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念樟吵完的第二天,罗生生按自己所说,联系之前买房的中介,表达了要把房子转手的意愿。
    对方劝她目前房价增值尚且还覆盖不了契税,可以稍再等等。但罗生生态度坚决,只答复了对方一句——
    “卖,马上卖,亏本也卖!”
    其后,待确认完这间公屋的挂售信息,罗生生便利索地把备用钥匙丢给中介。上午交接,下午请搬家公司过来清场。让他们该扔扔,该寄寄。好在她的东西不多,只花半天功夫,就基本把屋子变回了空房。
    离开安城前,罗生生对比了几家二奢店的报价,从其中摘出最高,直接上门把新收的这只Birkin,按程念樟给的建议,以回收形式折成现金。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52yzw.com
    验真假的时候,鉴定师从包胆翻出一个Tiffany的礼盒,里面是条钥匙项链,带彩钻的样式,对方查了图鉴,说是今年七夕的限量款,价钱昂贵不讲,外头也绝不算好买。
    罗生生彼时正在核对航班,听闻提醒,稍瞥一眼,没怎么细看,开口直接问了句“回收能有多少?”,等对方报完价,她觉得还行,就大手一挥,潦潦草草地一道卖了出去。
    这两样东西连着纸袋里零碎的配货,最后七七八八总共进账十二万多点。
    罗生生掐指算算,自己又再贴了点钱,补齐四十万,便朝王栩那边转账过去,附言是句谢谢。
    对方隔过一会儿打来电话,问她“是事情解决了吗?”
    罗生生答说都解决了,两人也没再多聊其他。
    处理好这些生活上的杂事,与Melisa说明了日后两人该去哪里碰头,她在安城,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值得挂碍的人或事了。
    10月16号下午,上海。
    罗生生航班准点到达虹桥。
    蔺安娴过来接机时,发现半月多没见,自己女儿不止外貌又瘦削了些,气态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相较以往看来,当下的罗生生,明显凌厉了不少。眼神愈加坚定,出口的话语也少而干练。没再像之前那样,会为了顾及他人感受,而去特意扮作可亲。
    在旁看她待人接物时淡漠的样子,不知为何,蔺安娴总在某些瞬间,有种透过自己女儿幻视阿东的错觉……
    她大概能猜到他俩之间近来肯定又发生了点什么,但只要女儿不提,她也不会主动过问。
    “姆妈,我把安城那套房子挂牌了,之后打算到杨浦或者虹口再长租一间,这样离工作室更近,也方便和团队沟通,你看怎么样?”
    回去路上,罗生生简要交代了自己日后的打算。
    她想专心把手头的纪录片弄完,由于后制工作繁杂且细碎,她不乐意把太多精力耗费在通勤,便有了从宝山搬出去的想法。
    但这毕竟是笔不小的开支,家里现在所有用度,说穿了,花得都是爸爸的遗产,罗生生自己没有收入,外加澳洲打官司也很费钱,所以如想增加开销,总归还是要先征得蔺安娴的同意,才能继续行事。
    “哪能噶急着卖?小远不是说国内现在有什么棚改政策,房价以后肯定会涨,让阿拉留着拿来当理财的吗?侬现在卖掉,不仅不赚,还要倒贴钱的,戆特啦?”
    “我不想在安城那边留东西,弄得干干净净,以后才能防止像今次这样,再有机缘和他碰见。”
    这段话里虽然没有指明,但蔺安娴知道,她说的人是程念樟。
    “伊到底什么心思,成天过来别相侬?”
    罗生生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而且也没了深究的必要。
    她听后瞥眼窗外,静静看向高架两侧倒后的风景,于沉吟中摇了摇头,隔过一会儿,方才继续开口:“姆妈侬放心,这趟弄妥,以后我和他……就真的是没交集的人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管他怎么想的,反正和我们也不搭界,侬讲对伐?”
    “人嘛,只要都还活着,想搭界么,总会想得到办法的。”蔺安娴说到这里,把话顿了顿,突然低头掏出手机,划开相册,硬塞到了她的手里:“囡囡,姆妈也不是想催你,但这次回澳洲,侬嬢嬢有句闲话我觉得没讲错。女孩子空了就该多出去看看,毕竟外头好男人还剩很多,即使谈不了恋爱,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就比如这个——”
    她指向屏幕,里头是张男人的公式照,对方拾掇地十分得体,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长相是周正耐看的类型,身材微微有些健壮,笑容很开朗。
    蔺安娴见她看照片时,没露出反感的表情,就再右划两下,展示了一些对方生活上的近照。
    “这个男孩子是你堂姐同学介绍的,在墨尔本读的本科,剑桥读的硕士,现在在国内做什么金融安全工程这类玩意儿,人和家世都蛮单纯。侬欢喜漂亮的,伊卖相也不差,啊要约个时间吃顿饭?就当试试看呗,看侬俩能不能聊得来?”
