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意思是,便是不想在重新提起过去的事,不管真相如何,他也不想再去追究。
    容遇对这个情况,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他笑了一声,表情柔和,好似对这个情况一点都不在意:“方大人说得对,过去就只能是过去,就算如今再将这些往事翻出来重新说,也不能改变事实。”
    方民安有些意外,抬起头看向容遇,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
    容遇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方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孤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看到方大人时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所以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说也……”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旁边的妇人打断了:“什么都不想说?你们这些权贵之人,为了掩盖所谓的真相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
    燕归辞心里咯噔一声,目光往那妇人身上一撇,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上前,叫了容遇一声:“师兄……”
    容遇似乎也有所察觉,拦住往前走的燕归辞,将她护到身后,看着妇人那没说话。
    “我们是不想说啊,要是有办法,谁想一辈子都过得躲躲藏藏?”那胡人抬起头,怨恨地瞪着容遇,“要不是你们,我们哪里至于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的?都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那妇人咬咬牙,将心一横,一把抓过方才被放下的农具,直接往容遇身上打去:“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走,你们给我走!”
    那妇人就跟疯了一样,根本就不管伤了眼前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顾不地对着容遇一通乱打,旁人拦都拦不住。
    但容遇也不是那等会站着被她打的人,一边护着燕归辞一边躲开。
    燕归辞却十分放心,就算他躲得十分狼狈,也没打算出手,或者叫侍卫出手的意思。
    甚至从刚才开始,她就一言不发。
    这可把方民安吓坏了,连忙同另外一个大约是他的儿子一道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那妇人,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不成!”
    “我要命,我怎么不要命?”妇人哽咽着哭道,“这么多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燕归辞一抬眼,就看见那妇人眼中流出两行浑浊的眼泪。
    她抱住自己的头,哽咽得浑身都在发抖:“凭什么,我凭什么啊?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当年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退让,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方民安没说话,抬袖擦掉妇人脸上的泪水,低声安慰着。
    听这话,燕归辞和容遇忽然对视了一眼,到现在终于明白妇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夫人大约是误会了,”容遇出声打断了那妇人的哭泣,道,“孤此番前来,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聊什么,并没有打算要将诸位如何。”
    方民安手一顿,转头看了容遇一眼,问道:“草民若是将事情都说了,殿下就会放我们走吗?”
    在容遇来之前,方民安和他的夫人依旧已经决定了,离开冈州,却别的地方,往后再也不回来了。
    毕竟这是自己从小就长大的地方,即便后来发生的事情叫他十分难过,可还是没打算从这里离开。
    如今突然要走,心里自然是舍不得,便想着多待一夜,明日天一亮就走。
    没想到就是这多待的一夜,让他彻底错失了离开冈州的机会。
    容遇点点头,虽没说什么,但他目光足够真诚,道:“你若是要离开冈州,孤或许可以帮你,伪造身份文书一类的东西,我也能帮你。”
    说罢,冲侍卫一点头,候在一边的侍卫立即将一个小包裹带了上来,递给那妇人。
    那妇人有些迟疑,并没有去接,警惕地盯着那侍卫没说话。
    方民安沉默了片刻,却是叫那妇人接了。
    妇人伸手去接,才发现有些重,等她将包裹打开查看时,才发现里面装着好几个出关的文书,还有一些碎银子。
    她惊讶地看着容遇:“这……这是什么意思?”
    容遇笑了一声:“我的诚意。”
    既然是要送方民安离开,那这一路过去的文书和吃穿住行,他都会暗中相助。
    他想了想又道:“我做的或许不如当初我父亲做的那般隐蔽,但至少在你们安全离开之前,我的人会一直护着你们。”
    这个条件似乎足够让方民安心动,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容遇:“殿下有备纸笔吗?往后我或许再没机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了,殿下想知道什么,就趁着今日我将所有东西都写下来。”
    容遇正有此意,便叫侍卫拿了纸笔来,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你只管将当初的经历全部一五一十地写下来便好。”
    或许对于方民安来说,当初那些事情他很难口,可若是换做写的就容易多了。
    半个时辰后,容遇叫人将方民安一家送走了。
    他带着燕归辞上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借着豆大一点的灯火,照亮了纸上的内容。
    内容很长,字也写得很细,需要眯细了双眼才能看得清。
    燕归辞看得入神,以至于等她看完后,才发现已经已经被容遇抱在怀里。
    她浑身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递给容遇,自己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了移,低声道:“老师真的牵扯在里面。”
    容遇视力很好,方才燕归辞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内容看过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只是一直努力寻找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他“嗯”了一声,将纸叶卷卷,收进衣袖里,低声道:“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老师在其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那就好办了。”
    燕归辞有些走神,像是没听见容遇的话一样,只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容遇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打扰,吩咐侍卫回客栈,打算明日天亮去见个人。
    但在这时,马车却忽然停了,紧跟着一个暗卫上了马车。
    暗卫看了眼燕归辞,迟疑地看向容遇。
    容遇摆摆手:“不必在意,有什么就说。”
    暗卫道:“京城传来消息,齐太师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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