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左没笑,只是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没啊,念念小学、初中都挺聪明的,压了我九年。”
    姜暖不理他打趣,“我是认真的,高考。我一定会和你的名字挂在一起!”
    “是吗,”少年视线被晚霞温柔成暖色,专注的全凝视在少女巴掌大的脸上,“上面下面?”
    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百来场考试,不管是因为姜安入狱导致自己心态崩盘玩了一年,还是勤勤恳恳的刷题恶补,没有一次在分数上考过顾淮左。
    青春的最后一次试卷,她当然想赢一次。
    姜暖果断,“上面!”
    “那你想的还挺多,”顾淮左唇角一勾,饶有兴趣的反问,“万一在下面怎么办?”
    “万一在下面,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行。”送上门来的念念,不要白不要,少年记下。
    “一言为定!”姜暖举手。
    顾淮左手插兜,假装看不懂她想做什么。
    姜暖瞥了眼眉眼冷清俊秀的少年,解释:“击掌盟誓。”
    顾淮左就是不举,笑她孩子气,偏爱唱反调看她皱眉的小表情。
    “你举不举?”姜暖拉着他衬衫衣摆,晃着自己高高举起的右手,“别不举嘛,你不举我会很尴尬诶!”
    “……闭嘴。”顾淮左似想到什么,剑眉一挑,表情有些不自然,转头望向窗外群山青黛,红霞漫天,和他脸上涌起的血色一样。
    姜暖抱着他的胳膊从兜里抽出,和自己粉白的掌心一印,“真笨,击掌盟誓都不会。”
    盖完章,姜暖也没闲着,直接将顾淮左从自己房间里推出去,“我要看错题集了。”
    “我可以辅导你。”
    “不用,你只会闲聊。”姜暖轻哼了声,见少年有话想说,她双手叉腰补上一句,“不许打扰我,不然现在就算你输!”
    顾淮左低笑了声,念念真是个小天才。
    姜暖关门,突然伸出小脑袋,朝门口还没离开的少年低声喊道,“顾家哥哥,你,也不许去找苏青青!”
    说完,迅速关上门!
    有事顾家哥哥,没事顾淮左,念念你真棒!
    6月8日,17:00,考完外语。
    这是姜暖擅长的学科,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脚步轻盈地走出考场。
    因为有其他学校的考生到一中考试,最后一场结束后,少年少女们宛若白鸽,从教学楼纷纷涌出。
    按照和顾淮左的约定,姜暖没在人群洪流里等他,先去考场外和顾阿姨汇合
    车里除了司机,后排坐着一位端庄姣美的女人。
    苏青青被分到了上青考区,所以不在。
    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少年。
    姜暖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的望向东校门口,顾家哥哥也太慢了吧。
    “他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忘记念念在等他了!”她小声埋怨着嘀咕,叹了口气。
    顾母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儿子聪明,又不会考砸,反倒是姜家丫头能不能跟淮左填上一个志愿,是个问题。
    她温柔询问,“念念有把握吗?”
    姜暖回身,用力地点头,“顾淮左帮我压得理综大题全中,题型差不多就是数值不同,不难的。”
    听姜家丫头话中得意,顾母眼中喜色明亮,再问,“有没有信心考过淮左?”
    “这个,”姜暖抿抿嘴有些害羞,认真思考了片刻,话音里的轻快少了些。
    “如果他语文不超过130,我还是很有信心的,顾阿姨!”
    “呵呵,”顾母闻声便掩唇轻笑,“那念念可得拜好文曲星,淮左整个高三下来,语文回回140上下,最差也是132。”
    “那,阿姨借我一点幸运值吧。”姜暖朝顾阿姨伸出小手,露出清甜可爱的笑容。
    顾母脸上笑容不减,轻轻握住了姜暖的小手,“加油,考过淮左,阿姨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姜暖说,“要清蒸黄鱼。”
    “行,都做你喜欢的。”
    姜暖双手合十,诚心许愿:“文曲星保佑,保佑顾家哥哥超常发挥,保佑念念弯道超车!”
    这丫头,呵。顾母笑而不语,心中自有考量,念念比青青的心思要轻许多,儿子也更喜欢跟在念念屁股后面跑。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顾淮左出来,门口父母都接到了子女,三三两两的离开。
    姜暖心中焦虑四起,他是一个守时的人,不会这么久还不见人影,莫名其妙的不安将她笼罩,总感觉发生什么了。
    顾母身份地位都很特殊,不方便这个时候去学校,便让司机进校找寻顾淮左。
    见姜家丫头小脸藏不住事,一副心神不宁的担忧模样,顾母轻拍了拍少女的肩头,“你们晚上要跟沈家小子出去玩?”
