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蕊心如死灰:“......”
    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始蔓延。
    她那未着鞋袜的双足此时交叠着蜷缩抓地,手臂轻动,人就想从他臂弯下溜出,却又在下一瞬被他扼住了手腕。
    奚蕊头皮一紧。
    ——吾命休矣。
    “跑什么?”男子低沉的嗓音夹杂了些许无言。
    奚蕊耳边嗡嗡作响,只顾着连连点头又摇头,手腕处的炙热温度灼烧得紧。
    忽地眼尾一热,男子略显粗糙的指腹抹上了她方才将落未落的泪珠。
    “就为这哭成这样?”
    不以为然又迷惑不解的声线自头顶传来,奚蕊咬了咬牙竟觉方才的尴尬都少了几分。
    “什么叫就为这,我们花娘可怜死了,要不是那个狗男人,她早就和小书生长相厮守了呜呜呜......”
    说着,整个人竟又入戏几分。
    眼看着那还未褪去红色的眼眶又聚起泪珠,祁朔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复而顿住。
    奚蕊越说情绪越上头,她抽抽嗒嗒地哽噎出声:“什么王公贵族,凭着手中有些权势便强取豪夺,还将人绑起来那般......”
    顿了顿,她倏得抬眸,悬挂着泪珠的眼睫颤了又颤:“......你不会也要将我绑起来吧。”
    祁朔:“......”
    “不过我也没什么两情相悦的小书生。说罢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但是哎唔——”
    看她有越说越离谱的趋势,祁朔干脆挑起她的下颚堵住了她那喋喋不休的红唇。
    奚蕊扑腾着想要挣扎,忽然有手掌覆盖上了那执掌命运的胸口。
    仿佛触碰到什么开关一般,她蓦地瞪大双眼,腰杆软了下去,透薄的轻纱不知何时被扯开,有力的手臂拖着身子后方。
    衣摆胡乱着滑移至腰际,纤纤细腿在榻间伸动又缩起。
    “可以试试。”男子喑哑声线引起胸腔振动,他咬上她耳垂。
    不待她反应过来要试什么,那推搡着他坚实胸口的双手便被一把桎梏握住,而后高高举起。
    祁朔修长的骨指勾过方才散在地面的腰带,然后圈上她的腕,同时缠上他的指节。
    奚蕊:“??!”
    膝盖被抵开又按压至肩膀,愈渐混沌的思绪逐步沉沦,她扬起脖颈,在隐隐月光透进的室内划过一抹完美的弧度。
    哭唧唧的哽咽断断续续:“......狗男人。”
    这次是在骂他了。
    “夫人怎么还哭?”男子低声的哼笑在吱呀起伏间响在耳边。
    奚蕊咬着下唇忍着那快要从喉中溢出的破碎声音,扭过那氤氲了水汽的双眸,两颊的红晕蔓延到耳根。
    “莫不是也有什么小书生?”说着那力度竟又重了一分。
    “......!”
    这人怎么一到榻上就这样??
    第45章 真好呀。(二更合一)……
    八月初六, 素常本该落钥的时辰,此时的庄肃宫门却依旧敞开,络绎不绝的奢华车马自宫外涌入, 禁卫军铁革佩剑,守备层层。
    灯火辉煌, 即将笼罩在夜色中沉寂的皇宫之巅挂上了排排金红璀璨的灯笼。
    一队队宫人内侍双手托着玉器花盏与宫廷糕点, 低首垂目, 步子齐整着朝保和宫行去。
    燃着通明灯烛的保和宫正殿之上, 缭绕的檀香在四周角落弥漫开来。
    奚蕊今日用过午膳,未时刚过便回了房开始早早地沐浴梳洗。
    熏香过后又以羊乳敷面半个时辰才堪堪出浴。
    今晚便是她准备已久的太皇太后寿宴,虽主角不是她,况且全程看来也只需辅佐林知眠便可。
    但她作为外命妇之首出席宴会,心中难免会有忐忑。
    为此奚蕊昨日纠结良久, 还在申时急赶着入了趟宫, 拉着脸皮又找林知眠核对了一番清单, 引得她好一阵调笑。
    回忆至此, 奚蕊坐于铜镜前深呼吸几口,而后葱白细嫩的手指执起螺黛勾勒着细长柳眉, 红桦透金的花钿贴于额间,绯色胭脂晕染面颊,她眉眼稍弯, 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魂。
    又让阿绫取出诰命服饰, 随后由文茵为她挽发。
    头顶松山特髻,其上簪有翠松五株,金翟八支,又斜插衔珠凤簪,小巧耳垂挂上景泰蓝红珊瑚耳珠, 身着真红大袖衫,深青色霞披上施蹙金绣云霞翟纹与钑花金坠子。*
    今日是她第一次着这一品诰命礼服。
    看着镜中略显陌生的自己,奚蕊心口的跳动更甚。
    她有些懊恼于自己的没出息,却又想着今晚便能看着自己辛苦数日而成的宫宴,就又多了几分成就感。
    “夫人,马车在外面候着了。”文茵垂首说道。
    奚蕊点头,最后取出铅红口脂,轻轻一抿,便算上妆完成。
    她伸出手臂由文茵与阿绫搀扶起身,头顶发冠的重量虽不至于和当时大婚的凤冠那般重,却也算不上多轻。
    谨记着仪态要端庄,奚蕊踏着盈盈莲步,倒是没令发髻上的支支珠钗来回晃动。
    至她行到府门,见着了等候已久的马车以及车上之人时,她才惊觉今日还是收拾稍晚了些。
    “夫君。”
    奚蕊颔首稍有不安,复又乘着下人的手臂借力登上马车。
    心中有些颓丧于自己明明未时便开始梳妆整顿,怎得还是让他等了自己。
    可在抬眼的瞬间却惊得忘了迈出下一步。
    她甚少见祁朔穿正式官服,多是一袭玄袍于身,今日却见他着了绯色盘领宽袖长袍,补子上纹绣着麒麟图腾,玉冠高束,腰束革带佩绶,眉飞入鬓,深邃双瞳灿若繁星。
    奚蕊瞧着,不由得呆了许久,直至身后阿绫出声提醒。
    “夫人?”
