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师之女温酒,云间是见过的。
    那时云司离选太子妃,她就是其中之一。
    之后一直不曾再见过,如今提起,竟然还是从宋虞口中知道的。
    在她的印象里,这姑娘长了个包子脸,人看起来有些活泼过了头,多多少少有些天真,同方阙那样的人并不相配。
    但世事就是这样无常,许多料不到的事情,偏偏就碰到了。
    宋虞提起这件事时,神色平静,嘴角似乎还挂着笑,但这笑怎么看怎么苦涩。
    “你别担心,不过是个男人而已,还不至于让我分心。”宋虞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京城远比鄞州良州要复杂,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罢,见云间月眉心仍然拢着化不开的愁绪,又道:“至于容玦……到时候凯旋,我铁定还一个完整的给你!”
    说罢,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翻身上马,干脆利落的走了。
    这人常年在西北,也不怕冷,寒冬腊月的天里,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单衣,长发简单利落地绑着高马尾,策马消失在街头,分明离开时一脸不在意,背影却看起来格外孤寂。
    云间月站在正门处,顺手将鬓发别到耳后,心里只觉得苦。
    身为宁国公府的女儿,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连镜搀扶着云间月的手,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虞姐儿难得动心一回,没想到就这样无疾而终。”
    云间月没出声,看着宋虞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了,才转头问道:“那个方阙真有那样好?”
    “好与不好哪里是奴婢说得算?”连镜叹口气,“奴婢听邱妈妈说,虞姐儿这回是动了嫁人的心思。上回去太湖,就是奔着方小公爷去的,本是打算好好同小公爷说清楚,谁想前一日荣国公夫人寻死一回,险些没救回来。”
    云间月联系前后一想,便明白了:“所以,那日在太湖,方阙是去见温酒的?”
    连镜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眼里全是心疼:“也是虞姐儿与他没有缘分。”
    云间月沉默着没说话,转身往回走。
    此时,容玦已经吃好了,正要去北营,叮嘱闻管家照看好家里,回头见云间月回来,拧着眉,神色有些恍惚。
    见她这模样,容玦就知道她肯定还在想着宋虞的事情。
    容玦想了想,挥手叫人都撵下去,解开披风,将云间月包裹进怀里:“同你说个事儿。”
    云间月撩起眼皮看他。
    容玦裹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道:“温太师之女温酒有个青梅竹马,但身份门第相差悬殊,温太师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又赶上荣国公登门替方阙提亲,所以起了结交的心思。”
    云间月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容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玦继续道:“可笑的是,几个大人虽然认同了这门亲事。男女双方,却都没将对方放在心上。昨日我出城,还曾见过温小姐同她那位青梅竹马。”
    当时已经很晚了,容玦要赶去北营,从朱雀门离开出城的路上,碰见温酒同她那位小竹马正在幽会,依依不舍的模样,连容玦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云间月忽然就傻了:“你什么意思?”
    容玦大手在她后脑勺上揉了两把,给她出鬼点子:“正因荣国公府没落,命脉却捏在太上皇手里,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倘若方阙有一日站在朝堂上,取代了他爹的位置呢?”
    云间月总算明白容玦同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你是说……”
    “嘘——”容玦立即一把捂住她的嘴,搂着她的腰低声蛊惑,“若是夫人同意,为夫现在劫了他人,扔到军营里去。”
    云间月掩唇咳了一声,假正经:“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人。回头虞姐要是找你拼命,我可不帮忙。”
    这是间接同意了容玦的提议。
    夫妻两个狼狈为奸,钦定侯更是出门就叫季长随悄无声息劫走了方阙,敲晕后扔进了军营。
    等方阙再睁开眼,人已经在马车里了。
    他一脸懵逼,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听外面传来争吵:“回头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是你去荣国公府赔罪,还是我去?”
    这声音十分熟悉,曾被方阙奉为仙音,想起来都要脸红的那种。
    他愣了一下,一骨碌爬起来,刚要掀了车帘出去,外面就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人是本侯带出来的,要赔罪自然也是本侯去。”
    方才说话的姑娘没声音了,那人又道:“你既然看上了人家,那就只管去争取,宁国公府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手畏脚了?杀人你都不怕,抢人你还怕了不成?”
    宋虞只想同容玦打一架:“我们说的是两回事!”
    容玦一笑,凤眼将她一扫,满目鄙夷:“且不说你回不回得来,就算最后平安归来,你再去荣国公府,只怕他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宋虞表情不善,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此刻,他们离京,奔走了五百里。
    容玦瞒得紧,一直到天黑了,扎营休息,宋虞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方阙。
    她气得要死,第一个想法就是,跳起来同容玦打一架。
    可这瘸腿侯爷被腿耽搁了三年,功夫却半点没落后,宋虞根本就不是对手。
    十招之内,她的脸被容玦摁在地上摩擦。
    容玦擦着手,漫不经心道:“对方到底怎么想,你我都不知道,何不亲自问问?”
    说罢,他对着马车里扬扬下巴,道:“人都偷听半天了。”
    夜色里,宋虞想起方才容玦和自己说过的话,诡异地红了脸。
    她不自在站在原地,上马车也不是,不上马车也不是。
    容玦没眼看,将手擦干净后,转身回了营账。
    宋虞无语凝噎,抬头忘了眼黑漆漆的天空,本能想逃避。
    但宋家儿郎骨子里带着血性,做不出逃避的事来,沉默再三,宋虞咬咬牙,刚转过身,就见方阙不知何时从马车里下来了。
    这人细胳膊细腿的,比宋虞这种常年与黄沙为伍的姑娘比起来,他看起来一推就倒。
    看到他的瞬间,宋虞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抓耳挠腮了好半响,才咬牙道:“那什么,容玦就是在胡闹。放心,明日天亮,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方阙打断她,急急忙忙道:“你真的要我回去吗?回去娶温家小姐。”
    宋虞便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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