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决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收回的余地。
    即便她下朝没多久之后,张庭烨和沈书群都来劝说,让她三思。
    张庭烨实在想不明白云间月为何非要去北齐不可,只道:“陛下想要与北齐联盟,臣等愿意分忧,若亲自前去,只怕让北齐以为我们是在示弱。”
    如今的东梁尚且还有云间月和容玦坐镇,离国为着一纸盟约,不会轻易来犯。
    但北齐不同,这些人野心勃勃,还有些不怕死的。
    更何况,六年前的有一件事一直没能找到答案,无论如何,这一趟云间月非去不可。
    “爱卿不必再劝,这一趟朕非去不可。”云间月手里把玩着挂在腰间的玉佩,细长的双眼眯着,望向不知何处,嘴里说的却是别的事情,“朝中有两位大人,朕放心。只是朕此番离去,必定免不了有人生事儿。”
    张庭烨和沈书群对视一眼,见云间月去意已决,便不在劝,认真听她说话。
    云间月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在椅子上靠得舒服些:“朕将阴司留给两位大人,若有危机,直接让阴司联系朕……京畿巡防同往常一样。不过内里得紧一些,宗亲们那边也劳两位盯着。至于朕与凤君……凤君的意思是,不暴露身份最好。”
    这话是昨日晚间说的,大张旗鼓的前去,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毕竟京城没人坐镇,难免有人借机生事。
    更何况,出了京城往北齐去的路途,艰难险阻,要是让人知道使团里是东梁的女皇陛下和凤君殿下,只怕一路过去全是麻烦。
    云间月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张庭烨和沈书群身上,道:“此次出使做主和带队的依旧是柳同舟和钟衍,朕与凤君只扮作随行的大人一道前去。”
    留在京中这些个差事,张庭烨和沈书群只能接着。
    两人跪下领了命,沈书群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两位小殿下呢?”
    这事儿昨晚已经与容玦讨论过了一会儿,他们俩的意思是,人得放在身边才放心。
    虽然此去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但与其放着容遇和云思回在京城心惊胆战,还不如带在身边。
    她将想法说了,临了反倒安慰起两个老臣来:“不必担心,人接走后,宫里依旧会有他们俩的影子。不过,不宜再去太学,请了御医只说昨日受了惊吓,要好好将养身子,等他们今日回来,就不必再去太学了。”
    张庭烨与沈书群对视一眼,虽然云间月什么都没说,但此前她这番安排,连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带上了,只怕她去北齐的目的不简单。
    两人不再多说,领命退下了。
    此刻,太学。
    能进太学的学子要么是家中权贵,要么是真有才学。
    云间月当政之后,太学被她两极化,原来的制度没有变,只是往里又加了另外一项规矩——京中权贵子弟,无论男女,到了六岁也可以上太学。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从小培养人才。
    这个制度出来的时候,还被朝中大人反对过,但云间月一意孤行,力排众议,成了这一项制度。
    如今已经推行了两年,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同科举一样,到了小孩子这里也是三年一考,不过考的不是状元,而是能不能往上升学的。
    三年一考,若是过了,就可以继续留在太学,学习更多的东西,以此反复,直到可以参加科举的年纪。
    若是没过,直接淘汰。
    对于第一批入太学的小家伙们来说,今年是第二年,有没有成效,就看第三年的成绩。
    而且对于那些考过的学子,还会按照对方的成绩给予一定的奖励,并针对身份低微的学子返回一些学费,或者是以奖励形式发放的银钱。
    拿到这些奖励的多少,往后还会成为入仕的又一项考核。
    云间月为了历练容遇和云思回,他们俩去太学时,并未让更多的人跟着,只在两人身边分别放了一个年纪不大但机灵懂事的丫鬟跟着。
    容遇和云思回的身份,大家都知道,除了那些个老师,剩下的都是小孩儿——他们与那些成年的学子是分开来的,连进的门都不一样。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小孩儿闹起来可不管身份,特别是云思回。
    她到太学不过才几个月,就俨然成了这些小屁孩儿们之间的霸王。
    但她霸王得很有“道理”,至少从来不凶小姑娘们。
    是以,走哪儿都是一群小姑娘跟着她。
    容遇不和她一道,因为云思回嫌弃这个哥哥比她好看,站在一起,那些姑娘就全往他身上扑。
    今天是骑射课,齐宥不在,没人来尖酸刻薄的找麻烦,容遇难得清静一天。
    他正拿着容玦叫人特地按他的身边制作的弓箭,射出两箭,连中靶心后,正要继续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人呼唤:“容遇,你妹妹掉水里了!”
    在太学里能直呼容遇名讳的,只有宋家的嫡长孙宋旻。
    容遇把箭扔给侍从,匆匆追上宋旻:“人在哪儿呢?”
    宋旻只比云思回和容遇长了几个月,但为人比去两人稳重了许多,并且高了两人半个脑袋。
    到了地方,人已经被捞起来了。
    把他们捞起来的是跟着云思回的暗卫,人没事,应该只是喝了两口湖水,这会儿正坐在池塘边呸呸吐着嘴里水。
    而她旁边还围着她的几个小姐妹,不远处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
    那姑娘表情不善,盯着云思回的表情好似要吃人。
    容遇心里一惊,发现那人身形比旁的姑娘似乎要壮一些,也高些,眼珠黑黝黝的,比那池塘还要深。
    这样深沉的目光,容遇只在容玦特别生气时看见过。
    他收起思绪,把外衫脱下来,搭在云思回身上:“你怎么又惹事了?”
    云思回不服气,裹着衣衫抖啊抖,一双凤眼瞪着不远处那个浑身湿透的姑娘:“怎么就是我惹事了?是她不知好歹!”
    她的小姐妹们开始叽叽喳喳替云思回辩解。
    容遇听得头大,好半响才理清情况。
    原是今日,先生让他们找地方作画,云思回带着人到这边来,瞧见那姑娘正被人为难,于是出言帮了那姑娘。
    谁知那姑娘不领情,恶语相向,云思回哪受过这委屈,两人就打起来了。
    然后,双双洛水。
    容遇想了想,刚要起身去赔罪,宋旻已经走过去:“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小妹手重,没伤到你吧?”
    那姑娘冷眸将他们一扫,嗤了一声:“多管闲事。”
    随即将湿衣服一拢,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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