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云幼卿屋里的事儿,虽然也是这府里的事,但文夫人插手得、文从翰管得,她们这些做小姑子的却不好逾矩太多,何况又是这种阴诡之事,她们几个也都没经历过,吓得三魂七魄乱飞,再看云幼卿那个难看得吓人的脸色,不免更加人提起一颗心。
    总算文从翰回来了,这屋里也算有了能主事的人,她们几个可以不用提着一颗心了。
    这边刚松了一口气,澜心就忍不住催促道:“大夫怎么还没来,月巧你去看看。”
    实在是云幼卿的脸色白得都能吓死人了,她才因为文从翰回来松一口气,转头一瞧见云幼卿这模样,心又提起来了。
    如今云幼卿可不单单是她一个人,正常人没听说会因为惊吓恐慌身体吓出什么大症候的,但孕妇可就说不定了啊!
    何况这段日子云幼卿的身体本就不大好,常常抱病,谁知是不是这东西起了效验的缘故?
    嫂子和嫂子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小侄儿绑在一起,足够澜心揪心挂心了。
    澜心一时已经盘算到哪家的道长高僧神婆术法更高了,那边文从翰匆匆进来,或许是察觉到院里气氛不对,他行色匆匆地入内,快步进了寝间,握住床上云幼卿的手,见她面色不好,忙道:“幼卿莫怕,我回来了。”
    他揽着对他流露出几分惊惶之色的妻子低声安稳着,又问郑嬷嬷:“郑妈妈,这是怎么了?”
    郑嬷嬷一面道:“大爷小心脚下。”一面将方才之事细细说来,她这会多少镇定了些,说话不算极有条理,到底也能叫人听得明白,文从翰听到一半便阴沉下面色,对着妻子妹妹们到底还有所克制,只是不断地安慰她们。
    “孙嬷嬷——”澜心看着窗外,忽然放声道:“你往后走什么,还不快进来?”
    她也是眼尖,一抬头就看到窗外孙嬷嬷从后过来,来走到窗户这边驻足两瞬又忽然转身往后退的身影。几人被她这声音提醒纷纷去看,一时隔着一层窗纸,也能看出孙嬷嬷的惊慌无措来。
    郑嬷嬷瞬间拉下脸来,“你往后走什么,进来!”
    这屋子里能碰到云幼卿的枕头,又悄无声息地瞒天过海给换了的人又有几个?她方才是惊慌震怒交加没往那边想,这会镇定下一些,心里一思索,无非就是那两个人,孙嬷嬷这会可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蕙心未心几人面面相觑——这是碰上嫂子的屋里事了,没准还是碰上云家的家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时几人如坐针毡的,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幸而文夫人的到来拯救了她们,从东苑里去给文夫人报信的婢女不敢耽误,一路都是跑着去的,文夫人听了传话自然更不敢耽误,挂念着儿媳与儿媳腹中的小孙儿,头次摒弃了仪态,一路几乎是小跑过来的,进门见到云幼卿的面色顿觉揪心,还是强按捺住心神,先打发走了几个女儿。
    这种事情叫闺中女孩儿见了不好,何况她眼睛不瞎,云家陪嫁来的一个嬷嬷明晃晃跪在屋里她又不是看不到,既然牵扯到亲家,那就更不好叫女儿们留下了。
    蕙心几日顿时微微松了口气——她们对于看嫂子娘家的热闹是真没什么兴趣,何况还是牵扯到自家嫂子的那种,如今东西揪了出来,想来云幼卿的身体也能慢慢好转,既然这样,她们几个也无甚不放心的,还是快走吧。
    便是一向最关心这些家长里短的未心也脚底抹油似的溜了,面上倒还端着大家女子的优雅仪态,其实脚步迈得飞快,只恨她娘生她时候没给她插一对翅膀。
    从东苑后头穿过一条夹道子回到后院里,姊妹几个缓缓往懿园走去,未心与锦心对视一眼,锦心看出未心松了口气,冲她瞧瞧一眨眼,二人便默契地别过头,一路回懿园,四人都没言语。
    今儿的事最好是永远别再提了的,只是送锦心回到漱月堂,在门口蕙心忍不住抬起一指点了点锦心的额头,微微沉下脸,郑重地道:“日后不许再如此冲动了,那些个怪力乱神鬼神诅咒之事,哪怕你不信也要远着些,你的身子弱,更要仔细上心。身子上的事儿听婄云的,不许耍赖,吃药也不许撒娇。”
    澜心未心在旁纷纷附和,锦心无奈,只能点头应下。
    婄云从云幼卿屋里出来,离那个人偶娃娃渐远了,情绪精神才逐渐缓和过来,这一点锦心不是没有感觉到。
    若说对婄云情绪的感知,锦心一定是最为敏感的,毕竟相伴的时间太长了,足够她对婄云有十成的了解,方才在那屋里,虽然她坐下之后婄云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但精神其实一直都紧绷着,直到从那间屋子出来才逐渐缓和。