    闻声她迅速敛眸,而后寻着距他身侧不远处落了座,没再看他。
    马车摇晃着前行,她牢记着上次搅动手帕被祁朔发现的窘迫。
    这次奚蕊倒是学了聪明,她将双手完全拢于袖中,就算那指节如何紧缠,身旁之人也是见不到的。
    微风稍稍带起窗帘,奚蕊悄然侧眸,只见眼前掠过沿边路景,她又朝前看,便是那新月划过重重角楼的巍峨皇宫。
    红砖绿瓦的高墙下倾洒一片朦胧之色,车马停稳,她紧了紧手指,提着衣摆便想下车。
    层层诰命册服带着她步伐沉沉,她极力维持着身子平稳,忽有一人在身后掌住了她的腰。
    失坠感顷刻无踪,奚蕊蓦然回望,便对上男子轻瞥的眼眸。
    祁朔睨她少顷,眼前的小姑娘分明是小小的身板,却着了身同她年纪完全不符的枷锁。
    透过此时,他想到了那日大婚之夜,她也是这般着装盛丽,美且潋滟。
    奚蕊抿了抿唇,依了他的执掌,落地之时又被握住了手心。
    “不急。”
    淡淡的两个字自他薄唇中吐出,分明没有带上什么情绪,却让奚蕊恍惚感受到了一些暗沉的温柔。
    她怔了怔,复而回握,因着头顶发冠的沉重,便只是抬了眼看他,随即轻缓点头,浅浅勾唇。
    ......
    无论是依照官阶还是爵位,辅国公席位皆在大殿最前方。
    奚蕊等人落座时,其他官员也入场了大半。
    “皇上驾到——”
    “太皇太后驾到——”
    外头传来太监总管的传唤声,她随着众人起身行礼。
    “臣/臣妇参见陛下,参见太皇太后。”
    浩浩汤汤的乌泱人群行至高台上方,太皇太后身侧则是皇帝裴云昭,再往下首则是按位阶排列的后宫嫔妃。
    “免礼。”
    “谢陛下,谢太皇太后。”
    随着礼毕起身,奚蕊悄悄抬眸,只见到男子泰然自若的神情,又想起方才的那无声交握的手掌。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心底的紧张逐渐褪却。
    太皇太后虽面色无波且庄肃沉寂,但经过先前一段时间的接触和林知眠的解释,奚蕊明白了她是一位外冷内热的老太太。
    若非如此,也不会那般热衷办些宴席茶座的,引得年轻女子同她说说话。
    太皇太后对于这场事事条条皆符她心意的宴会心中甚悦,寒暄几句后便笑着对裴云昭道:“知眠还是这般娴淑体贴,皇帝觉得呢?”
    裴云昭颔首:“贵妃做事朕向来放心,皇祖母喜欢便好。”
    林知眠却未邀这功:“太皇太后与陛下有所不知,今日宴席中陈设种种,大多都是由国公夫人亲自挑选,臣妾不过是借了夫人的光罢了。”
    说罢,她目光朝这边望来,在看着那方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时,嘴角噙了抹浅浅的笑意。
    太皇太后略有诧异,顺着她的视线一道看来:“竟是如此?”
    自己被突然提到,奚蕊起身又福了福身,垂首道:“回太皇太后,臣妇不过是帮衬贵妃娘娘核对了些名录便罢,至于其他种种,皆是全倚仗了贵妃娘娘提点。”
    太皇太后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裴云昭接过话:“如此年纪便办事妥帖,不愧是大理寺卿之女,委实贤淑。”
    方才提到奚蕊时同样紧张的还有坐在稍后的奚广平,他连忙起身躬身:“臣不敢邀功,国公夫人这般成长,多亏陛下与公爷看重,又得太皇太后同贵妃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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