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云间月心底一沉,侧目看向容玦,正见他双手搭着轮椅的扶手,许是用力攥紧扶手的关系,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但他神情却相当平静,从太后进来到现在,脸上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皇帝愣了愣,随即失笑:“容卿不过是皇妹收的义子,他们算哪门子的兄妹?再则,就算坊间那些传闻是真的,顶多也就是表兄妹罢了……”
    “若真是如此,哀家今日又何故亲自跑这一趟?”太后语气淡漠,看向容玦时眼神里恰到好处的多了一点不忍,“这孩子少年时受了不该他受的罪,哀家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他遭罪。”
    这话说得含糊,云间月拧着眉,是一点都没听懂。
    她目光在几个当事人身上来回逡巡,眼眸噙着深深的探究。
    云司离此刻的心情跟云间月差不多,但他比云间月圆滑,不仅没有探究的目光,脸上更是好奇都不见一点。
    长公主上得前来:“皇兄,我只想他娶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平淡的过一生……其他的实在是不敢奢求。”
    她脸上带着悲戚,盈盈目光看向皇帝时,看起来无奈极了。
    云间月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嘴角勾了抹冷笑:“那不正好,我也想找个人平淡的过一生,不用离宫太远,能时常入宫给父皇请安就成。”
    皇帝转眸看了她一眼,拧着眉没出声,但能看出他表情不善。
    长公主冷冷扫向云间月,嘴边挂着笑意:“月儿,你身份尊贵,值得更好的。”
    云间月轻轻笑道:“容玦是钦定侯,虽是个闲职,但每月俸禄比我这个公主的月银都多,我嫁过去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有哪家夫人比钦定侯夫人更尊贵的?唔……”
    她想了想,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之中,气定神闲地补充道:“秦国公夫人倒是不错。父皇,女儿请命……”
    皇帝冷冷打断她:“你想都不要想!”
    先不说云间月说这话是不是真心,她要真嫁给了那跟皇帝差不多年岁的秦国公,只怕秦国公每天都要去撞一回承乾宫外的盘龙柱。
    云间月很是遗憾地叹息一声:“那还真可惜……那不然,我勉强跟姑姑一样,一同嫁给刑部尚书好了。姑姑要是不介意,我勉强做个正室也是可以将就的。”
    正室只有一个,她要勉强做了正室,那长公主只能挪去当侧室。
    长公主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太后神情莫测,其他两位大人更是对云间月深感佩服和不屑。
    皇帝狠狠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云司离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想什么呢?你嫁给姑父,那容玦不得喊你一声义母?”
    云间月仰着头,娇俏一笑:“皇兄你还得叫我一声姑母呢。”
    “够了!”皇帝听着她这些话,愁得不行,“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回头要是传出去了,谁还敢娶你!”
    “臣敢啊。”
    容玦不紧不慢地插嘴:“除了臣,也没人敢娶。”
    云间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目光看向太后和长公主,说不出的挑衅。
    长公主咬咬牙,勉强道:“容玦,你不要再胡闹了。你若不满意我与母后插足你的亲事,往后我们不在提便是。”
    这么久过去了,容玦终于舍得转头看长公主一眼。
    那一眼包含讽刺和阴冷,说话时,语气更是如刀一样锋利,直直刺向长公主:“你终归不过是义母,哪里来的勇气同本侯说这些?本侯娶谁,不想娶谁,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嗯?”
    长公主脸色一白,霎时说不出话来。
    她张着嘴,几欲说些什么来辩驳,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玦又道:“我生父生母死得早,长公主的养育之恩,臣在三年前就已经被迫还了。如今在坐在你跟前的这个容玦,是他自己从泥泞里挣扎着爬出来的钦定侯,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长公主嘴唇都在哆嗦,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兄妹?”容玦嘴里捻着这两个字,轻蔑又绝情,“我姓容,她姓云,算哪门子的兄妹?你想替我说亲便说亲,端着高高在上的长辈身份做给谁看呢?你自己吗……”
    “啪!”
    听到这里,长公主怒不可遏,冲过去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容玦脸上!
    容玦微微侧头,眼底噙着一丝快意。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容玦自己。
    云间月眉心一拧,神色不善地瞪向长公主。
    长公主哆嗦着手指,满面怒容,“你……你疯了是不是?!你方才说的那还是人话吗?!”
    容玦抬头轻轻在脸侧碰了一下,随即低低笑了起来:“三年了……我疯了三年,你才知道我疯了?”
    他抬头时双目通红,冷眼撇向长公主,冰冰凉凉的不带半点感情。
    长公主心里一惊,不自觉的猛地往后退开一步:“你……你简直……”
    “襄儿,你失态了。”
    气氛正僵持不下,太后慢悠悠地开了口。
    她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迟缓和不容置疑:“这是什么地方?你如此失态,等会儿皇上怪罪下来,哀家可不为你求情。”
    经太后这么一提醒,长公主才像是猛地回神一样。
    她咬着牙深深看了容玦一眼,旋即单膝跪下请礼:“皇兄,方才是臣妹失礼……”
    “行了,不过一桩婚事,何至于闹得如此僵硬?”皇帝虚虚一抬手,“你如此做派,倒像是朕的不是。”
    长公主大惊失色:“不,臣妹没有……”
    皇帝摆摆手,不愿意再听,下了最后的定论:“母后和皇妹都觉得不妥,月儿同容卿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们都退下……太子留下。”
    正要转身请礼,准备告退的云司离脚步一顿,又重新站回了原处。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推了容玦出去时,云间月霍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抢在长公主前头,推着容玦大摇大摆的走了。
    长公主正欲发火时,太后从后边伸出手按在了她肩上:“回吧……近日哀家想要清静清静,无事你就不要入宫了。”
    说罢,不容置喙地按着长公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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