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耀着大理寺的院落,天空半边蔚蓝,半边殷红。夕阳没有初升大日的朝气,也没有正午阳光的炙热,它所有耀眼的光芒都已经内敛,就如下方那苍老的将军,只散发着淡淡而柔和的落日余光。
    “咯吱……”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位年轻的大理寺官员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了进来。
    “赵将军,吃饭了。”
    年轻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脸上带笑,只是在看向这魁梧的老人之时,双眸中不自禁的流露出复杂之色。
    “小岳,又是你啊!”
    赵平收回眺望夕阳的目光,脸带慈祥的笑意对着年轻人打着招呼。
    “是啊,能有幸伺候赵将军,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从同僚手里抢过来的这个差事。”
    小岳大嘴一咧,笑着回答。
    “哈哈……,你倒会说话。”
    赵平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大理寺里并不受待见,很多杂活都会被人指使来做,像招呼自己这样容易得罪人的事情更是会放在他的身上。
    食盒打开,上下两层,四菜一汤,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旁边还有一小坛酒。
    赵平手镣响动着与小岳一起把菜摆上桌子,最后拿出酒坛,口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每日给我弄这些吃食,真是难为你了。”
    “赵将军哪里话?这些都是大理寺为您特意安排的,有什么难为的。”
    小岳客气的摆摆手。
    “哈哈,小岳你莫要欺我。大理寺如果能给人配这些吃食,恐怕很多人都不舍得走了。”
    赵平笑着摇摇头,又道:“一起坐下喝点?”
    “不了,将军自己用吧,我不会喝酒的。”
    小岳被叫破心思,脸上不由得一红。
    “我其实也是不怎么喝酒的,只是现在,也只有酒的热力才能让我感到自己的血在流。”
    赵平眼神复杂的看着杯中的酒坛,发出深深的叹息。
    小岳见赵平眼神失落,不由得劝道:“赵将军不用太过担心,您肯定会没事的,天下人的眼睛清楚着哪!陛下也一定会还您清白的。”
    “嗯,我也相信陛下会明白我的一片忠心的。”
    赵平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正欲拿起筷子,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小岳的手背上有一块青肿,像是被皮鞭抽打所致。
    “你手上的伤?”
    “没事,没事!不小心摔倒弄的。”
    小岳急忙把手一缩,强笑道。
    赵平一身经脉虽然差不多都已被废,但先天真人的境界扔在,小岳心头的慌乱自然逃不过他的感应。
    “是他们又欺负你了,如果是因为给我送这些吃的话,以后就别再给我送了,我又不是没有受过苦的人。”
    赵平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道:“如果因为我的事而让你遭受责难,我也心中难安。”
    “赵将军哪里话,您打退了魏军,救了那么多人,这点吃的算什么?”
    小岳慌忙摆了摆手,见赵平一脸关切,眼眶不由的变红,声音也带着丝哽咽。
    “至于责难,我已经习惯了,能为您做点事,我很高兴的。”
    赵平张了张嘴,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半响无语,最后化为一丝苦笑。
    “值得吗?只是为了一些吃食。”
    “当然值得,我父亲家乡就是来自您收复的地方,他至死可都是念叨着要回故乡的,是您让他的愿望能够实现。您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也是我们南楚的英雄。”
    小岳斩钉截铁的回道。
    “英雄?”
    赵平喃喃自语。
    “是啊,您就是一位英雄,真正的大英雄!”
    小岳看着赵平的双目泛着亮光,满是崇拜和敬仰。
    “如果一个地方需要英雄,那这个地方必定事可悲的;如果人们的心中需要英雄,那这些人的心中,必定充满了不平。”
    赵平缓声低语,几乎低不可闻。
    小岳呆了呆,最后喃喃道:“那总比在需要英雄的时候而又没有了英雄,要好得多吧?”
    赵平也是一呆,最后化为一声幽幽的长叹。
    大楚需要的不是一位身为将军的英雄,而是一位身为皇帝的英雄啊!
    ******
    “吁!”
