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问,“你们下午去哪儿了?几个人。”
    杜新老老实实的交待,中午饭点,李智崖和田欣欣起哄说要给他接风,所以喊了剧组的主要负责人去外面。
    周阳问,“没喊我嫂子?”
    杜新摸了摸鼻尖,“没看见她,而且她也不喜欢这样聚会,之前韩平还在的时候,她就没参加过。”
    周阳从其他侦讯的同事发来的消息,差不多可以判断出。
    杜新确实有让田欣欣喊姜暖去4号片场。但姜暖之前并没有去过这个临时搭建的片场。据说剧组其他人员反映,一个人是没办法走小路上去的。
    除非她在去的路上遇到了人,给她指了路。她出去的时候雨下的正大,外面没什么人,都躲在凉棚里打发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谁给她指的路?
    退一万步说,她真的一个人找到了去四号片场的小路,上山见到了杜新。这个当时在山顶片场里的其他人都可以作证,姜编真的去了。
    从四号片场回到半山腰的一号片场,不止一两个人确定姜暖下山了,衣服打湿了,然后上了一辆车下山回酒店,奇怪的是那辆车里没有一个见过姜暖。
    片场最后走的一拨人,仔细检查过几个片场,确定没有人才下山。
    从路口的监控数据和调查结果来看,姜暖肯定没有离开这座山去市区的,从回酒店开始就没人敢确定见过她了。
    那是谁在说谎?从哪个阶段开始说谎的?周阳总觉得有个地方想不明白,如果没有人说谎,嫂子这么大个人,是怎么不见得?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姜暖。
    这雨,是下得越来越大了。
    第59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五十九天挂在树上的叶……
    059.
    顾淮左周三夜里十点四十抵达檀溟的。
    天是漆黑一片,雨停了。
    人从贵宾通道出来,步履生风,面若冰霜,岑言早就等候多时,直接去了医院。
    市中心医院是檀溟最好的三甲医院,重症监护室整一层楼的走廊里挤满了人。
    从岑言去接人起,留在医院的警员就跟周队长联系了,出这么大的事,周阳自然也通知了薛遇。
    走廊一端传来类似金属叩击地面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响声格外利落。剧组和周阳的人齐齐的转身回头,看向来人。
    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踩踏白色地板,黑色修长的西裤,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男人面相比电视上还要俊美清艳,脸色也更严肃冷沉,那双黑色明亮的长眸仿佛结了层薄冰。他身上还穿着昨晚临时会谈结束后的黑色西装,最普通的颜色,衬出最高贵矜傲的气质。身材颀长清瘦,西装剪裁得体,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宽阔,恰到好处的勾勒了精瘦的腰身,此刻只剩下冷沉而压迫。
    就算韩平和刘导做好了心理建设工作,但在亲眼看到顾淮左本人时,也都紧张的倒吸了口凉气。更遑论剧组的其他人,前两天还被他们谈论的致行总裁就出现在了眼前,人都傻了。
    所经之处,不发一言,强大的气场压制,周围众人都恨不得小心翼翼的屏息以待,不敢低头接耳。
    薛遇俊脸一紧,眼底不掩惊讶。别看病房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四五十人候着,却没一个敢上去搭话的。
    薛遇见表弟身上气场不对劲,怎么着也是沾点血缘的,这场合下也只有自己能上前开口。
    他关怀道:“回来的这么快?”
    巴黎飞檀溟最快也要18个小时,姜暖是周三凌晨两点在禾子溪找到的,也就是说顾淮左在姜暖出事后没等找到人就直接回国了,那欧洲的事务怎么办?薛遇是真替这个表弟担心了,致行这次访欧可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搞砸了顾家那边多少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顾淮左没接话,声音紧绷着寒意,“她在里面?”
