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玦要带兵前去江南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震惊有之,怀疑有之,不信也有,看笑话的也有。
    太后在长寿宫召见他,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道:“这样的荣耀原本是属于你的。”
    容玦端过茶盏,淡淡道:“错了,原本就是云司离的。”
    太后没出声,转头看向容玦,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玦道:“难道你要我去同皇帝说,我的腿已经好了?你若要我背一个欺君之罪,我现在就去。”
    他或许是不在乎这些,但在太后心中始终有一道过不去的砍,总是想方设法的要弥补容玦。
    就像当初派人去南疆寻药,派去那么多人,带着药回来的就只有三四个。
    但这些她不会同容玦说,因为说了容玦也不会感激她,而她做的这些也断然不是因为与容玦重修旧好。
    只是单纯的弥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太后叹了口气,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立即退下,还贴心地掩上了门。
    “哀家听说你之前去了襄儿府上?”太后看了容玦一眼,将手里的酸枝木佛珠窜放回了小几上,“你不是一向厌恶她,不屑与她为伍,为何会主动登门拜访?”
    太后好歹也是长公主的母后,她府上发生了什么,就算她不刻意问起,也会有人告诉他。
    喝完一盏茶,容玦淡淡将太后一扫,搁下空了的茶盏道:“你不必这样试探我,我就是要让她不好过,让她日日都活在担惊受怕里!”
    说着,他抹掉唇畔的茶渍,优雅地一挑唇角:“怎么,你要因她责骂我了?”
    说话时,神色一片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兴奋。那兴奋掩饰得很好,之在眼底露出一点猩红来。
    这样的眼神太后之前看过,是在他不管不顾想要杀了她与长公主的时候。
    太后心里咯噔了一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平静地与容玦对视。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背脊还是忍不住绷紧了。
    “你又在说什么混账话?”太后双手握拳,底气不足地压低声音道,“哀家至今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
    容玦冷笑一声,眼底猩红犹为散去,星星点点地缀在他眼珠周围,只看一眼就叫人觉得惊心动魄。
    他闭上闭眼,将心底冒起来的疯狂压下去,勉强让内心维持一片宁静。
    “随你怎么想,”说罢,他唤了季长随进来,转身离去,“长公主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人,若是选不出来,我介意替你选!”
    说罢,再不看太后一眼,叫季长随推了自己离去。
    身后,一身雍容华贵宫装的太后娘娘,似乎有些话想说,伸出手做了一个阻拦的姿势。
    “你——”
    可刚开了口,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收回手,摇摇头,眼睁睁看着容玦离去。
    这时,容玦却停下脚步,侧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太后抬头看去,只见容玦堵在门口,季长随站在他身后挡住了他大半部分的身影,剩下那一部分逆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剪影来。
    他淡淡道:“贤妃动了宁国侯府,我给她们一点教训,你没意见吧?”
    太后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容玦这话是什么意思,错过了说话的时机。
    容玦又说:“哦,我只是提醒你一声,我要动她,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说罢,挥挥手,季长随便推着她扬长而去。
    出了宫,上了钦定侯府的马车,季长随询问他去哪儿。
    容玦往后靠着车厢,闭着眼道:“先去宁国侯府。”
    之前安宁故意上门,将云司离在江南的事情同宋老夫人说了,宋老夫人当时的表现其实很镇定。
    并未在安宁跟前露出半点不知情来。
    但这消息毕竟来得太突然,宋老夫人年纪又大了,受不得刺激,安宁一走她便吐了血。
    众人吓坏了,不知所错,宋老夫人晕过去之前却还抓着邱妈妈的手道:“不许声张,不许让相思知道!”
    若非温如诲在府上,只怕她这一趟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了。
    容玦上宁国侯府,原本也是同宋老夫人说他要去江南的事情,顺便将云司离的消息告诉她。
    但宋老夫人听后,却无甚反应,靠着床头,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我老了,你们小辈儿做什么,我也想不明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挥挥手,叫宋恒将容玦送走。
    出了桐花院,宋恒道:“祖母这些时日,被太子殿下的事情闹得心力交瘁,又想起了姑母的事来,怠慢之处,还请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无事。”
    容玦目光往身后一撇,看见伺候宋老夫人的邱妈妈擦着眼泪从屋里出来,往小厨房那边去了:“罪魁祸首是谁,我心里清楚。相思不在,这笔账,我便替她算!”
    大约是他说话时,脸上的神情过于阴狠,与平时那个在宋老夫人跟前装出来的谦逊有些天差地别。
    宋恒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玦也没理他,淡淡道:“宋大人,不必送了。我明日离京去江南,宋府这边劳你多费心。”
    说罢,叫季长随推着他走了。
    宋恒愣在原地,一直到容玦走远了,他才跟刚刚反应过来方才容玦说了什么。
    宋恒险些被气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宋府的主人!”
    另一边,容玦离开宋府,往行云阁去了。
    行云阁乃是京城最大酒楼的,酒楼靠着太湖,立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凡是从宫里出来的马车,皆要从这里经过。
    容玦站在行云阁顶楼地雅间的闯前,长身玉立,肃杀冷峻。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望着太湖来往的船只,嘴角上一撇,挑了抹冷笑来。
    这时,季长随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他身后:“侯爷,人来了。”
    容玦“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窗外,长街上,一辆兜售青菜的小贩拉着牛车不小心与一辆匆匆驾驶而来的马车撞到了起来。
    马车里的贵人摔出来,扭曲着脸指着那小贩骂,骂了一半不知是看见了什么,面色一白,怒气冲冲的提着裙摆往太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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