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坏处想一下,这种痛苦再拖一年,等到神仙难医的时候曾庆典得知这个病是被治坏的,再无回天之力的时候曾庆典又会如何对付他们。
    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又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对于这些间接害了曾承意的人要承受什么样的怒火谁都不敢去想。
    那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像曾庆典这样的人,跺一跺脚就能让华夏变变天。
    他们虽不致死,但是在这个行业中再想出头那是万万没可能的。
    这些专家中不乏已经快退休的老专家,谁也不想安稳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的晚节不保。
    所以说他们对何清越的观感还真是挺复杂的。
    说感激吧,谈不上。
    可能有一点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惆怅更多些。
    何清越说道:“承意的身体还是伤了元气的,运动也要循序渐进着来,不能冒进。前期还是以慢走为主,不要强求,慢慢来。”
    这话一出老专家们脸色好了些,这多少也是全了他们的面子的。
    何清越笑了笑,她深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这些老专家不是什么庸医,还是有些水平的。
    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些老专家那个没有点杀手锏,从业数十年谁还没有个绝活了。
    只不过术业有专攻,曾承意这个病也的确是个非典型案例。全华夏能治好这个病的人估计也不超过三个。
    所以如果不是那种‘恶医’‘庸医’何清越还是愿意全了彼此的脸面。
    之后再接触的时候也有‘见面三分情’在。
    曾承意小脸还有些苍白,精神也不大好,从醒过来开始就是这样,情绪低沉也不说话。
    曾庆典弯下腰,询问:“承意啊,还有哪里不舒服跟你何姐姐讲。”
    曾承意摇了摇头。
    何清越轻笑,“应该是昨天的治疗留下心理阴影了,还是有些害怕的吧?嗯?小男子汉,你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病了。”
    “真的吗?”曾承意小小声的问。不管心底告诉自己多少次要勇敢,可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这次治疗的痛是难以言喻的,更让他害怕的是自己的状态。
    他有昨天的记忆。
    他不敢相信那个如同野兽一样没有理智的人是他自己,是那样的陌生。
    他怕。
    也许他还小,对当时的状态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意识。
    可是他怕有一天在病魔中迷失自己。
    那样的话活着的还是他吗?
    “是真的,姐姐从不骗人。”何清越揉了揉他的头,“快点好起来,你的小伙伴还在等着你呢!”
    曾承意的眼中亮了一下,“他们来了吗?”
    曾庆典接话道:“昨天就来过了,看你睡着了他们就没有多打扰你。你现在精神怎么样,要跟他们打一个招呼吗?”
    “嗯。”
    “好好。”曾庆典十分高兴,还愿意见人就好,最怕的就是回到从前封闭自己。
    安德鲁和季旸都是好孩子。一个活泼开朗,能够带动气氛。一个稳重有礼,适合倾听。
    一静一动的两个孩子做曾承意的玩伴十分合适。
    房间里很快就充满了孩子的欢声笑语。
    曾承意一扫之前的低沉模样,笑脸上因兴奋升起了红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对安德鲁的描述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曾庆典招了招手,留下三个小伙伴带着剩余的人下了楼。
    “承意的病之后还是要交给你。”曾庆典说道。
    “曾老您放心吧,做事有始有终,既然你相信我,我也定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肯定交给您一个健康的孙子。”何清越保证道。
    病根祛除,剩下的就是恢复身体机能,相对来说过程就要漫长的多了。“这个瓶子里面是人参养荣丸丸,补充精血恢复元气用的。”
    “人参养荣丸?是林黛玉用的那个?”曾庆典的眉头狠狠地一抽。
    何清越笑了,“林黛玉吃的那个我没见过,但从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来看药效肯定是没我这个好的。”
    “这味药药效不凡,制作起来说难也不难,就是保存不易。不开封的话能保存三个月,开封话只能保存二十天。这一瓶是二十天的量,超过二十天药效就会减弱,我给您多留几瓶,什么时候吃没了您提前一周通知我,到时候我会给承意配新的,您派人来取就可以。”何清越说着又抽出第二张方子,“这是我新拟的药膳方子,让刘师傅换着做给承意吃。”
    曾庆典点头,“你有心了。”
    “医生与病患之间也是看缘分的,一切都有定数。”
    “你当大夫的还信这个?”曾庆典揶揄地看着她。
    何清越一愣,转而笑了。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老人是从尸山血海中他过来了,要说命他恐怕是最不信命的那一个了。
    “是我说错话了。”何清越吐了吐舌,装作顽皮地嘀咕道:“竟然在党的儿子面前宣扬起了封建迷信。”
    她说的小声,但以曾庆典的耳力还是听的一清二楚。手指隔空点了点她,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跟我说说你要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看你前脚走,后脚武家那小子就跟去了。你回来这几天也没看见他的人影。”曾庆典坐在沙发上,问道。
    面对老人的询问,何清越也没细说,简单地说道:“我奶奶年纪大了,爸爸身体也不怎么好,还有些事情暂时没有解决完。也多亏了武大哥在那边帮我周旋。”
    “要叼人家地里的小白菜可不得付出点代价。”曾庆典撇撇嘴,见何清越小脸微红,又正色道:“男人嘛,该使唤的时候就得使唤。这时候不用等什么时候。”
