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司离从始至终,都不曾说一句,要将太上皇如何。
    只叫人将他送去承乾宫后,就没在管了。
    他是皇帝,也是太上皇的嫡子,太上皇不顾名声,要杀了嫡子夺回自己的皇位。
    但云司离却不能枉顾君臣朝纲,父子伦常,一刀将人杀了。
    除了将其幽禁,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更何况,云司离身上还流着一半宋家人的血性,只要这部分血性没有消失,哪怕有朝一日他活成了太上皇的样子,也不会心狠手辣到想杀谁就杀谁。
    但他做不到的事情总有人能做到。
    午时刚过,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正在午睡。
    刚刚躺下没多久,就被张嬷嬷低声叫醒了。
    常年的习惯,就算没睡醒时被人叫醒,她睁开眼时,眼中也没半分困意。
    她睁开眼,扫了张嬷嬷一眼,撑起身坐起来:“怎么?”
    张嬷嬷将刚才承乾宫发生的事情低声同太皇太后说了。
    末了,她低声道:“如娘娘所料,禁军大换血,现在全是镇国长公主的人,而且想入禁军,祖上三代都会被刨出来查验,严的很,咱们不好安插人进去。”
    听了这话,太皇太后“唔”了一声,脸上神情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张嬷嬷弓着腰,将声音压到最低:“镇国长公主手段了得,利用此事逼得太上现形,如今变相幽禁,咱们可能要舍弃了他。”
    太皇太后揉揉眉心,将眉间的阴郁揉开一些,低声道:“哀家也没指望他能从云间月手里将皇权夺回来。
    张嬷嬷愣了一下:“那娘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故意将人送到云间月跟前,让她毁了这步棋。
    太皇太后摆摆手,道:“小丫头狡猾的很,仅凭这一点,还真不能将她如何。要抓她把柄,还得是捏住她的命门才行。”
    她说得含糊其辞,具体怎么做也没说。
    张嬷嬷听得糊涂,递过一个疑惑地眼神。
    太皇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精神力再好也不能同以前相提并论,晌午一过,若是午睡没睡好,必然是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这会儿同张嬷嬷说话,已经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饶是这样仍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没看见张嬷嬷的眼神,半阖着眼,像是要睡着了。
    “娘娘?”张嬷嬷惊了一下,低低叫了她一声。
    太皇太后猛然惊醒,随即转过眼,皱着眉将张嬷嬷一扫,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哦,要捏住那丫头的命门……”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又想了想,缓声吩咐张嬷嬷道,“重华宫那位可从行宫回来了?去把她叫来,哀家有些事情吩咐她。”
    张嬷嬷觉得太皇太后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她好好的,也只是嗜睡,其他的依旧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来。
    她按下心中疑惑,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如今的慈宁宫也不是当初太皇太后还在时的长寿宫,宫中伺候的人,就连张嬷嬷都不知道哪个是云间月的眼线。
    有些事情她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就只好自己亲自前去。
    等她去请了云朝令再回来时,太皇太后却倒在地上,整个人身体冻得冰凉,而伺候的却没一个人发现。
    张嬷嬷吓得整张脸惨白如纸,慌慌张张地扑过去,将人抱进怀里:“娘娘……娘娘您别吓我!太医、快传太医!”
    慈宁宫的人就好像死了一样,张嬷嬷声嘶力竭,竟然也没人出现。
    云朝令递给红珠一道眼神,后者立即退下,匆匆去请太医。
    乾清宫偏殿。
    云间月安排好后续的事情,正准备出宫时,忠义就匆匆来了。
    连镜问他:“你不在前面伺候皇上,来这儿做什么?”
    云司离虽然刚醒,可边关战事和这几日堆积地政务由不得他多歇,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召见张庭烨他们。
    忠义愁眉苦脸:“这事儿要紧,奴才也不敢假手他人,只好亲自跑一趟。”
    云间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出什么事儿了?”
    忠义道:“方才红珠姑娘偷偷叫人送了消息,说是太皇太后忽然晕倒,好半天都没人发现!”
    “太皇太后晕了?”云间月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太医怎么说?不对,红珠不在重华宫伺候康平,她怎么会去慈宁宫?”
    忠义紧张地看着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太皇太后突然召见康平公主,去了才发现太皇太后晕倒多时。请了太医,人是醒了,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却没查出来。”
    云间月拧着眉,眼中噙着怀疑:“她又想生什么幺蛾子?”
    太皇太后心思诡谲,当初能将她禁锢在慈宁宫已然是奇迹,她若是想生事儿,就是云间月很可能都防不胜防。
    忠义道:“奴才也觉得奇怪,连皇上那儿都没敢说,赶着来见了您。”
    “这人不甘被困,事情肯定不会这样简单,”云间月松开眉,吩咐忠义,“你打发人以皇兄的名义去慈宁宫瞧瞧,再查查她吃过的东西,还有接触过什么人。”
    忠义连连答应着,听她顿了顿,又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难保会有别的什么人想要借此生事儿。”
    忠义躬身退下。
    本来要出宫的云间月,也因这事儿在宫里多留了一日。
    承乾宫里。
    太上皇坐在他以前常坐的位置上,跟前儿跪着两个人。
    那两人是他养的暗卫,平时装模作样混在宫里,跟普通人没区别。
    可到了晚上,那就是替太上皇办事的刺客。
    其中一个人道:“这两日乾清宫就跟铁桶似的,旁人出不来,咱们也不进去。一时疏忽,没能查到这是局,还请主子降罪!”
    太上皇摆摆手,语气和缓:“罢了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多说无益。”
    接着,他话音一转,又道:“叫你们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两个暗卫对视一人,另外一人沉声道:“颜回确实已经离宫,并不在宫中。属下顺着踪迹追寻,发现他是往南边去的。他身边似乎还有高手,属下近不得身。”
    “高手?”太上皇有些意外,“想来是朕那个便宜女儿的人……一个人不够,那就两个人,两个人不够,就四个人,总之……朕要他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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