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回来了。”李嘉茵走进别墅。
    李连凯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路上累了吧,学校那边请好假了吗?你不要荒废学业。”
    “放心吧爸爸我知道的,妈妈呢?”她不欲多说,她去京城的原因没有跟爸爸说,父亲心思敏感,不想做一些引人遐想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一定会制止的,就是怕泄露风声会让女儿受到叔伯们的针对。
    “你妈妈去公司了,她知道你回来,说好了晚上回来一起吃饭的。”李连凯说道:“让爸爸看看,这一个多月都瘦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爸爸放心吧,我就是担心祖父,想要去看看他。”李嘉茵说道。
    李连凯有些犹豫,“你祖父他有人照顾的,嘉茵啊……”
    “爸爸。”李嘉茵正色道:“我作为祖父的孙女有权利去探望他,尤其是祖父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祖父这时候有个万一以后就会是我的遗憾,永远没有办法弥补的。而且爸爸,就算我现在不去看望祖父,难道事后叔伯们就不会说我们不孝吗?既然怎么做都是错的,为什么不顺从自己的心意呢?你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才会被叔伯们如此针对。都是祖父的儿子您差在哪里了?老虎的儿子难道会是一只病猫吗!”
    “嘉茵。”被女儿这一席话镇住了,李连凯讷讷不能言。
    母亲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告诉他要谨言慎行,跟哥哥弟弟们不要争抢,尽量避其锋芒。
    男孩子小的时候对父亲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崇拜感,尤其是他的父亲还是一个那样成功的人士。他喜欢围在父亲的身边,偶尔父亲的一句赞许都能让他开心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每一次在父亲那得到的一丝快乐都会让哥哥弟弟们嫉妒到红了眼,然后就会被他们疯狂的挤兑,仇视。他因为这些小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伤害。
    渐渐地他学会了退让。
    温柔的母亲教他学会忍让,强势的父亲让他崇拜可也让他胆怯接近。成家后,妻子是一个爽利大方的人,家里也是由妻子掌控全局,成为主导地位。
    他大半辈子都是被动的,不想也不愿意去打破现在的状况。
    年轻的时候他也都想过为什么同是父亲的儿子偏偏他就要处处忍让,他因此怨恨过母亲不争气,怨恨过母亲处处掣肘他。
    到了如今他已经不去怨恨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没办法去争去抢了。
    看着眼前出落的异常优秀的女儿,他看懂了女儿眼中的不甘也看透了她的内心,那里燃烧着一把火,名为‘野心’,他欣慰的笑了。
    “嘉茵,去做你想做的吧。虽然爸爸没有能力,能做的也有限,但是爸爸保证会让你后顾无忧,爸爸知道你长大了,应该活出自己的风采。让他们看看,我的女儿已经成长到了可以独自遨游天际的时候了。”
    “爸爸。”李嘉茵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温柔又坚定的支持她的男人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面对兄弟讽刺也能面不改色的男人。
    她想,爸爸不是懦弱,只是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他为了妻女更愿意妥协。
    用过晚饭,一家三口就直奔老宅。
    老宅位于港市环境最好的九龙台,那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依山傍水,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宝地。这一个山头都是私人领地,没有邀请也只能窥其门而不得入。
    他们到的这个时间正好和其他探病的人错过了。管家伯伯进去请示了一下才带三人进去。
    看到祖父的那一刻即使心有算计的李嘉茵也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祖父现在只能用瘦骨嶙峋来形容,面黄肌瘦、两颊凹陷,眼皮下垂,似睡未睡,透过缝隙能看到转动的眼珠才能确定人是清醒着的。
    “祖父怎么会这样,还是不能进食吗?”李嘉茵上前握住祖父的手,硬邦邦的没有多少温度,老人已经没有力气来回握她了。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闭嘴不答。李嘉茵低垂的眉眼闪过一丝不满,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突然李明权□□了起来,□□声却似猫叫,没有多少力气,身体微微颤抖,手指蜷缩。