    说着,他手就放到了门把手上。
    这他妈是重症监护室,他想干嘛!薛遇连忙出手拦住他,紧忙说:“人还没脱离危险,现在不能进去。”
    握住门把手的左手上筋骨跳动,过分的用力,骨节都发白了。顾淮左下颚绷成一条利落转折的线,刻薄凌厉,他侧目看向岑言,岑言会意,连忙去找主治医生过来。
    他不开口,也没人敢说话,全程看都没看一眼聚集在这里的几十号人。
    原本就冷清的走廊,瞬间又冷下了七八度,只剩下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市中心医院的神经外科、胸外科、骨科等专家全部赶了过去,这6008房的病人是周书记亲自打过招呼的,不能怠慢。
    周南水夫妇和薛遇的父母也赶到了医院,周阳直接将他们接到了专家会诊的会议室。
    里面坐着一群三十到六十岁不等的各科专家,顾淮左面无表情地坐在上位,看着屏幕上的ct图,听着他们分析。
    他的念念身上还有一块是没伤到的吗,顾淮左在想,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声音令在场的人都提心吊胆。
    宋主任和几位专家说的口干舌燥,最后看向全程都没说话的男人,她面色凝重道,“顾太太身上多处骨折,现在这个情况是比较危险的,人是今天凌晨三点送过来的,十点从急症室出来,下午三点人倒是醒了一分钟,胸腔出血比较严重。”
    她又调出前面一张图,“从图上您也看到了,最危险的是头部骨折,有十厘米左右的伤,伴随脑挫裂伤。”
    食指重重的叩击黑色实木桌面,动作停顿,顾淮左眼神也停在那张图上,下颚依旧紧绷着,面色冷沉,“有生命危险吗。”
    宋主任摸着鼠标的手松开,微微前倾的身体站直了,提了一口气,最后垂下了肩膀,“顾先生请你放心,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病人,现在顾太太昏迷不醒是脑原性损伤所致,情况好转的话,预计明天就能醒来——”
    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这个时候通常不会有人打扰,除非真有天大的急事。
    门打开,一个年轻医生跑过来,脚步慌张,声音也急乱的忽高忽低:“宋主任,6008房间病人出现休克症状,胸腔大面积出血,送急诊了。”
    不待宋主任询问。坐在下手方的中年男人连忙戴上搁在会议桌上的眼镜,起身就朝外走,“颅内什么情况?”
    年轻医生紧张道:“有出血。”
    “不早说!”男人暗骂坏事,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周阳朝会议室的人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人着急地跑去了急诊部,脸色如临大敌般,低声交流着病人的情况。
    越交流越没底,这个情况多半是没得救了,临时开这个会也是给顾先生交给底,片子都给看了,顾太太这情况不亚于从十楼跌落,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
    宋主任他们也是顶着周书记的压力不敢言明,刚才话都只说了一半,这要是明天没醒的话,就没了。
    想安排转院是不可能了,若是一般坠崖或跳楼的,超过4层楼就会有生命危险,生还几率不高。更何况姜暖是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去的,警方在禾子溪找到姜暖的时,身体卡在溪中的大石头上,几根骨头戳出来,给乌漆墨黑的河水泡的发白,一群大老爷看得触目惊心。
    都知道没得救了,但让姜暖死在市中心医院,他们是万万不敢背这个责任的。
    全国人民都守在网络和电视机前,等着致行赴欧的会谈的结果,等着致行所代表的民族产品在欧洲大陆上扬眉吐气,而顾先生突然回国实属意料之外。可见他把妻子看的有多重要,更是给医院的人心中压上了沉甸甸的负担。
    急诊前一般都会由家属去签手术知情书和手术同意书,这段时间在欧洲过他手的合同也有二三十份了,有全英的,有西语、法语、德语的,各种各样的商业合同,几十个亿、几百亿、也都只是眨眼的须臾。
    唯独这一刻,顾淮左拿着笔的手在抖,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知道脑袋好似空白一片,落不下字。
    旁边等签字的医生战战兢兢地解释清楚,指着下面一处签字的空地,“您在这里签字就好,不需要太过担心,我们签这个主要是担心患者病情危重随时发生意外,希望您能理解。”
    “说什么浑话!”周阳一把拉开这个不懂事的医生,低声喝斥:“先救人,不需要签这些。”
    医生被周阳训斥的不敢说话,再一看周阳身后的周书记也是沉着脸色,他连忙道歉后离开了房间,默认家属是同意。
