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知晓薛超也好,小五也好,都与他在边关同生共死,亲如手足,他担心也是自然的。
    陈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他不是同子晓一处吗?”
    沈辞微怔,没再隐瞒,“子晓帮我打听事情去了,没同他一处。”
    陈翎看了看他,没多问郭子晓的事,而是温声道,“再等等看,兴许就是差那几日的事,说不隔几日就有消息来了。”
    沈辞点头。
    陈翎又道,“自安,要是不放心,让人多问一声。”
    沈辞颔首,“明日。”
    沈辞话音刚落,有内侍官快步上前,“陛下,沈将军。”
    陈翎认得是朝阳殿的内侍官,是阿念身边的人,这么急急忙忙的,陈翎拢眉,“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内侍官跪下,应声道,“陛下,太子殿下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哭,怎么劝都劝不住,方嬷嬷请陛下移驾朝阳殿看看。”
    连方嬷嬷都劝不住?
    陈翎微讶,“太子怎么了?”
    方嬷嬷应是不知晓她同沈辞都往朝阳殿去了,还以为同往日一样要等许久,所以才会让人来丽和殿寻她的。
    内侍官似是不好说,但陈翎又问起,内侍官低声道,“太子殿下,听说许相要走,就开始哭了……”
    许相,许骄?
    陈翎意外,沈辞也没想到,但陈翎忽然想起陈修远确实同她说起过,阿念很喜欢许骄,每日都要同许骄一处玩上好些时候。
    阿念也在陈翎面前提起过,他好喜欢许相。
    她没怎么在意,因为他前一阵也好喜欢沈叔叔,好喜欢大卜,现在是好喜欢许相。
    燕韩同南顺的谈判已经结束,明日她让宫中设宴给南顺使节践行,许骄后日就会启程离京。
    哭得连方嬷嬷都劝不住?
    ……
    等到朝阳殿中,果真见有人的眼睛哭成了小桃子,一张嘴还耷拉着,一点一点在抽泣,想想就哭,想想又停下来。
    还好,不是一直不停得哭,还是在歇着的。
    陈翎看他,“怎么了?”
    平素里的奶声奶气,眼下都有些嘶哑,“我不想许相走……”
    陈翎耐性,“阿念,许相是来燕韩做客的,是燕韩的客人,做晚客就要回家,你离家久了不也想回家吗?”
    沈辞双手环臂,远远听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
    阿念没有吵,只是安静问,“许相的家在哪里?”
    陈翎和沈辞忽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阿念对这个是没有概念的。
    陈翎依旧温和,“许相的家在南顺,离燕韩很远,他是来燕韩做客的,也会想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回家见他的家人,就像你会想父皇一样,知道吗?”
    阿念眨了眨眼睛,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南顺很远,我就见不到许相了,呜呜……”
    阿念又开始哭。
    似一个新的循环开始,“我不要许相走,我要许相和我玩。”
    像当时在怀城时候,闹着要和叶久鹏、大监去舟城一样。
    那时候陈翎还同他置过气,但眼下大监不在了,又经过了怀城之乱,陈翎认真讲道理,“阿念,你是储君,不可以任性。”
    阿念知晓但凡陈翎说这种话,就是要严厉了,阿念委屈嘟着嘴。
    陈翎明知他是任性,但看着他委屈模样,却忽然想,沈辞会怎么做?
    阿念习惯了她和方嬷嬷,许是换一个人就不会任性了?
    陈翎转头看向沈辞,“要不,这次你来?”
    沈辞正听着,忽然见陈翎如此,沈辞温和道,“真的我来?”
    陈翎点头。
    沈辞又道,“那真的我来了,都听我的?”
    陈翎看他,沈辞当她默认。
    沈辞上前,在阿念身前半蹲下,陈翎自觉退后,看向他们父子。
    沈辞温和道,“能不能同沈叔叔说说,为什么会喜欢许相?”