    “有没有什么难处解决不了的就开口。”曾庆典说道。
    何清越一愣,明白曾庆典说出这话就代表了承诺,只要她开口曾庆典绝对不含糊。虽然心里明白是因为治好了曾承意的病才会得此承诺,可是还是觉得有了不小的压力。
    有的时候上位者给你一个承诺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接了吧,性质就变了。
    不接吧,人家说不定还会觉得你所求更大。
    所以说这个度还真是有点难把握。
    “正好,我还真有个事比较为难,想拜托一下曾老。”何清越硬着头皮开口。
    曾庆典和吕红瑞都诧异地看着她,想是也没想到曾庆典刚给个梯子,她就顺坡下来了。
    曾庆典身子往后一靠,鼻腔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哼声,“说说看。”
    何清越心下放松,说道:“前一段我家发生的事想必您有所耳闻。”
    曾庆典没接话,何清越就把王逸林做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他犯下这样的罪行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说实话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证明根子上已经烂掉了,我也不是圣母,他那么伤害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我不能不顾忌我姥姥姥爷,他们年龄大了,就算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也想再试试。能否请求您把他带去部队?我相信国家,相信部队,能够改造好他。”
    离心
    正如何清越所说,她不是圣人,不可能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再看见王逸林。
    王逸林判了有期徒刑十年,他在监狱里一关就是关十年,十年之后呢?
    他会改变吗?
    因为要了解何铭璋的案子,她这段日子没少了解何铭璋在监狱所生活的那些年。每一次了解心口都会闷闷的产生窒息感,心疼何铭璋的遭遇。
    她并非心疼王逸林这十年在监狱里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渣受到怎样的对待都不为过。
    有人说监狱可以改造人。她并不否定,但那是有前提的。像王逸林这种人太难了。十年后出来他有可能会更加烂,烂到泥土里那种。
    还是那句话,蹉跎掉的光阴是回不去的青春,何清越没必要为别人感到惋惜。
    让她在意的还是家里的两位老人。
    事出后姥姥姥爷站在她的身后没有为王逸林求情。
    最易变的是人心。
    现在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这边理解她,可是等一年后、两年后,五年后呢?
    当这件事的影响渐渐淡去了。有心人的一句话,不经意的一件小事会不会触动到他们心里的那根弦?会不会对王逸林产生同情愧疚,再往坏了想对她又会不会产生怨怼的心理。
    墨菲定律说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既然总有一天会发生,不如在这之前她自己来打破将来要面临的困境。
    曾庆典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诧异。“相信国家?相信部队?都是鬼话!给我一个理由。”
    何清越低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您。我相信国家相信部队是真的,不想让他好过也是真的。我想如果他还有改过自新的希望,也就是扔到部队历练一番了。”
    “至少等我姥姥姥爷再想起他时会少一些愧疚,这样他们也能好受点。”
    “部队……可是好进不好出啊!”曾庆典说道。
    何清越捧起已经凉掉的茶杯喝了口茶,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就算为国捐躯也比蹲一辈子大狱要好吧。”
    吕红瑞微微抽气,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能在首长面前轻松写意般说出这样冷酷的话来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大好还是不知所谓好。
    曾庆典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不自然的痕迹。
    跟曾庆典这样的人精说话最好不要留有余地,也别试图说一些拙劣的谎言骗过他。所以从始至终何清越都没有说假话的意思。面对曾庆典审视的目光她也十分坦然的回视。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自己冷酷残忍的一面来。
    好一会儿曾庆典才笑着说:“我觉得你比较适合部队。”
    何清越笑了笑,不置可否。“您过奖了。”
    “我可不是在夸你。”曾庆典哼了哼,“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明天九点半的飞机,走前我会再来看一眼的。这期间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何清越说道。
    曾庆典点点头,没说话。何清越背着药箱要走出小楼的时候身后传来曾庆典的声音,“事我会给你办好的。承诺还作数,我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至于占你个小丫头的便宜。”
    何清越愣了愣,看她那呆呆的样子曾庆典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杵这碍我的眼。”
    直到何清越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吕红瑞才有些不解的看向曾庆典。“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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