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留,云司离甚至没有给他这个开口说完这句的机会。
    他翻身下榻,平日里总是温润的目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凉薄。
    他静静将颜回一扫,目光实在是不近人情:“留?我为何要留?你既是要去追寻你所谓的真相,那我便没有开口留你的资格。”
    颜回所有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气得双眼发红,死死咬着牙,瞪着云司离,当真是一副随时准备吃人的模样。
    云司离好似不曾看见一样,径直站起身,取过屏风上外衫,随即往身上一披,抬脚就往外走。
    颜回梗着一口气,冷笑道:“眼下你便是连好好同我说句话也不愿意是不是?”
    云司离只当没听见,看也不看他一眼,绕开堵在门口的人,一言不发却又极其倔强地要离开。
    颜回当真是被他气笑了,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人拖回来:“你若不愿意看见我,我走便是,不用你腾地方!”
    说罢,不分由说地将他推回屋里,淡淡道:“旁人都说你温和,待人有礼,只有我知你是最狠心的那个!”
    说着,他抬起头与云司离对视一眼,冷冷直笑:“等江南事了,我与月儿告了别,自我离去。至于你的病……”
    “你既不愿意拿我命去换,那便算了,往后我也不会过问。”颜回背过身,往外走,“这几日我一直在难民所,有事便叫人来寻我。”
    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了,云司离维持了半响的镇定终于一点一点从脸上裂开。
    他像是难以忍受地狠狠喘了口气,将所有难过与真心都压在最深处,半点都不在脸上显露。
    即便是亲近之人都难以窥见半分。
    这便是云司离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治那病,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撵走的原因。
    他这病好几年了,若是不刻意提起,几乎都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想要彻底治好这病,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他身体的血抽去,换成另外一人——这无疑是以命换命。
    云司离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但颜回不同。
    这人自知道他这病只有这样能治好之后,就跟疯了似的,想尽一切办法。甚至还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
    若非他咬着牙一直没同意,不许容玦将那药引给他,只怕这人早一棍子敲晕他,瞒着众人换血。
    “也好。”云司离想,“往后再不相见,至少不必欠他一条命。”
    没有什么比欠亲近之人一条命更加沉重。
    这种沉重与责任,他实在是背负不起。
    季长随是在第二日中午之前赶到的,但当日早上,白荻放忽然送来一封信。
    信上写容玦与云间月在他们手上,想要赎人,就要拿多少银两。
    云司离看着信上的内容:“白秋与白水是谁?你送错地方了?”
    白荻放道:“钦定侯与六公主的身份若是暴露,他们俩只有被灭口的份……容兄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捏造这个假身份,伪装成我亲戚。”
    说着,他看了云司离一眼,故意道:“当我亲戚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家满门被灭,连几月大的小婴孩都不曾放过,可不就是没什么好下场?
    云司离看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他皱眉将纸条扔在一边,起身换衣:“我还是要去一趟,不确定月儿的是否无恙,我不放心。”
    “我便是来同你说这个,”白荻放目光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容玦的人今日午时之前到,下午秦国公府的人同山匪做交易,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去?”
    云司离脚步一顿,眼神变得挣扎起来。
    白荻放给子倒上一杯冷掉的凉水,淡淡道:“有容玦在,你妹妹断然是不会出一点意外……何况,你就没想过容玦为何要孤身犯险?”
    云司离也不蠢,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多多少少便猜到一些原因。
    他拧眉看向白荻放,递过一个疑惑地眼神。
    白荻放并未解答他的疑惑,目光再次在屋里屋外巡视一圈,惊奇道:“跟着你的那个大夫怎么不在?”
    被这么一打岔,云司离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你寻他有事?”
    “我昨夜回去想起一些事来,觉得可能跟他有些关系,特来求证。”白荻放没在多问,起身道,“既然不在那就算了……我先回去处理这俩突然多出来的亲戚一事,等会儿叫人将那山间舆图送来。”
    他转身往外走,淡淡道:“你是太子,这带兵一事还需要由你来做,怎么做你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
    云司离没去送,垂着眼想了想,将侍卫叫来,仔细交代他一些事情。
    那边白荻放刚刚离开总督府,钻进马车,还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另有一人毫不客气地跟着钻进马车,大摇大摆地在一旁坐下。
    白荻放一顿,稀奇地将人看上好几眼,却没意外,也没吃惊,淡淡一点头:“好身手。”
    “客气。”颜回撇他一眼,道:“找我何事?”
    此刻,山匪寨里。
    寨子位置较高,山间晨雾也迟迟散不去,影影绰绰的倒是显得缥缈起来。
    云间月被容玦轻轻推醒,听他压低声音在自己耳边道:“等会儿大约会有人来询问我们的身份,你记住现在你叫白水,我叫白秋,是南华楼白荻放的堂兄妹。”
    云间月仔细一想,就知容玦这样做的道理。
    她轻轻点头,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许是她嗓子有些哑,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让容玦有所察觉:“哪里难受?”
    云间月靠在他肩头,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半响才道:“我感觉不太好。”
    容玦头一偏,用额头抵着她额头,试了试温度:“有些烫,许是昨日着凉了……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出去。”
    云间月没说话,重新闭上眼,靠在他肩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容玦保持着坐着的姿势,让云间月靠着,一夜未动,这会儿肩膀几乎已经麻了。
    但他未说,一直等云间月呼吸变得平稳之后,他才出声将一山匪叫进来:“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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