    正因为感知得清楚,她心中才有几分疑惑不安。
    冥冥之中,她总感觉或许有些东西超出了她的预料。
    前生在将婄云收到身边之后,她几乎与婄云日日不离,若是生前在这些巫蛊之说上有什么事情为婄云所在意忌惮的,那她绝不会不知。
    那就是在她身后了……
    锦心轻轻摩挲着腕上的那颗明月辉,见婄云不愿多提的样子,暂且还是没问。
    进了腊月没多久就是锦心的生日,不过因为出了云幼卿那边的事儿,多少有些绊住家中长辈们的心思,锦心的生日便不如往年过得热闹,为了弥补锦心,文老爷干脆使人送了个箱子过来,不算甚大,但锦心一看就知道一面一定没少装东西。
    文老爷送礼永远是实惠又用心的,箱子里新奇精巧的玩意占了一大半,小竹花篮、手工打造的银铃铛、竹根抠的套杯……贵重的有一整套金镶玉巴掌大小的乐器玩器,七弦琴、扬琴、箜篌、编钟、琵琶、筝、萧、笛……等等一整套,足有二十余件,打造得精巧华美一场,整齐地摆放在大盒里,打开时候光辉熠熠,便是绣巧这些年在锦心身边也见了不少好玩意,都不由得赞道:“这可真是精细东西。”
    锦心拿在手上把玩一会,笑了,“倒是有趣的。”
    再往下翻,婄云双手捧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小心地放在一旁的炕桌上,而不是一手捧着一手打开,锦心就知道正头戏来了。
    婄云双手捧不代表她一个手拿不动,而是代表旁人认为她一个手拿不动。
    那这里头是什么呢?
    金子。
    满满当当的金子铺满盒子,上头盖着一纸颜色微黄的契书——锦心的私产中立刻多了三十亩良田,看位置就在锦心那个庄子附近。
    别小看这三十亩,时下五十市亩值一顷地,锦心那个由前任巡盐御史修葺出来处处精致景致宜人的梅园占地才半顷啊。
    这三十亩地,比一个园子还大,锦心若是乐意,大可以用这块地慢慢扩建园子,若是不乐意,直接包到田庄里头,每年的出息也能长上不少。
    哪怕只是百十两的银子,在锦心如今看来不算什么,放到平常人家却足够一家人几年的嚼用了。
    文老爷如今是实打实地在为锦心日后铺路。
    那些金子约值五十两,便合银五百两,锦心盯着这匣子看了许久,方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吩咐道:“都收起来吧。”
    文老爷的用心使她动容感激——这是一个父亲对他体弱的女儿的疼爱,他如今一点点地为锦心积攒家底,锦心老了手里就会更从容,不会依赖于家族兄弟才能过好日子。
    为锦心,文老爷可以说是处处筹划细致了。
    无论是给她积攒家底,还是教育文从林,处处都是为锦心的日后做打算。
    她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去告诉文老爷:爹你就别操心了,你四女婿现在搁京城蹲着呢,当朝太子是他亲哥,两人关系处得不错,他现在的爹是承恩公,这一辈子只要不出意外就是顺风顺水富贵子弟的命。
    她能吗?
    不能。
    那她也唯有望着那个匣子叹息了。
    虽然生辰不似往年那般热闹,但其他人送来的礼物却没有半分简薄,反而更为丰厚的,其中最叫锦心惊喜的是文从翰送的一床琴,上等杉木制成,雕刻仙鹤展翅,锦心手指轻勾试了试弦,便知此琴品质极佳绝非俗品。
    她如今明面上学琴也有几年,收到过文老爷送的一把琴,但论品质却不及这个。
    锦心这个生辰是因为前日出了那桩事才办得不如往年热闹,文从翰送这床琴来是投锦心所好,却也有补偿的意思在其中。
    最叫锦心哭笑不得的是未心,她干脆送给锦心一对黄金打造的牌子,上面镶嵌有白玉雕就的仙鹤、灵芝、松柏,白玉质地温润雕工精细,嵌在黄金牌子上,华丽与清雅融合,相得益彰。
    牌子摆在铺了红绒底布的匣子中,随附一张带有未心飘逸字迹的笺子。
    “愿吾妹健如仙鹤性似松柏寿长灵芝 萱花挺秀 岁岁无虞欢喜平安”很好,很正经,翻面一看“快乐长大平平安安万事不怕三姐养你”。
    锦心盯着看了半晌,扬起唇角笑了笑,忽觉鼻子有些酸。
    她想起些陈年往事来,想起前世此时家里因方家的打压而终日惶惶,想起三姐最终远嫁西南只为能为家中多谋一条商路。
    想到那年登门见到三姐消瘦憔悴的模样神情,想到当年打下西南登门帮三姐和离,看到三姐分明形销骨立,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算来她也活了四十余年,如今想来,最为庆幸的,还是重活了这一生,弥补了她的许多遗憾。
    所以未心是为什么要送锦心黄金呢?
