把柳氏夫人打落尘埃甚至抢走她的孩子,就觉得这件事算是可以解决了。
    荀延这次去雪州大概就是给赵五娘一个态度,柳夫人随她处置。
    问题是他长子的悲剧分明就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柳氏与荀氏结盟,当初约定的是柳氏嫡女所出才为继承人,可荀延并没有遵守盟约,想模糊继承权不说,还毁人家族传承,但凡有点心气的人绝对不会任他摆布。
    当初既然做了抛弃糟糠之妻的决定,那要不就彻底断了赵五娘儿子的继承权,要不就彻底和柳氏翻脸,反正他又不是没做过。
    可他一直态度暧昧,甚至还用嫡庶之争的继承权吊着柳氏一族给他继续卖命。
    柳氏就算再落魄,那也是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怎么可能会一直这么被动。
    没有人是傻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如今看来荀氏内部应该也危机四伏,赵五娘不是个心性软弱之辈,时知相信她只要挺过这丧子之痛一定会有动作。
    “去盯着郑氏的动静,我总觉得柳氏敢下这样的一步棋,不会没有考虑过退路。”
    没记错的话,郑濂也是柳家女婿,他家可没有继承权的纷争,柳氏女嫁给他后已经生两个儿子了吧?
    白雀一下子明白了时知的意思:“您是说……”
    “还是盯着吧,荀延这次弄不好是要吃个暗亏。”时知虽然一点也不同情荀渣男,但她也不想郑濂占便宜。
    操心完荀延家的破事儿,时知的心思又转到了自己家的正事儿上。
    四郎和谢六娘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她这个当堂姐的似乎得回趟东武城表示一下,尤其是现在这个环境,所有人都盯着六娘的肚子,她就更得回去一趟让大家安心。
    不过回去之前她得把“义学”的事计划落实下去。
    这些义学平日只上半天课,收的学生都是想上学却没条件上的孩童或者少年,上课内容也只是简单的识字和算数,哪怕是童生也可以担任教学。
    其实“义学”真要组织并不难,难在怎么顺利招到学生,大多数穷苦百姓是没有什么意识要孩子读书识字的,毕竟真正供出一个读书人的费用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
    “义学”虽然免费,可很多人觉得让孩子去不过是耽误干活的功夫,所以除了少数有些见识和想法的,大多还是不感兴趣。
    时知也不着急,现在她人手不够,招多了孩子也教不过来,等教学人手充足了她总有办法让大家见到识字的好处,到时候那些百姓只会抢着送人过来。
    因为教课的老师人手严重不足,同时也为了节省成本,时知这两天想出个办法,给之前她成立的“助学金”申请条件加一条。学子在接受资助的期间,必须要到他们当地新建的“义学”进行授课,每年上最少满六十节。
    崔氏的“义学”还处在“试点”阶段,桐州最近郡县乡镇都陆陆续续接到通知,要求也不高,提供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任课先生除了这些申请资助的学子,还有一些是下放基层锻炼的崔氏子弟和学员,另外就是招募的“义工”。
    第117章   二更
    四郎的长子是腊八节的清晨出生,崔氏为庆祝这个新生命的诞生布施三日,满月酒更是广邀宾客,场面很是隆重。
    满月后的小家伙长得很白嫩,因为天冷所以也没抱出来给宾客看,只些亲近的女眷在四郎夫妇住的院子里看了看。
    刚出月子的谢六娘有些圆润,眉宇间还可以看出稚嫩,今日不过是强打着样子装老练应付宾客。
    时知应酬完前面的宾客才过来,她到时女眷差不多跟着崔静海的妻子王氏去宴客厅了,此刻只剩还不太能出屋的谢六娘在逗孩子玩儿。
    见到时知,谢六娘一下子就拘谨的站起来,但她很快又想起自己是“长辈”,然后有尴尬的坐下。
    时知笑了笑,客气道:“小婶母好。”
    谢六娘怕她这一点时知也很无奈,她明明每次都很和气,但就是会让谢六娘紧张,四郎甚至跟时知说新婚那几天,因为时知的“请安”,谢六娘都会紧张的打嗝。
    为了让自己妻子能好过一些,四郎真诚的请求时知以后见了他媳妇儿千万别再行小辈问安礼,人都快吓哭了。
    “蓁侄女好。”谢六娘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紧张,可她就是觉得这“大侄女”比自己长辈还吓人。