    “爸爸。”
    “祖父。”
    “老爷又开始痛了,你们先回去吧。”管家说道,同时按铃呼叫家庭医生。
    李嘉茵握住祖父的手微微收紧,微红着眼眶,颤着声说:“祖父,我这里有特效药,止痛的,你试一下好不好?”她拿出瓷瓶的手都在颤抖。
    李明权透过浮肿的眼皮定定的看着这个小孙女,“你……”
    “嘉茵小姐,还请不要开玩笑。我们有最先进的止疼药,不明来历的东西不能给老爷服用。”管家冷声道,碍于身份倒是没有强行带走李嘉茵,但如果这个孙小姐继续这么不识时务他就只能‘以下犯上’了。
    李嘉茵抿了抿唇,“祖父,我这次去拜访了封华院士。这位医生是他推荐给我的。杜冷丁有强烈的副作用,您真的不能继续打了。”
    “……给我。”李明权气息微弱地说道。
    李嘉茵一喜,连忙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两颗黄豆粒大小的药丸。
    管家看了李嘉茵一眼,还是依言递过来一杯水。由护工帮助李明权服下药丸。
    在场的人都知道李明权已经病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这个药恐怕一进入食道就会呕吐出来。但李明权是这个家的霸主,他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反对。
    一分钟过去了,李明权没有呕吐。
    三分钟过去了,李明权的呼吸逐渐平稳。
    五分钟过去了,李明权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家庭医生上前检查一番确定道:“李老先生进入了深度睡眠。”
    在场的众人惊讶极了,要知道李明权已经有些日子没合眼了,即使短暂的进入睡眠也休息不到二十分钟就会醒过来。
    而且生病后他对声音极为敏感,平常只要有轻微的响声都会惊醒,像今天这样说话的嘈杂声都没有吵醒他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老爷休息了,我们都出去吧。”管家说道。
    一行人到了客厅后,管家说道:“嘉茵小姐的孝心老爷感受到了,今天晚了你们先回去吧,等老爷醒后你们再过来。哦,对了,嘉茵小姐的特效药就先留下吧,以备不时之需。”
    “应该的。”李嘉茵说道:“那位大夫说服用过这个药之后祖父会酣睡到天亮,醒来后会感觉到肌饿,最好准备好易消化的白粥。”
    李明权水米未进已有四日了,要说突然能进食管家是不相信的。但有李嘉茵的‘特效药’在前,他也不敢轻易质疑。而且这边清粥是常备的,就是为了让李明权饿的时候随时能吃上,一点都不麻烦。
    “嘉茵小姐费心了,我就不送了。”
    何清越的‘特效药’到底好不好用还有待商榷,至少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边刚走了一个隔空诊病的李嘉茵,又来了一个情况更为复杂的田雨。
    何清越从小到大的资料田家不说都查到了,但最关键的部分他们都掌握了。
    比如何清越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中医的,这么多年治疗过什么样的病症,就连高中时期两年的‘游医’生涯都查的七七八八了。
    他们家还算谨慎,特地找了一些曾被何清越治好过的患者。得到的评价无一不是神乎其技,药到病除,包治百病之类的。
    而这些被何清越诊治过的患者大多对她印象深刻,绝大部分彼此之间还保持联络。为了不打草惊蛇田家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但找到的这么多病例的和小妹相似的病症却没有,这让田家母子有些犹豫,实在是女儿/小妹的病情太过特殊,十几年来他们找到过的名医不知凡几,但最终结果都差不多。
    田雨还要继续查下去的时候,事情有了反转。
    从魔都来了一支医疗队交流合作,正好在田母拜访一位中医科的大拿时碰到了。
    田母说了事情的经过还将监控视频拿出来给那位老中医看,由于视频清晰度并不高,距离还有些远,影影绰绰间只能看到人,金针是看不清的,但老中医大概能知道是什么位置,认可了这种针灸急救的功效。
    就在这时,等候在一旁的医疗小组组长‘咦’了一声。
    老中医微笑着问,“秦组长对中医也有见解?”这位从魔都过来的医疗组组长刚到没多久,就抽了个空单独过来了,虽然系统不一样,但老中医还是愿意和她讨论一二的。
    秦冉说道:“视频中做急救的这位医生我见过,确实是神乎其技。”
    “哦?”老中医很感兴趣,之前两人有过短暂的交流,他确定这个年轻的心外科副主任对中医还处于门外汉的级别,从她嘴里说出‘神乎其技’四个字有些可笑。中医再怎么神奇也脱不了医术的范畴,“愿闻其详。”
    秦冉就把魔都市中心的一起车祸,何清越如何救治了一名即将临盆的产妇徐徐道来,其中自然少不了让人惊叹的那一手起死回生。
    听闻只用一枚丹药就把血崩濒死的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他们没有亲眼见证,即使秦冉描述的再怎么玄乎代入感也不那么强烈,但田母确实是激动极了,从调查出来的报告中显示,何清越的确在魔都救过母子三人,但文件上冰冷的文字自是没有由亲眼所见之人叙说的有温度,也极为煽动人心。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心外科的专家,级别这么高的专家都认可了,何清越的医术确实独到。
