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离去。
    大朝会如同闹剧一样,不欢而散。
    言官们对云间避如蛇蝎,一个个脸色难看,又不敢招惹,纷纷垂着头快步出大殿,唯恐落后半步,被她盯上!
    云间月将太后送上凤辇,听她道:“御史大夫今日被你吓得狠,指不定事后又要琢磨如何弹劾你。你自己收敛些,别留把柄让他们抓。”
    听见这话,云间月面露不屑,淡淡道:“我若怕他们抓把柄而踟蹰不前,今日我不会来这一趟!”
    她早不在乎那些名声,也根本没将那些言官们放在眼里!
    就算这些人憋着劲儿抹黑她,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骂名,她也不在乎,依旧要我行我素,肆意妄为!
    太后不置可否,深深看她一眼:“懂得适可而止和退让,你父皇才有理由护你一辈子。”
    眼下太后与云间月虽然面和心不和,但太后觉得自己身为年长者,并不介意提点一下这个便宜孙女。
    至少在此刻的宁静下,她是不介意。
    云间月却笑了一下,眼尾透出些许冷意来:“不,皇祖母,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话落,她又在太后惊讶的眼神里,一欠身:“恭送皇祖母。”
    宫人们立马抬着凤辇走了。
    目送太后走远,云间月一回头就看见宋老将军站在不远处。
    她笑了一下,几步上得前去,乖乖站在宋老将军跟前:“外公。”
    宋老将军“嗯”了一声:“送我出宫。”
    说罢,也不等她同意,径直离去。
    这是有话要说,又不方便在宫里说,寻了这个做借口。
    云间月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云司离和宋恒,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两人冲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前头宋老将军已经走远,遇上魏国公,两人打了招呼,站在一处说话。
    三人对视一眼,匆匆追上前去。
    魏国公瞥见他们,拢着衣袖见了礼,又道:“方才六公主大显神威,吓得御史大夫丢了老脸,只怕回头还得憋着劲儿作死。”
    云间月转头看向他,轻轻眨了一下桃花眼,并未接话。
    宋老将军目不斜视,负手而立,淡淡道:“一群气急了只会在背后乱写一气的小人,宋府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换句话话说,这群小人若是还要蹦跶,宋老将军不介意让他们再撞一回柱子!
    正好用他们的头测试一下承乾宫盘龙柱的硬度!
    听出宋老将军的弦外之意,魏国公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就觉得理所当然。
    他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四人,知晓云司离和云间月都跟着,必然是有话要说,于是也不厚着脸皮打扰,先一步告辞离去。
    待人一走,宋老将军回头扫了云间月一眼,又见四下无人,淡淡道:“长公主马车出事,是你叫人干的?”
    云间月怔了一下,满脸茫然:“您说什么?”
    “少在我跟前装糊涂,”宋老将军长得凶,脸一沉就显得更凶了,“是我提不动刀了?”
    其实宋老将军只是面相凶恶,看起来有些唬人。
    但他心底自有一片柔软,这柔软也只有在面对宋家自己人时才会稍稍露出一点来。
    不然当初也不会无聊到去宁国侯府的后山上栽下一片竹海。
    云司离和宋恒对视一眼,刚想开口替云间月解围,就被宋老将军看穿了意图。
    “你们俩给我闭嘴!”说着他瞪了云司离一眼,“尤其是你!她现在变成这样,就是惯的!”
    云司离摊开双手,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外公,方才月儿吓唬苏御史,分明是您不拦着,还说她吓唬得好。”
    宋恒抖着肩膀笑了起来,被宋老将军瞪一眼后,忙心虚地垂下头。
    云间月并不怕她,那双漂亮清澈的挑花眼里写满了无辜:“外公,我要是承认,您是不是要大义灭亲啊?”
    宋老将军冷哼一声,停下脚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同自家人说话时还耍心眼!”
    “是。”云间月也跟着停下,抬起头,直视宋老将军的双眼,平静道,“端康皇姐的事情是我同父皇说的,大皇兄是我推下水的,长公主的马车是我动的手脚,春祭也是我故意越过苏文殃,选的皇祖母……哦对,云夜阑同南楚交战也是我挑起的……”
    说到这里,她弯着桃花眼一笑:“做过的事太多,我一时想不起来,外公还想听什么?提醒我一声,我一并认了。”
    宋老将军紧紧盯着云间月,满脸风雨欲来。
    云间月恍若未觉,脸上依旧挂着笑:“外公,您要大义灭亲吗?”
    宋老将军脸又黑了一个度。
    云司离忙扯了云间月一把,瞪了她一眼:“少说两句!”
    他又转向宋老将军:“外公,这些事是我谋划,月儿只是……”
    话未说完,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打断了云司离后面的话,:“是谁在抢本侯的功劳?”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自月牙拱门后转出来。
    云间月一怔,神色复杂地扫了眼来人:“你怎么在这里?”
    正是容玦。
    今日他仍是一身霜白锦衣,衣摆上是赤金纹样,高贵华丽间又透着几分清冷肃杀。
    “本侯若是不来,功劳且不是都被六公主和太子殿下抢光了?”容玦笑了一声,转向宋老将军,“正月时,本来便想去给侯爷拜年,有事耽搁至今,侯爷不会怪罪晚辈不知礼数吧?”
    早年间,皇帝还是皇子时,宁国侯是容玦生父梁侯上司,梁侯能有如此成就,少不得宁国侯的提携。
    及至后来容玦也没少受宁国侯的庇护,算得上容玦半个师父,他要上宁国侯府给宁国侯拜年,本也应该。
    但眼下,容玦突然出现,还是让宋老将军感到意外。
    他抿紧唇,半响不曾吭声。
    季长随推着容玦上得前去:“择日不如撞日,侯爷若是不介意,晚辈今日登门拜访如何?”
    宋老将军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拒绝,却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云间月这才皱眉看向容玦:“你这是做什么?”
    容玦吩咐季长随推着他离去,同云间月擦身而过时,低笑了一声:“放心,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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