    “你要抱抱阿照吗?”谢六娘还记得自己是主人不能冷场,所以开始没话找话。
    时知却没接过孩子,她刚才和族人应酬沾了一身酒气,“我身上味道大,别熏着阿照。”
    看着这个小兔子一般的女孩儿,时知其实心里有些发软,崔静海夫妇选这样一个儿媳妇就是怕她以后难做,可这也太软了。
    “我今天过来是想和小婶母说说话。”时知尽量把声音放柔,她已经好久没这么耐心的说过话了。
    等时知离开,谢六娘看着儿子的睡颜有些愣神,她知道自己性子其实有些面,在家时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可崔氏竟然就挑了她当儿媳,爹娘都说她是“傻人有傻福”。
    刚才蓁侄女的话每个字她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却不明白,阿照不是要过继给大兄吗?为什么蓁侄女又跟她说当宗子的母亲得刚强些,那她以后是能自己抚养阿照吗?
    这件事她一直不敢想,虽然很早就知道这孩子出生后很有可能不属于自己,但这是成婚前就说好的所以她一开始没觉得很难过,可这孩子十月怀胎生下,自己又养了一段时间,她就不敢想这件事了。
    刚才时知过来,她那么紧张其实也是潜意识里觉得儿子要离开自己了,可时知却跟她说,要她放宽心好好修养,府上的事让她也要学着打理,并且说她得刚强些,不然家里很难同意她亲自抚养阿照。
    原来她是可以自己抚养阿照的吗?
    时知表示当然可以,阿照大一些她可以亲自教养,但她不想剥夺阿照幼年时与亲生父母的相处,这种感情是别人不能替代的。
    谢六娘性子虽然软和胆小些,但她为人跟四郎一样温和宽厚,阿照有这样的父母亲自抚养,童年应该会幸福。
    无论能否成为她的继承人,阿照以后的人生都很难享受平静,给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幼年,是时知唯一能为这个一出生就被命运裹挟的孩子做的事。
    崔静海的宅子和家主府是紧挨着,时知走几步路就能回府,看着阿照她不由自主就想起前世一些事,如今回想仿佛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远……
    还未出正月,西南传来战报,雪域国增兵十万与荀氏正式开启大战,这小二十年雪域国一直在雪州边境挑衅,但像这样正式大规模开战却是第一次。
    “宁州也有一小部分和雪域国接壤,那边有动静吗?”时知看着地图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
    “回女郎,宁州边境并无大的动静,倒是巴哈国这两个月一直没停下滋扰嘉州和靖州。”
    西边儿雪域国的进犯其实算不上大问题,有荀延在他们翻不起大的风浪,可北边儿却不好说,巴哈这几年国力强胜、内政稳定,他们的皇帝可一直都没放弃过南征的计划。
    时知沉吟半天,她最终还是决定以防万一:“调结五万人马和一百门火炮去冀州,一旦郑氏有动作,就让人开始攻打晋州。”
    但愿是她多心,可她实在不太相信郑濂的人品,荀氏这会儿主力去抵抗外敌,这可是个下黑手的好时机,时知虽然也膈应荀延,但她并不想让郑濂白占这样的便宜。
    她虽然不会救援荀氏,可抄郑濂后方还是能做的很开心,有便宜不占是笨蛋!反正她早就想对晋州下手,之前担心她和郑濂打起来被荀延渔翁得利才迟迟没动手,现在风水轮流转主动权到她手里了。
    时年二月初六,云州荀氏发生内乱,荀家二房伙同外敌企图夺权政变,宗妇赵氏临危不乱,用荀延留下的虎符召集云州部将成功诛杀作乱之人,并且迅速控制住云州,为正在前线厮杀抗敌的荀氏大军稳定后方。
    二月初八郑氏在平州、甘州等地集结十万兵马攻打蜀州,正式与荀氏开战,荀氏的三万驻军拼死抵抗,然终是不敌对方人多势众,最后退到金沙天堑与郑氏陷入胶着战。
    时知看着战报,她就知道郑濂不会放弃这么个好机会,其实要不是荀氏此次是为守边关才造成兵力不足,她都想趁机下手了,可到底还是要脸啊。
    “既然郑氏敢把主力拿到蜀州,那大概是没瞧上咱们,这样看来不去晋州找找存在感都不行啊。”时知想不明白郑濂哪来的自信她会看着他趁火打劫啥都不做。
    还是他觉得她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荀氏下手?
