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苏曼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将目光看向了被罗列在他们俩身后的四辆军用货车,和那一辆比货车更加帅气的军用吉普车上面。
    从刚刚苏曼在看到那几辆,被田庆丰带回来的,十分帅气的军用货车的第一时间,她就把刚刚对乔黎明的担忧全抛到了脑后,没了半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这几辆在这个年代里极为瞩目的车子。
    苏曼在上辈子还没有狗带的时候,就是个吉普车爱好者,只是碍于各种经济问题,加上繁华都市交通堵塞问题,以至于她在狗带当天还是骑着共享单车上下班,没给公司本就紧张的地下车库添麻烦。
    而在这个年代,车子是绝对的奢侈物件儿,整个花阳县也只有县领导有一辆快要报废散架的,不知道多少手的车,这还是只有去市里或省里开会的时候才会开,其他时候都得拿这辆车当宝贝似的“供”在县里,轻易都不会开出来。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没有道路堵塞,没有为了环保而开启的限号,没有各种“路怒症”和“碰瓷”行为的出现……苏曼这个吉普汽车脑子也只能默默地,暂时搁浅了她对吉普车的爱。
    尤其是在后来,苏曼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可以佛系、咸鱼、自由地过一辈子的胎穿,而是要努力摆脱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那该死的对照组身份的时候,从来兴趣爱好不多,除了吃饭做饭和钱以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隐藏爱好的苏曼也只能面对现实。
    然而,让苏曼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能有见识到这个年代,极为气派帅气的军用吉普车?!
    苏曼:好想知道开军用吉普车会是什么体验!
    ……
    大概是苏曼看向那辆吉普车的眼神太过专注,田庆丰和陈连长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就都将关注放到了苏曼……的眼神上。
    陈连长在培训赵兰妮的时候,可时没少听她提起苏曼这个名字,知道她是个不错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多了几分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看着苏曼这炯炯有神看着自己开过来的吉普车的样子,忍不住问她道:“小苏同志,看你这样子是喜欢这辆吉普车?”
    “我爷爷就是抗战老兵,他还在世的时候,就总和我说关于部队的一切,尤其是部队里的车子,我爷爷说他当时退伍回乡的时候,坐的就是这种迷彩的吉普车!所以,我一直都对部队的菜生活十分向往与崇拜……”苏曼没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对这辆车的喜欢与那么一点点想要连同这辆车一起留下的想法,只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顺便还不忘跟陈连长和田庆丰面前拍了个不明显的马屁,点名了一下自己又红又专的身份。
    “怪不得小苏同志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不光能力强,还能想到和我们部队租赁货车这样的想法,原来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抗战老兵的后代啊!”陈连长说着,忍不住对同样意外的田庆丰说道,“老田,你之前咋没跟我说过这情况呢,你要是早说小苏同志这样的成分,那我跟我们领导那边申请租车的事情铁定是能更容易,不至于磨磨蹭蹭快一个月才把车给你送过来!”
    田庆丰:“不是……”
    这话说得田庆丰也是委屈极了,他心想我要是知道我能不告诉你嘛,那不说不就是我也不知道吗!
    他这话倒是没作假,因为苏曼的资料是从县里直接过来的,上面是有她家庭成员的资料,但她爷爷那一栏写着的是[去世],没写别的,那资料上面没写的东西,苏曼也没提过的事情,田庆丰上哪知道啊!
    但没等他开口解释,一旁在听苏曼说她爷爷是抗战老兵的事情以后,态度就更加和蔼可亲的陈连长连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吉普车跟前,一把打开了车门子,对苏曼招了招手,说道,“小苏同志,既然吉普车是你作为抗战老兵的爷爷曾经和你讲过的,故事里曾坐过的车子,那今天叔叔也带你坐一会迷彩吉普车!”
    说着,陈连长就坐上了驾驶座,对还楞在原地的苏曼说道:“来,上副驾驶,我带你绕着公社兜一圈!”
    苏曼:“!!!”
    苏曼实在无法拒绝陈连长的提议,却不能像陈连长一样无视田庆丰。
    她看向田庆丰,眼神里的意思像是想要让田庆丰跟着一起上车,去公社兜风,
    田庆丰:“……”
    哼哼,不坐白不坐!
    就这样,在苏曼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独属于这个年代特色的迷彩吉普车以后,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从前听过的那首歌里头唱的“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1]”这句开头歌词的含义了。
    这简直太happy了!
    苏曼从去年过年前知道自己是旺夫文女主对照组以后,就一直紧绷着心弦,哪怕到了今天她也无法放松警惕,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被剧情控制。
    如此长久地保持警惕的心情,是沉重又苦闷的,以至于苏曼只能通过不断努力地工作,试图通过充实生活与事业取得成功所带来的的满足感来调节自己紧绷的心情。
    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苏曼仍旧无法彻底拔除剧情所带给自己的阴影,也无法调整自己越发杞人忧天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苏曼会在最近越发感到疲惫的原因——她的内心太累太累了。
    但在这一刻——
    在结束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后,变得越发温柔的春风顺着打开的车窗钻了进来,连同阳光一起洒在苏曼的手背上,翩翩起舞着的这一刻。
    苏曼仿佛在耳边听到了“喀嚓”的一声响动。
    ——这是捆绑、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的声音。
    是它们被阳光晒化,被春风吹走时,宣布苏曼她终于——
    她终于无罪释放的声音。
    她给了她自己一份本该就属于她的自由。
    在吉普车要加速越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在春风变得狂热,阳光变得夺目的时候,苏曼紧盯着前方一跃而过的障碍,在心里呐喊道:“滚蛋吧,该死的剧情——”
    苏曼: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2]
    ……
    不管苏曼如何的不舍,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迷彩吉普车,也还是随着陈连长一起,在兜完风后的当天就回去了隔壁军团,只留下被他送过来的,在接下来五年内都将由公社全权负责,也全权拥有的军用货车与苏曼作伴。
    但还好,苏曼向来是个想得开的人。
    有那么一句话说得挺好的,叫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苏曼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年代拥有一辆私家吉普车的想法属于天方夜谭,在坐着吉普车兜了一圈风后,她虽然有些遗憾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但兜了一圈风就不算吃亏了,尤其是在她还借此机会和这位陈连长有了接触,等以后她的事业越来越成功,没准儿就能再和这位陈连长租,甚至是买一辆吉普车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曼在仅仅惆怅了半天以后,就又干劲十足地开始准备搞事情……不是,是搞事业了!