    车夫一拉马缰,身手矫健的跃下马车,掀开车窗。
    头发花白,脸色红润的甄相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停下脚步,抬首看了看眼前的大理寺。
    “我好像有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
    “相爷前次来这里是一年前,前任户部尚书因罪入狱之时。”
    后面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拱手接口。
    “明允好记性!”
    甄相语带笑意的赞了一句。
    “相爷过奖,在下也就这记性能够如您老的眼。”
    这叫明允的男子客客气气的回道,也同时跟随甄相的脚步朝着大理寺的大门行去。
    “参见甄相!”
    一群大理寺官员已经整齐排列在大门之前,双膝跪地,齐声呼喝。
    “起来吧!办正事要紧,这些排场就别讲究了!”
    甄相摆了摆手,曾几何时,他也是十分讲究这些的,跪着的这些人代表着的是自己的权势,是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但什么东西都会有个厌倦的时候,现在他就已经厌倦了这些排场,但他身边的人还在享受,也是为了享受这些,他们才会围在他的身旁。
    “是!甄相请。”
    大理寺卿头前带路,身子弓成九十度,在前面引着路。
    “柳先生,请留步!”
    剑神柳随云一直脸色僵硬的跟在甄相不远处,此时却被那名叫明允之人拦了下来。
    “大理寺乃朝廷重地,先生无官无职,先生还是在这里稍候吧!而且甄相进去里面也不会有危险,暂时不用先生的保护。”
    明允说的客气,态度却很坚决。
    “好!”
    柳随云眼神没有丝毫波澜,转身就朝着对面的一间客栈行去,丝毫没有理会身后之人不悦的目光。
    脚步踏着木板铺就的楼梯,柳随云熟门熟路的来到楼上一间客房的门前。
    “陆兄,故人前来,难道也要吃闭门羹吗?”
    “一代剑神,竟然成了他人的看家护院,真是让陆某失望!”
    陆七的声音从屋内缓缓飘来,屋门也无风自动,打了开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比不得陆兄的潇洒,也没有陈大侠那剑斩世间不宁的豪情,只能做以个势力小人了。”
    柳随云踏步进屋,开口间眼神微暗。
    “柳兄既然执意掺和进这朝堂之中,就该早就料到有今日这一遭。”
    陆七任然坐在轮椅之上,静静的停在窗台之前。
    “哎!”
    柳随云走到陆七身旁,背负双手与陆七并肩看向不远处的大理寺。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想,我也许就不会再走今天这个路子。”
    “世间可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陆七淡淡的接口。
    “不过我这里有酒,可以借你醉上一场。”
    “哈哈……,陆兄,十年未见,还是你最了解我!”
    柳随云朗笑一声道:“可要共饮一杯?”
    “不了,我还想看看咱们这位相爷为何会突然快天黑了的时候来了大理寺。当然,柳兄要是能够告诉我的话更好。”
    “你以为甄相爷他会告诉我?君不见我连大理寺的大门都踏不进去,不过现今的大理寺,除了赵将军之外,还能有谁能够劳烦甄相爷亲自出马?”
    陆七不言,柳随云也不在搭话,在屋里摸了坛酒出来,独自在后面的方桌上自斟自饮起来。
    “那位刀剑双绝可是陆兄熟识?”
    “有过几日相处。”
    “几日相处就能千里护送赵将军家人进京,更能斩杀主审官张俊,这位陈大侠倒是一副豪侠性子。”
    “对于他,我可交托生死。”
    陆七淡淡道。
    “有些人,只是见过一面就是生死之交;而有些人,即使相交几十年,你也看不透他!”
    “哈哈!陆兄是在说我!”
    柳随云大笑,笑容中带着苦涩。
    “看不透,我自己又何曾看透过自己!呵呵……,嗯?”
    苦笑间,柳随云猛然眉头一皱。
    “高手!”
    下一刻,就听见窗台前的陆七猛然发出一声悲啸,啸声凄厉,让闻听之人不由得心头发酸。
    “陆兄?”
    柳随云一呆,却见陆七连同身下的轮椅猛然撞破身前的窗扇,横跨十余丈的距离跃向大理寺。
    “放箭!”
