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的人办事很牢靠。
    云间月还没从刑部离开,就把人给送来了。
    她站在刑部大牢外面的台阶上,看着阴司的两个人暗卫架着朱老夫人将她拖过来:“这人想跑,被发现后,直接挑了她的手脚筋。”
    云间月眉尖儿一蹙,垂目将要死不活地朱老夫人一扫,对暗卫做的决定,并没多大反应。
    眼下她同朱承砚一样差不多狼狈,整个人形同一个疯子,头发乱糟糟的,衣衫也破了,袖口和衣摆上好似还带着血迹。
    以前她在朱家时,过得日子可谓是光鲜亮丽,一遭被人踩在脚底下,那是连走街串巷的乞丐也不如!
    “云间月……你、你这个贱人!”朱老夫人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见她,恨得牙痒痒,“你给老娘等着!总等老娘出、出去……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断手断脚的痛,云间月是感受过的。
    她冷眼看着被伤口还在滴血的朱老夫人,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云间月嗤笑一声,鄙夷道:“就你?老东西,如今你自身难保,还想将本公主大卸八块?只怕是本公主将你大卸八块!”
    说罢,她懒得再多看这人一眼,挥手道:“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着,断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阴司领命,拖着老东西离去。
    朱老夫人不甘示弱,还在有气无力地嘶吼:“云间月!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迟早被雷劈,遭凌迟!哈哈哈,我在下面等着,等着你来给我陪葬!”
    她伪装了大半辈子的贵妇人,努力让自己融入京城世家夫人之流,让自己看起来也像个贵族。
    可她天生就是乡下人,再伪装,穿得再好,依旧难掩张口说话时的乡土之气!
    那些贵族夫人说不出口的话,她张嘴就来,嗓门还大,真正的贵族夫人都不愿意同她玩。
    如今她落得这般田地,更是没一个人记着她。
    可怜又可悲。
    她嘴里还在嚷嚷着不干不净的话,云间月静静听着,也不出声,甚至都没打算让人堵住她的嘴,任由她放声大骂!
    “你们都是死人,便由着她这样辱骂主子?”
    一道低沉阴郁地嗓音自不远处响起,带着叫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
    云间月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就见一身南楚使臣朝服的容玦不知何时出现在台阶之上。
    他顶着的还是南楚礼部中郎的脸,手持一柄折扇,站在台阶上,目光阴沉冷郁,一眼将人扫过,好似带刀,足够剜下人一层皮。
    饶是云间月都被他这样的神情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不是跟着沈涟汐入宫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玦表情不善,连带着对云间月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若是不来,哪能看到这出好戏?”
    他这说话的语调和神情,一听就知道是在生气。
    生的还是云间月的气。
    云间月莫名其妙,只觉容玦这气性比女人的葵水还要阴晴不定。
    “你怎么又生气了?”云间月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太后又惹你了?”
    容玦冷笑一声,只觉自己有朝一日要被云间月活活气死:“惹我之人,不就在跟前?”
    说罢,他转向那些阴司的人,阴冷道:“这么能喊,不如拔了她的舌头!叫她再出不了声最好!”
    阴司毕竟是云间月的人,听闻比令,一时没出声,看向她,等着她拿主意。
    云间月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还在想自己哪里又惹容玦生气了。
    容玦冷笑一声,一挥手,季长随便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几步跃上台阶,趁众人还未回神之际,捏住还辱骂不止的朱老夫人下巴,将人头抬起头,而后强迫她张开嘴,一刀就划了下去……
    辱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惨叫!
    场面一度血腥。
    云间月终于回神。
    她偏头看了一眼,毫无半点同情心,只一扫,就收回视线,挥挥手道:“拖到他跟前去看一眼,再送去别的牢房单独关押起来。”
    说罢,转身匆匆去追容玦。
    这人气性大,不好好哄,等会儿遭殃的还是云间月自己。
    但容玦不知道是匆匆赶来,还是怎么样,并未打算同云间月一起回去,翻身上马,根本不给她哄人的机会,扬鞭走人,跑得贼快。
    云间月:“……”
    这人不是比女人的葵水还要阴晴不定,而是根本就是葵水做的吧?
    她站在刑部大牢门口兀自凌乱了一会儿,上了回驿馆的马车。
    此刻,皇宫。
    沈涟汐已经拜见过皇帝了,剩下具体谈和的事情都会由南楚的使臣处理,她不必在参与。
    出了承乾宫,她跟着宫人往储秀宫去。
    沈倾颜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一早就在储秀宫等着,见到娘家人时,也不见多激动,神色比见到云间月时还要冷淡厌恶。
    “坐吧,”沈倾颜淡淡一指旁边的凳子,转头对今夏道,“看茶。”
    大约是没有外人在的关系,沈涟汐也没打算装乖。
    她没坐,目光冷冷淡淡将殿里布局一撇,神情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地讽刺:“他们说你在大梁很受宠,一开始我不信,今日一见,大梁皇帝果然对你不错。”
    沈倾颜没出声,抬起头将沈涟汐一撇,美目里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面前站着的好似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沈涟汐并不在意自己受了冷脸,笑意盈盈地走向她,倾身道:“只是让你以身服侍一个老男人,怪让人委屈的。若不是姐姐将你送来,此刻你应当是南楚大将军夫人是不是?”
    沈倾颜瞳孔一缩,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沈涟汐伸出手,挑着她的下巴,笑如毒蝎:“可惜,现在你叫沈倾颜,是大梁的颜贵妃,不是什么魏夫人。”
    “魏夫人”这个称谓似乎是一把利器,一下子抽去沈倾颜所有力气。
    她推开沈涟汐,不受控制地捂住嘴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
    外面今夏听见动静,连忙端了药进来,服侍沈倾颜喝下。
    好半响,她才稍微好些。
    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趴在凳子上,病恹恹的,毫无半点人气。
    沈涟汐愣了一下:“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沈倾颜没回答,克制地抓着椅子扶手,用了好大的勇气问道:“他……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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