    姜暖尴尬的抱紧书包,里面装着飞露城机票,晚上9点50的。
    她偷偷看向顾母,心虚的低头。万一被顾阿姨发现,自己和顾淮左出去玩却没带上苏青青,多半会惹怒顾爷爷。
    顾母了然一笑,只说了一句:“淮左再过六个月就成年了,他自己拿主意也挺好。”
    姜暖以为她说的意思是,顾淮左马上就是成年人了,想跟谁玩就跟谁玩。
    心里冒出一句:他成不成年不都一直自己拿主意么。
    后来几年,姜暖回忆起6月8号的傍晚,从天亮到天黑,心中雀跃成了忧心忡忡,等了很久很久。
    校门口都亮起了灯,寂寥空落,没等来顾淮左。
    姜暖安静地望着车窗外,期盼他快一点出来,快要赶不上飞机了。
    后来,顾母接了个电话,没让姜暖听清内容。只是在接完后,面色陡然凝重,同司机道,“去东城公安局。”
    余光瞥见旁边坐着的少女,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顾母心乱如麻,改口道,“先回顾家。”
    那张机票是遗憾的开端,无疾而终的旅行,如同无疾而终的暗恋。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顾淮左就被安排出国了。
    姜暖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脸茫然,飞奔赶去机场,匆匆一面。
    顾淮左还是穿着6月8日进考场时的白衬衫,袖子上有血,很是狼狈。
    他额头和脸颊也都是淤青伤口。
    姜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他也不说,抓着少年的衬衫哭得泣不成声,“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让你不要跟人动手的,你说话啊!”
    顾淮左沉下青涩俊美的面孔,声音沙哑,“念念,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击过掌的。”
    姜暖边哭边摇晃着他的胳膊,哀声祈求:“能不能不走,还没出成绩,不走好不好?”
    “如果我赢了,”顾淮左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抬头看向更远处,声音顿住。
    沉默了片刻,她还在哭个不停。
    从兜里抽出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摸了摸姜暖的脑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一个明知结果的赌约,要让姜暖等自己吗。
    而他刚杀了人。
    头顶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姜暖抓住他的胳膊追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姜暖,”顾淮左神情复杂地喊她全名。
    眼眶红的几乎下一秒就要流下泪,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卑劣请求,“如果我赢了,你可不可以等我几年?”
    脑袋一懵,姜暖不知所措地望着少年,眼中泪水都停滞了,颤颤的问他:“为什么要等,等上几年?”
    “你在说什么?”不愿相信他说的,姜暖声音破碎哽咽,眼泪决堤,口齿不清地冲他哭喊,“你为什么要出国,我肯定能考上a大的,我有把握,我们一起去a大不好吗!你别出国,不要走!”
    顾淮左站着没动,微仰着头,下颚绷紧成线,喉结艰涩的滚动,他很想抱住姜暖,让她别再哭了,也别再问了。
    可是,他手上的血,也才刚洗干净不久。
    洗不干净了。
    “是,是为什么非走不可?”姜暖哭到嘶哑,抓着顾淮左的袖子不肯松开,“我不要,不要你走的不明不白,你说清楚!顾淮左!”
    他还是没说,心情是复杂的。
    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昨天的事,政治身份却要变了。
    会和姜安一样吗,成为念念的一道伤疤。
    这就是权力和地位,赋予的行为。
    他,会站在制高点,和念念重逢的。
    而顾家,不会亏待念念,会好好照顾他愿意背负一切去保护的小姑娘。
    顾淮左走后,同学聚会上听人说起,顾淮左从考场出来没从东校门走,跟人出了西校门就去了后巷,杀了人,一地的血。
    姜暖不信,和隔壁班的同学在饭桌上吵了起来。
    后来,拿到了出事几名同学的姓名,她一家一家地医院跑。
    被打得脑出血的学生叫陈康乐,她在学校里见过几面,没什么印象。
    陈康乐虽然没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成了植物人。
    陈康乐父母在朔津也是有些地位的,跟顾家对着干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自己儿子成了这样怎么能甘心?联合当天被打的另外几人家长,去司法机构立案,扬言要送顾淮左去坐牢。
    顾淮左谁敢抓?
    可偏偏陈康乐家找到了初到朔津上任的局长,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把顾淮左抓了。
    虽是第二天就被顾家接走了,影响却留在那儿了。
    陈康乐家里不干,一直刊报、自媒体发声采访,闹得轰动一时。
    这事最后是顾绝出面,摆平的。
    顾老爷子为此气得不轻,勒令顾淮左成熟稳重之前不允许回国。
    姜暖一个人去了a大,早出晚归,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教学楼,她想尽早拿到交换生的名额,去美国找顾淮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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