    白雀听到时知这样说就知道她是想亲自去带人攻打晋州,这几年女郎一直在为这件事准备。
    “女郎若是要去晋州,请允许属下随行。”上司要去打架,他拦不住那就只能去护驾跟着一起打了。
    “没问题。”时知现在就差撸袖子了,这场仗在她心里预演过无数次,只要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把晋州拿到手。
    五万大军前者日子已经开拔去冀州准备,火炮也在已经上路,时知在桐州把后勤补给的事安排清楚,也带着物资上路了。
    这场仗其实也不急,郑濂跟荀氏这场仗打得胶着,总还要再部署,她可以等着郑濂把更多成本投入和荀氏的大战,然后再动手,这样她能更节省成本。
    蜀州
    郑濂此刻也接到线报,崔氏正在集结兵马和粮草到冀州,一看就知道是冲着晋州去的,所以说崔时知这个女人就真是来克他的。
    以现在的局势,明明和他一起吞掉荀氏更容易,可她宁可放弃大好的机会,就为给他找不痛快是吧?
    只可惜他早就做了万全准备,崔氏这次自己犯傻不肯占荀氏便宜,那就只能看着他自己吞掉荀氏地盘儿了。
    看完线报,郑濂神色没太有什么变化,崔氏这些动作早就在他预料中并不意外,反而是蜀州比他预估的还要难打,荀延果真不能小觑。
    “传令三军,全力进攻,务必在明日之前渡过金沙!五日之内必须拿下蜀州!”
    时知到了晋州后就和崔氏部将开始讨论战略,因为这次火炮当主力之一,所以时知要大量计算数据,还要和其他兵种配合默契,尽量减少伤亡,这其实很有挑战性。
    根据探子传回的信息,晋州此时只有四万多人驻守,如今郑氏主力精力都在蜀州,一个没有增援的晋州,崔氏要成功攻打下来几乎不是难事。
    可越计算时知就越觉得不对劲,这完全不像郑濂会做的事,他怎么可能为了攻打荀氏就放弃自己大后方,晋州一旦失守,那么甘州和秦州可就直接暴露在崔氏眼皮底下,尤其是秦州,那可是郑氏老巢!
    “去把蕲州和甘州再探查一下,看郑氏有暗中没有留下什么后手。”时知决定谨慎一点,当然她觉得郑濂也有可能在跟她唱“空城计”。
    老话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付郑濂这样的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在探子再三确认无误,郑氏的确把大部分力量集结到蜀州后,时知也不打算再拖延下去,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明日起派人前往晋州开路。”这几年晋州和冀州接壤地带都被郑氏把路挖烂了,要想顺利把火炮运到前线,这路且得好好修整。
    二月二十六,崔氏大军正式进攻晋州,虽然遭到郑氏反抗,但因为有火炮压阵一路势如破竹,半月就拿下晋州六个郡,
    而此时郑氏驻军接到命令,全线退守到晋州西线,以平符关天堑为屏障与崔氏对峙,此关易守难攻,且沟壑纵深,外加郑氏提前挖的壕沟与陷阱,严重增加了崔氏火炮运输难度增加。
    在运输火炮的战车无数次被陷阱和壕沟挡住去路时,时知终于怒了,她下令火速调派一支兵马去征集木牌和门板铺路,这次不打死这些“挖坑怪”,她就不叫崔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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