    未心理直气壮地想:当然是为了让沁娘知道她三姐有钱养她啊!
    所以文家五位姑娘中,还是三姑娘与文老爷最为相似,虽然三姑娘生着看起来清清冷冷的眉眼,有一张宛若世外仙姝的面庞。
    但谁能想到她最珍爱的物件其实是一个金子打造、白玉做珠的小算盘呢?
    只说锦心这边,看过众人送来的礼物,交代绣巧与小安去给这些东西登记造册,各种首饰衣料沉重,还得两个老妈妈进来抬着箱子。
    此时已是晚间,在乐顺斋呆了一日,回来又忙着看礼物。终于空出些清闲时间,锦心屏退了屋内众人,在西屋的橱子前头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只取了一块茶饼,慢吞吞沏了一壶普洱茶,一面涮茶盏,一面喊:“婄云!”
    本来婄云就不放心把锦心自己留在正屋里,方才锦心屏退众人,她只叫旁人都到后头下房里烤火歇着,自己仍在外屋等候,这会听唤还以为锦心有什么事要吩咐呢,连忙进屋来看,却见锦心笑着冲她一抬下巴,“炕上坐下,咱们两个说会话。咱们有许多年没这样安安静静地喝茶说话了吧?”
    婄云微怔,旋即轻轻点了点头,上前来想要接过锦心手里的盏子却被锦心按住了,“我来,你等着,平日里你们说我懒怠,好容易我动一回手,你又拦着我不让我做,我这懒怠不是你们惯出来的吗?”
    婄云无奈一笑,只能在旁看着锦心慢悠悠地涮茶盏,在干净的白布巾上一滚拭干水珠儿,然后摆到炕桌上一一斟上茶,一举一动虽然慢吞吞的,却自然带着矜雅悠闲。
    有时候婄云想,她眼前的人,就和该高高坐在云端上,不染这世间的半分尘埃,最后也没有半分烦恼,一生欢欢喜喜、平平安安。
    但下一刻,锦心的话就让她僵住了,“婄云,你与我说实话,前生我死后,你们是否又细究过我的死因,又是否查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第八十一回 婄云笑吟吟应下, 转身面……
    锦心的问法言辞可以说是十分委婉的了, 她的真正意思婄云心里清楚,她是在问婄云:前生我的死是否另有蹊跷,又或者是……前生她死之后, 朝局是否有所震动。
    婄云静了一瞬,刹那间诸多陈年往事纷涌而来, 冲得她心绪紊乱, 眼眶微红。锦心便静静地望着她, 目光澄净平和, 全然看不出是在询问她前生的死因的模样。
    良久,还是锦心先开了口,“好,既然你不愿说,我来猜猜吧。我死后……赵志、谢峰、方明义三家, 哪个先吃的挂落?”
    婄云猛地一惊, “主子您知道?”