    单独留给领导的休息间里气氛低沉凝重,周南水夫妇坐在真皮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杯热茶和点心。
    他们试图聊了几句,关于姜暖出事的初步分析、关于她这场手术的正面结果。薛家父母也是满面愁容,言语中寄语希望。
    顾淮左一句话都没说,冷白的皮肤在灯下白得发青。
    薛遇的父亲再坐不住,起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他和妻子对姜暖一无所知,听说出事了,今天上午就来过一次医院。
    薛母跟朔津顾家联系,电话中问过顾母的意见,听顾母的意思顾家是不同意结婚的事的,所以顾家不会来人。
    但谁能料到,顾淮左得知姜暖出事直接从欧洲飞檀溟,风尘仆仆的不说,立场够明确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辈的人都老了,以后顾家做主的就是眼前的年轻人了。薛父和妻子商量过,姜暖生死未卜这件事上朔津顾家态度不一,是跟着顾家老一辈人站队还是跟着顾淮左站队,是一个问题。
    眼下来看,站在顾淮左的立场,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不仅能维系顾家和薛家的微薄联系,这事要是能处理得好,将来顾淮左当家,两家关系恐怕能再进一步。
    是以,薛父体恤宽慰道,“淮左,市里最好的脑科、骨科专家都在,不会有事的。”
    顾淮左视线一直停留在桌上的手术同意书上,冷着脸,密密麻麻的小字,只觉的如寒冬腊月,刺骨生寒。
    关于姜暖,他无法去接受负面的结果,甚至想都不能想,脑袋钝痛雪白,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慌和挣扎。
    就像悬崖边的树上挂着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将落未落,在风里吹得几乎要离开枝桠,却又凭借着最后一点经脉树皮挂在枝干上,如此揪心的反复折磨,风不停,叶不静,来回飘荡,恐惧被吹落,无法承受的结果。
    他就是这片树叶,要是吹落在北风里,悬崖下便是粉身碎骨。
    将手中紧握的钢笔扣在桌上,金属笔杆被拍的清脆声响。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流露,起身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豪华休息室里的人默契地吸了口气,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洗了把脸,眉眼被冷水浸透,他脸白如纸,眼眶下是一片凄厉的暗红色,眼白浮着几缕血丝。
    双手放在水龙头下,想盛一捧水浇在脸上,这才注意到他在不停颤抖的双手。
    他脑子里时而是那片挂在枝头的树叶,时而一片空白。
    世界好像就快要抵达终点了。
    会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知怎么,看着水龙头里哗哗的流水,镜子中情绪紧绷到极致的自己,他突然想起七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一天,6月8日。
    17:00考完外语。
    他是第三个出考场的。
    记得很清楚,他从教室出来,四周都是庆祝考完最后一科的欢呼雀跃声,聒噪,也是暑假来临前的喜悦。
    姜暖和他不在一个考场,隔了三座教学楼。
    虽然事先约好了考完直接去东校门车里汇合,但他还是忍不住往回跑,想去她考场看看,没准就能遇上笑容满面的小姑娘。
    想给她惊喜,想在最快的时间里分享喜悦。
    后来,他手机响了。
    有人发来一段视频,约他5点半之前到西校门,磕头认错。
    视频内容,惹恼了他。
    往后这七年里,顾淮左做了不少假设。
    如果考完英语的那个下午,他没有去西校门,自己和姜暖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故事。
    如果没去西校门,他会按照约定和姜暖去毕业旅行,会在双雲塔跟她告白——他甚至都想好,姜暖会不会以‘顾淮左你还未满十八岁’为由拒绝自己,他还和沈逢商量好要是她这么回,他就死皮赖脸的接一句‘反正迟早是我的,不嫌你年纪大’……
    旅行结束后,他们会在同一所大学成长和恋爱。
    他会将姜暖偷偷写进日记本里的愿望尽可能的兑现……我想当一名医生,因为当医生可以拯救病人,给他们的家庭带去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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