    陆七的动静时刻有人关注,此时更是反应神速,随着一声大喝之声,漫天箭雨已经扑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箭雨既急又猛,赫然是劲弩激射!
    一道娇姚如龙的剑光横扫天际,箭雨中出现一道宽敞的空洞,柳随云紧随其后也朝着大理寺跃了过来。
    两人丝毫没有压制自己的气息,浩大的武道意念覆盖一里方圆,直直的落入大理寺重峦叠嶂般房屋的后方,一处小庭院之中。
    庭院之中有一小亭,小亭之中有一人手脚皆有镣铐,双膝跪地,头颅低垂,丝丝血迹从那低垂的头颅之中低落。
    而在那人身前不远之处,一位身穿常服的男子肃手而立。
    “赵将军,你不死,我大魏人心不定!齐勒只有对不住了!”
    此人竟是天下第六,魏朝擎天掌齐勒!
    “呼!”
    劲风呼啸奔腾,一掌和一剑已经从天而降,直奔齐勒而来。
    “大胆!擅闯大理寺,你们找死不成?”
    大理寺卿大声怒斥,脚下却在不停后退。
    “柳随云,你给我回来!你忘了你应该干什么了吗?”
    甄相压低的愤怒之声也随后响起。
    “轰!”
    庭院内劲风狂飙,花草齐折,亭台掀飞,直落十余丈开外,而那跪地的人影身前也落下了陆七一脸悲戚的身影。
    擎天掌齐勒已经退到了几十米之外,而柳随云手中的长剑连连颤抖,冲霄剑气来回起伏,牙关紧咬,眼神不停变换,最后猛然回头,看着甄相道:“相爷,此人是魏朝的擎天掌齐勒,出现在我大楚境内,难道不该杀?”
    “齐勒是出使我朝的使节团中的一位,受朝廷保护,你不要插手!”
    甄相花白的头发被劲风吹的朝后飞舞,但在身前三人的保护之下自身在刚才的劲气对撞中并未收到什么伤害。
    但他此时看着柳随云的眼神已经满是狠厉之色,甚至浮出淡淡的杀机。
    “来人,拿下陆七!竟敢强闯大理寺,定要让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大理寺卿放声大吼,既然知道陆七就住在对面,他们自然提前做了准备。
    “擎天掌齐勒?”
    陆七却像没有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一般,与已经没了气息的赵平立于一旁,双目毫无感情的看向远处的齐勒。
    “正是齐勒,陆大侠之名久仰已久,今日得见,足慰凭生。”
    齐勒淡淡一笑,姿态潇洒。
    “你为天下第六,我为天下第七,你我二人却从未有过交手,我却是有些不服气。不知阁下可敢与我一战?以定排名?”
    陆七的声音十分平淡,但在场的人却都是心头一紧,因为在陆七那坐在轮椅上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小巧的柳叶飞刀。
    飞刀普普通通,却带着天下第七的威势。
    “虚名而已,陆大侠想要的话,可随意拿走。”
    齐勒眼眸一缩,身上托举青天之势也已经扬起。
    “怎么?你是在害怕我一个残废?”
    陆七的声音仍然平缓,甚至不漏一丝杀气,而这却更为可怕。
    “什么东西?大理寺岂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到了这里还想和人比武,你当你家后花园哪?痴心妄想!”
    大理寺卿怒喝,一旁大理寺早就聚集起来的高手与战阵已经气机绵延,覆盖全场。
    “甄相,此乃江湖争斗,我们还是不要插手吧?”
    柳随云低头朝着甄相开口,声音中透着股哀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湖上的人就能破了我大楚的规矩?那我们的威严何在?又如何服众?”
    甄相冷声回道,说完不理柳随云眼中的挣扎,就欲叫大理寺卿动手。
    “甄相,不好了!”
    慌忙的呼叫声打断了甄相的动作,一位身着内宫太监服饰的公公极速的从后面奔了过来。
    “嗯?李公公,何事?”
    甄相明显认得此人,当下不由得脸色一变。
    “甄相,大事不好了!陛下遇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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