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所有人都走光了。
    云间月依旧站在墙壁后面没动。
    她神色平静,半点情绪都没在脸上漏出来,但连镜却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公主,您没事吧?”
    云间月好一会儿才动了动眼珠,转头看向她,愣愣道:“你说什么?”
    她这模样,可不像一点事都没有的。
    连镜担心不已,刚要上前,忽然察觉到不对,低头一扫,却见云间月衣裙上全是血:“哎呀,公主,您怎么流血了?”
    她今日出门穿的还是件白色裙子,裙上绣的是红梅,鲜血打湿她的衣裙,比那红梅还要妖艳。
    云间月自己也是一脸茫然,盯着自己衣裙上鲜血,怔愣地站在那里。
    “砰——”
    屋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连镜仓促间回过头,见是匆匆赶来的容玦,连忙喊道:“侯爷,公主流血了!”
    容玦目光往云间月身上一撇,瞧见他衣裙上的鲜血时,瞳孔一缩,整张脸都白了。
    接着大步走过来,一把将云间月抱起来,冲外面大吼:“叫温如诲!”
    话落,他也顾不上自己出现在京城,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后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慌慌张张地抱着云间月就奔了出去。
    行云阁离钦定侯府最近,街上人去多,容玦撇去马车,抱着云间月翻身上马,直奔回府,那脸色,比流了一身血的云间月还白。
    云间月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似的,仰头看着天空,发现天是蓝的,几朵白云挂在上面,无忧无虑。
    她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在发抖,那表情绷得不像话,像是下一刻就要哭了一样。
    云间月不解,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为什么害怕?”
    容玦没说话,死死绷着牙关,眼眶却有些红,也不知是不是风吹的。
    云间月沉默了一会儿,自顾自往下道:“我不生气你骗我。但我气牵扯上宋府……容玦,你可知道,连我都不敢牵扯宋府,你怎么敢?”
    容玦还是不说话,抱着云间月的手却在一点一点收紧。
    云间月就跟感觉不到似的,继续道:“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利用我的感情,因为我也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可你不能牵扯宋府,那是我穷极一生都要回去的地方啊。”
    原以为容玦会继续沉默,谁想他去开口了。
    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也沉重,却说的话却十分偏执:“你说错了,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要去回去的地方。宋府、皇宫、乃至于长公主府,那只是你暂时落脚的地方而已。”
    云间月只觉眼皮有些重,便闭上了眼,轻声呢喃道:“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容玦看着路,没有垂眸看她:“你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猜。猜对了皆大欢喜,猜错了呢?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每一件事都猜得对。”
    这回轮到云间月不说话了。
    她沉默不是无言以对,是不想在开口争执下去。
    容玦却继续道:“你看,你又不说。相思,你说我狠,可你更狠……狠到连我们的孩子你也不打算要了。”
    云间月想说自己没有拿孩子怄气,可话到嘴边,她忽然又没了解释的欲望。
    沉默地躺在容玦怀里,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梅花香,忽然忘了自己坚持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
    温如诲几乎是被季长随拧到钦定侯府的。
    去了才知道是云间月出事了,容玦守在门外,如同一道墙,坚定不移,但若是容老夫人在,此刻一定知道他内心其实是惶恐和害怕。
    听到脚步声,容玦终于动了一下,目光一撇,漆黑的眼珠里奇迹般的多了一丝请求。
    他说:“我要相思平安。”
    温如诲没多说,转身进了屋。
    屋里丫鬟婆子全守在榻前,温如诲不敢耽搁,隔着屏风问了情况,知道情况不太好,但还是想尽法子抢救!
    这一刻对容玦来说格外漫长,对屋里的人来说也格外漫长。
    季长随垂首在站在容玦身边,沉默良久,还是道:“都是属下的错,若属下当时……”
    容玦没等他将话说完,就打断了:“与你无关。”
    季长随虽然不知道方才容玦带着云间月回来时说了什么,但明白他的意思。
    明白归明白,却不知道怎么劝解。
    他跟了容玦这么多年,很清楚他是什么性子。
    那些对别人来说的恶意,却是当初他的保命符。这保命符刻在他骨头上,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怎么又能指望他将好几年的习惯,在短短的时间内彻底改掉呢?
    他阴暗是真,利用云间月将宋府牵扯进来也是真。
    可若真论起来,宋府从很早之前就在这旋涡里,他们一道被顾鸾扯进蜘蛛网,纠缠不开。
    季长随心里替容玦委屈,可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他家侯爷不对,至少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同云间月说一声啊。
    他觑了眼容玦的脸色,低声道:“我听卿卿说,方才您从行云阁出来时,好多人都见着了您。”
    容玦明白他的意思,但没出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屋里。
    季长随以为他没听见,又道:“属下以为,您该回鄞州了。”
    容玦回来是因为云间月,担心太皇太后对她下手。
    可如今有顾岑作证,太皇太后再无反击的能力,容玦出现在京城的事,也被那么多人瞧见了,若是再不回去到时候那些人必然又有话说。
    容玦还是不曾说话,沉默地站着。
    季长随就知道他是听见去了,但不想这么做。
    他叹了口气,刚要退下,闻管家就匆匆跑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那两人想是风尘仆仆赶来,脸上明显带着疲惫,可现在这些疲惫都被担心包裹着,只看看露出一点来。
    闻管家低声喊了一声:“侯爷,老爷和老夫人来了!”
    容玦猛地转头,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错愕。
    容老夫人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小玦,相思呢?”
    屋里。
    连镜听着外面的动静,跪坐在榻前,死死抓着云间月的手,急的眼圈都红了:“公主……公主,容老夫人来了。”
    本来还无动于衷的人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惨白着脸,死死抓着温如诲的衣襟,眼底全是可怕的冷静。
    她说:“我要你保住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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