    “建国之后, 由我坐镇京都, 那么多年都是我和他们打交道,朝堂上谁心有二意, 我会不知吗?”锦心微微一叹,“只是可惜,我本是为他们铺垫的后路, 终究有人先下了马, 白费了我的一番用心。”
    婄云定定看着她,身体微有些僵,声音沙哑:“所以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有异心……”
    “倒也不是知道。”锦心道:“只是我那两年动作太多,自古来开国功臣建国之后被卸磨杀驴的数不胜数,他们心中不安也是有的, 我自然一面安他们的心,一面防备着他们。到底称不上十分的心腹,我对他们也有些防备,绝不会给他们伸手入内宫到我身边的机会。所以前生我的死,确确实实和他们没关系,不是什么下毒谋害死于非命,建国那年我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你应当是清楚的。”
    婄云一急,“可您的身子当时并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要好生调养,还是可以有转圜——”
    “当时的局势,你觉着我能好好静下心来调养吗?”锦心望着她,“我又是为何寻机会把你从我身边调离外任两年?因为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就一定会拦着我,但当时你若拦住我了,边疆生乱,贺时年却抽身不得。夏狄边线除了他无人能够掌控完全,国内硝烟四起诸多大将在外,京中局势除了我,无人能够胜任稳住。
    我的身份就是天然的一座险障,我坐镇京中,就不会有人起异心试图直取后方,也只有我能名正言顺地压制那群开国勋贵,让其中野心勃勃者战战兢兢不敢生乱,能聚齐人心,让一众幕僚文官齐心先平国难、行国策,而不是内斗政权比起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凭着一腔傲气各自为政。
    其余人,哪怕是大哥,他的身份也不够,那群人不会全力敬服,都是大宁的臣子,哪怕大哥位列宰辅,他们也不会做到甘愿俯首听令、令行禁止无二言。若我那会先退居安养,大宁又要横生波折、多走弯路。
    我所能做的,就是于我生时尽我所能,为后来人铺路,也让大宁少些波折尽快步入正轨。我或许不是大宁朝局最好的选择,我用的某些手段也确实称不上磊落光明。但在边线不稳国内动乱的情况下,只有我出面,大宁才会最快地平稳下来、步入正轨。”
    她少见地长篇大论说了许多话,婄云只是怔怔地听着,好半晌道:“既然您早知他们有异心,又可知他们以方明义为首,勾结师夷王室,意图谋害于您。”
    “他们勾结师夷,又以方明义为首,这个我是知道的。”锦心秀眉微蹙,“从一开始我便未曾全然信任方明义这个方家人,对他多有防备,也查出他与师夷那边多有牵扯,只是当时新政刚刚开始实施,我不好先对朝内动手,只能暂且稳住他们。等后来……我又一直昏昏沉沉醒得多睡得少,便只与阿旭说过一回。但天玑阁领过我的手令,监视方明义,必要时刻直接取方、谢、赵三家,无需禀奏。”
    “天玑阁就是一群废物。”婄云面无表情又隐隐带着冷意,“他们领命监视方明义,只盯着他方府传出的密报,以为不是边线城防图、不是边境屯兵粮草运输这等机要便无大碍,却不知……从一开始师夷打的就不是与大宁硬碰硬的主意。”
    锦心微微蹙眉,半晌道:“方家……我是说方太后的那个方家,他们是师夷的人?”
    “镇国公府不是,只是方青山与师夷暗通款曲,方氏上位,看似是借了夏狄的东风,其实也是师夷扶持。不过后来他们不愿割肉与师夷,也闹得并不愉快。方明义看似是方氏族中与方氏父女不和的,其实他才是师夷插进方氏的暗棋。”
    婄云凝视着锦心的眉目面容,顾不上什么敬与不敬,声音低沉,“师夷国弱,真刀真枪硬碰硬连已经衰弱的瑨朝的对手不是,又怎会是大宁的对手?所以他们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如当年扶方氏上位一般,是后宫的主意。只是吃了方家的教训,这一次他们要扶的,是真正的师夷国主幼女,改名换姓养在谢峰府中,由方明义认为义女扶持。”
    “而要扶人上位,自然先要铲除掉我这个挡路石,且除掉了我,于各国各部皆是有益。”锦心眉心微蹙仍是不解,“只是凤仪宫上下由你与绣巧把持甚严,日常饮食用度也检查仔细,防范严密比昔年打天下时还要更甚,他们怎么摸到的空子动手?”
    婄云咬牙道:“他们没往您身边动手。师夷与夏狄勾结,师夷王室崇巫,夏狄王室有一位出身隐秘曾是南疆巫道传人的夫人,两相联手,施术咒您。”
    “噗嗤——”锦心猛地一下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幸而收势够快才将茶水强行咽下,呛咳两声,“他们没病吧?萧嘉煦脑子就算再不好使也不至于相信那玩意能把我弄死吧?”
    婄云垂了垂眸,“是夏狄忽耶夫人主导。”
    她将夏狄之事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俨然是不愿详谈的,锦心看了她一眼,倒没深究,当年夏狄动乱,虽然最后是四王子萧嘉煦得位,但夏狄先王的第二子生母忽耶夫人手腕高超,笼络了夏狄王庭内不少重臣,还有夏狄先王留下的一支铁骑重卫在手,自然不服萧嘉煦。
    之后萧嘉煦主张趁瑨朝内乱南下,又碰上她与贺时年这块铁板,几次交锋都未能如愿灭了他们这一支起义之军,而瑨朝摄政越王与二王子勾结,意图压下野心勃勃的老四扶傻子老二上位,王庭内还有先王旧臣力挺老二,萧嘉煦腹背受敌,一度让锦心看了不少热闹,也浑水摸鱼从他们那抠了不少好处。
    可惜后来大宁建国,夏狄那边听说萧嘉煦摁死了老二拢住大权,老臣请出先帝遗旨保住忽耶夫人性命,然后忽耶夫人趁机潜逃就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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