    闻言,罗生生几不可察地挤了下眉心,她对相亲这种事儿,本能里揣的,更多还是抗拒和抵触的想法。
    程念樟离开前,点她不应困囿于情事,不应被廉价的青睐所蛊惑……那番话,对罗生生来说,是很受教的。
    然而她也十分理解,此刻蔺安娴站在母亲的立场,难免对她会有顾虑和担忧。毕竟都是正常人,谁不希望自己女儿能从旧伤里尽快脱离出来,再找个坚实的肩膀依靠,过上安稳又幸福的日子?
    罗生生现今的外在虽然冷却了,但心还是热的,不忍去违背母亲对自己向好的殷切——
    “他微信多少?我先加上认识认识。还有姆妈,你还没有回我租房的事,可以的话,趁寄的东西还在路上,我这两天就得跑起来了,这样就不用喊搬家师傅上门,只要让运输公司换个收件地一送就行,省得再搬来搬去那么麻烦。”
    “侬乐意认识人家么,姆妈也不好卡你自由的咯。等价交换嘛,姆妈识相的。”
    蔺安娴说完笑笑,收回手机后,立马就转发了个微信名片给她。上面显示,对方昵称叫Vincent  Gu,末尾带着姓氏的拼写,看样应该是正式的英文名没错。
    罗生生当场添加,发送的验证消息是个微笑,后面只带了句简短的“Hi~”,也没过多介绍自己,看着还挺敷衍。
    对方是隔过两天才点的通过。
    罗生生彼时正在看房,没留意到消息。
    中介那天推了间和平公园附近精装的loft给她,房子层数不高,面南有大片梧桐,露台望出去的秋色很好,她很喜欢。
    但为了讲低价格,这姑娘特意压住表情,没在面色里流露出太多真实的意向,中途挑了些位置、附近交通、房间格局,还有过度装潢上的毛病,最后和对方说了句还要考虑,暂且不急着下定。
    这种事关金钱的拉扯,放在从前,肯定不是罗生生所擅长的领域。但生活给的磨砺就是这样,从不擅长到擅长,是大多数人必然经历的一种成长。
    在坐地铁回程的路上,罗生生打开手机,屏幕弹窗里最近的一条消息来自飞天小女警,点开是个定位——伊犁路上名叫华丽家族的小区,下面紧跟了张航程图,季浩然在语音里问她,是想直接去他家里,还是先到机场汇合。
    罗生生看信后,恍然发现原来今天已经周四,日子过得飞快,快到她都没了知觉。
    自从上次那通电话以后,罗生生由于奔忙,没再主动找过对方。在他今天发的定位信息上面,罗生生才看到,自己前几天居然还遗漏了他的好几条微信——
    10月11日  06:30
    “我今天到崂山了,罗老师在干嘛?”
    “(开机合影)”
    10月12日  00:12
    “在拍夜戏,罗老师在干嘛?”
    “(场记牌照片)”
    “(定妆自拍)”
    10月14日  02:30
    “(一片海)”
    “今天整天都在海边拍摄,罗老师呢?今天干了些什么?”
    ……
    看起来都是在上下戏时发的消息,罗生生那会儿大多正在睡觉或者处于困意朦胧的状态,可能曾经点开看过,但也没意识到要回。
    她现在对季浩然有种后知后觉的抱歉,但又不想过多和对方有情感上的周旋,于是短暂斟酌后,只淡淡回了对过一句:
    “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刚看到信息。你航班下午4点落地,那我晚上8点左右到你小区那里,可以吗?”
    对面收信后,聊天界面的顶端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就在这个间隙,弹窗跳出一条来自“Vincent  Gu”的消息,问她“是罗小姐吗?”
    紧接着又跟了句:“明天如果空,可以班后找个咖啡厅坐下见一面,我公司在静安寺附近,到哪里都很方便。”
    罗生生没思考太多相亲流程的问题,心里只想着给蔺安娴交差,就爽快答复了句“可以”。
    然后她搜了家伊犁路附近的Cafe推给这个Vincent,说自己晚8点会有事,但白天不坐班,8点之前怎么安排,看对方方便就好。
    于是他们定下了6点见面,就在季浩然家小区外围不远。
    当罗生生切屏出来时,季浩然那头也有了回音,答复只有两个字“随你”。
    看着像是生气了,但罗生生并提不起太多琢磨他的兴趣,更别说去安抚。
    实际她现在已经厌倦这种推拉,不是针对季浩然这个个体,而是对几乎所有的男人,她都已拿不出泛泛之外的热情,用来同他们交往。
    如果真要形容,心态大概就像抔死灰,即便靠近了明火,也打不着,更烧不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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