    陈翎意外,但想起方才答应的,让沈辞做。
    阿念仿佛真的不哭了,也笑声道,“因为,许相好看。”
    陈翎:“……”
    阿念不忘瞥了陈翎一眼,应当是怕陈翎说他。
    沈辞一面替他擦了擦眼泪,一面轻声道,“你父皇没说你,方才不是也听到了吗,你父皇说了让沈叔叔来,他不会说你的。”
    阿念又看了看陈翎,见陈翎只是环臂,没有吱声,好像真的信了。
    “许相好看,所以喜欢许相,我觉得没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错事。”沈辞说完,阿念睁大眼睛看他,他继续给他擦鼻涕。
    阿念这次继续道,“许相还教我下五子棋,还同我猜水果,猜动物,我好喜欢他。”
    陈翎微怔。
    许骄是在陪他玩。阿念在宫中,平日里只有方嬷嬷和宫中的人陪他,她大都在忙,无暇顾及,方嬷嬷也好,宫中的人也好,怎么都顾忌他,许骄是真在陪他玩。
    陈翎想起阿念早前说他好喜欢许相……
    他是真的喜欢许骄。
    沈辞看向阿念,继续道,“早前怎么说的,男子汉,哭可以,但哭能解决问题吗?”
    阿念嘟嘴。
    沈辞继续道,“殿下在这里哭,许相还是会走,方才陛下也同殿下说了。许相也有家人,你不让许相回去,就好像旁人不让你见陛下一样,你舍得吗?”
    阿念眼泪再次包起,然后摇头。
    沈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哭了,阿念。”
    沈辞抱他。
    阿念哽咽道,“我想和许相道别。”
    沈辞笑道,“明日的宫宴,就是替许相践行,明日可以同许相道别。”
    阿念低声道,“可是宫宴上人很多,不能和许相说话,我想和许相说说话,还想和许相下棋。”
    都入夜了。
    陈翎看了看窗外,等转眸的时候,见沈辞看她。
    陈翎轻叹,朝他摇头。
    沈辞放下阿念,唤了陈翎到屏风后,“我带他去,稍后就回来,驿馆不远。”
    陈翎看他,“你太惯着他了,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沈辞笑了笑,“阿翎,想想你小时候馋八宝鸭子的时候,让你等上一日,明日再去,你说什么了?”
    他都记得。
    陈翎:“……”
    陈翎轻声,“不一样。”
    沈辞嘴角微微上扬,上前拥了拥她,“阿翎,我没惯过你吗?你想吃八宝鸭子的时候,我没大半夜带你爬墙?让我惯惯阿念吧,他正在学会懂事的时候,他会记得你让他同喜欢的朋友道别,不好吗?”
    陈翎愣住。
    沈辞伸手抚了抚她脸颊,“我晚些就带阿念回来,放心。”
    陈翎还是看他。
    沈辞吻上她侧颊。
    ***
    夜市街巷处,陈修远同许骄一道,又是一处可以吃酸辣粉的小摊,在京中实属难得。
    “你后日要走,今晚给践行。”陈修远烫了碗筷给她,“明日宫宴,未必有时间同你道别,后日就要走,到时候又是鸿胪寺的天下。”
    许骄笑,“多谢了,陈修远。”
    陈修远看了看不远处,一脸面无表情的陆深,轻声道,“看来你们元帝陛下也不信任你啊,还让暗卫跟着你。”
    许骄回怼,“之前陆深不在的时候,你说陛下不信任我,连暗卫都没安排一个;眼下陆深在,你还是要抨击一下,说陛下信任我,所以安稳暗卫。陈修远,你这是双标。”
    陈修远轻嘶一声,“好像有道理……”
    许骄忍不住笑。
    恰好老板将酸辣粉端上,许骄道谢。
    有酸辣粉,许骄就很开心。
    陈修远倒是没怎么吃,看了看她,“许骄,我同你说真的,你们这元帝陛下有些厉害,别到时候脱不了身。”
    许骄嗦粉。
    陈修远恼火,“这儿说着正事儿呢,别忘了我同你说,要真有麻烦,让我寻我。”
    陈修远叹道,“好歹,也是陪我哭了一晚上的人,有过硬的交情。”
    许骄却笑,“你日后还是别哭了,挺难看的,我现在都还记得。”
    陈修远脸一黑,“许骄!”
    许骄笑道,“陈修远,欢迎你来南顺出使。”
    陈修远轻嗤,“你我日后不要见面,说明谁都好。”
    许骄点头,“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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