    田母的心思一下就火热起来。
    “秦医生,她真的这么厉害?”田母殷切的问。
    秦冉就是拦住何清越讨论‘中医科学性’的外科女医生。因为何清越的关系她特地去翻阅了不少中医典籍,想要从中得到启发。
    晦涩难懂的文字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但一个多月下来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中医确有其神奇的地方,但对于她这个门外汉来说无异于管中窥豹。
    她用自己的例子说明,“当时我的右脚扭了,可她就用一枚银针刺在我的左手上,不出两分钟我的脚就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这是我亲身感受到的。”
    “这事缪刺针法。”老中医笃定道。
    秦冉点头说道:“没错,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分别用了正骨手法,还有特殊的药粉用于止血,还有就是那个最危急的孕妇了。我就在一旁协助她,看的分明,那名孕妇当时瞳孔已经涣散了,她用了一颗药香扑鼻的丹药就把人从死门关给拉了回来。当时产妇难产,胎位不正,她用手帮助胎儿正位,顺利生下一名胎儿后肚子里还有一个,当时二宝已经在肚子里待了很长时间,缺氧的情况下,很容易夭折,在场的很多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没过多久又是她凭借一己之力让二宝顺利出生。最重要的是胎儿没有丝毫异常,非常健康。”
    “嘶。”老中医听的入神,一时不察揪下几根胡子。搓了搓刺痛的下巴道:“这位中医年龄几何?”
    “十八岁。”田母晕乎乎地说道。
    老中医喟叹:“如果真如秦医生说的这样,那么这位大夫可了不得啊!年纪这么小医术就如此精进又这么全面,真是后生可畏啊!日后一定造诣非凡。”
    田母急切道:“以二位看,我家姑娘的病找她来怎么样?”
    秦冉蹙了蹙眉,“不好说。”
    “怎么说?”田母心下一沉。
    秦冉说道:“你女儿的情况我也看过,先天性心脏病,心脏畸形严重。先不说手术成功率有多大,就说她能顺利活到这么大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而且从她的心脏造影来看,她心脏的畸形状况很严重,我来手术的话成功率不足一成。”
    她是从国外学成归来的海归博士,西医是从国外引进的,在国外手术这方面发展的也更加的成熟,而她每年都是优秀学生。
    回国后更是直接一跃成为副主任,这还是因为资历和年龄的原因没办法继续提拔。但她的技术毋庸置疑,即使在国外她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她说手术成功率不足一成,那几乎是已经下了判决书。
    田母看向老中医,“郭老,您是中医大拿,您给我个准话,我女儿她……”
    老中医说道:“她这是先天缺陷,天命不可违。即使是国手出手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点,最多能让她好过一些,增加几年寿命。”
    田母双唇蠕动,似是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她早就知道的,孩子出生后医生就下过死亡通知书。是田恬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挺到了今天。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她力排众议定下了‘田恬’这个名。
    她说:我的女儿命已经够苦了,我希望她活着的每一天都能甜一点。
    就在田母犹豫着是否要找何清越的时候,当晚田恬又一次下了病危通知,她心力衰竭,以无回天之力。医生平淡的说道:“还有点时间,跟病人道个别吧。”
    田母握着女儿的手,哭成个泪人,“甜甜,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嘛?”
    田恬费力的转动了一下眼睛,看着爸爸妈妈哥哥。“不哭……我很开心能做你们的孩子。”
    一句话在场的三位至亲泪崩,田爸爸威严的面孔多了些哀恸,看着一旁的医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医生唯有一句,“请节哀。”
    医生见惯了生死,对现在这幅景象见过的不知凡几,很少能拨乱他们的心湖。这还是因为田爸爸的身份贵重,才更谨慎一些。
    “有,有的。”田母抓住儿子的手,“儿子,去找何清越,去找她,她一定有办法。”
    “妈……”田雨有些不忍心,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田母厉声道:“快去,她能把濒死之人救活就一定有能力救你妹妹。”
    田雨看了眼父亲,扭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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