    货车已经到位了,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培训几个司机出来。
    在苏曼整理公社里有驾照的人的资料的时候,她发现整个公社也找不出几个有驾照,又开过这种货车的司机人选,这让她有些苦恼。
    要是按年前服装厂的效益来看,司机的岗位的确是不着急安排,可以满满培养人去学驾照。但今年不行,虽说现在还不到四月份,服装厂也才刚开始生产没多久,但去年从她们麦田服装厂进过成衣的几个公社早在月初的时候就陆续联系了田庆丰,表达了他们想在劳动节以前再多订一批衣服的想法。
    光是几个公社的订单量,就已经达到了两千件,还有琴岛那边试水购买的两百件成衣……这还没算麦秆公社的社员们对成衣的需求量。真要算起来的话,服装厂这边得在五月份以前完成至少两千五百件才行。
    在如今公社已经有了四辆货车的前提下,这两千五百件的衣服必然是要用这几辆货车来完成运输的工作。但这年代学车可是件顶顶仔细、谨慎的事情,想要把驾照拿到手,那至少得学个一年半载才行,尤其是货车的驾照,那和普通小轿车的驾照不一样,考试要更严苛。
    怎么办呢?
    思索片刻后,苏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筒打了一个内部电话,直接接到了田庆丰办公室。
    电话才刚被接通,苏曼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喂,书记,是我。我想问问您,部队里头是不是人人都有驾照,还是专门的汽车兵才有?您有认识已经退伍的汽车兵吗?得是在咱们花阳县附近的,最好是咱麦秆公社的那种!”
    “……”饶是习惯了苏曼天马行空的性格,田庆丰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索性反问对方道,“小苏,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苏曼虽然疑惑对方发问的目的,但也还是回答道:“我记得您是1922年生人,今年应该是48岁。”
    “是啊,我今年都快五十岁了,我的脑筋没有你转得那么快了。”田庆丰握着电话筒叹息了一口气后,又用底气十足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苏曼道,“所以小苏,你以后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说,不要一口气问我好几个问题!”
    苏曼被田庆丰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刚这话说得不挺利索的嘛,没看出脑筋转得不够快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苏曼嘿嘿笑了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咱们内部电话省点电嘛。咱公社办公室虽说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不也得给国家节省资源嘛。”
    说着,她主动解释起自己刚刚问那些问题的原因:“书记,您有没有认识的退伍汽车兵?咱整个公社就只有您一个人有能开货车的驾照资格,但总不能让您这当书记的去送货。可现在挑人去学车考本子又太耗功夫,服装厂那边可是一堆货等着拉走呢!所以,我想找几个会开货车的退伍军人来服装厂当司机。还有未来要是开砖厂的话,也能雇佣一些退伍军人加入到咱公社……”
    苏曼的想法挺多,但现在能实现的挺少。
    但光是这么几句话中所表达的想法,就已经足够让田庆丰感受她对人民子弟兵的亲近与友好了。
    这是好事啊!
    虽说现在距离八十年代大裁军差了整整一个年代,但如今在部队里每年也是有不少军人离开部队的。这其中,有因时间、种类的不同而退伍的同志,有像田庆丰这样转业到各地方,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的,但更多的,还是复员回老家,国家不包分配工作的那种。
    这让不少军人在离开部队以后,生活得并不算十分如意,甚至是穷困潦倒。
    像是田庆丰曾经的一位战友就是因伤退役,回到老家后只能务农,几年前的时候得了重病,虽说有部队给的退伍费,但对于他看病所需要的钱而言也是杯水车薪,部队后来有组织过捐款,但……人也还是走了。
    为此,田庆丰在听苏曼主动提起说要招退伍军人的想法后,二话没说,直接就答应帮她寻摸退伍汽车兵的事情了。
    田庆丰问:“是只要汽车兵还是只要有货车驾照的退伍兵就可以?”
    苏曼想了想:“都行,但人品一定要过关,脾气也不能太火爆,送货这事儿也是避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的,脾气太差的话,出门在外的,容易得罪人。所以最好能找几个性格沉稳、踏实点的。”
    “成,我知道你的要求了,回头就按这个给你找!”田庆丰对苏曼提出的要求深以为然,心里已然是有了人选,只待找时间再认真考察一番了。
    确定好了聘请司机的事情后,苏曼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但她的心事又哪光只有这一桩啊。
    刚挂断和田庆丰的内部电话,苏曼就又开始审阅起了剧本。
    春天到了,马上就要劳动节了,表演队也该开始重新排练应景的新剧本,去各个公社、大队四处巡演了。看着剧本,苏曼想在剧本里夹带点私货,但具体怎么才能又有效果又不显得那么功利……苏曼觉得自己还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此时,伏案工作的苏曼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天还想着的乔黎明,和他总捂着胸口,疑似得了心脏病,还故意躲着自己的事情,满心想着的,都是自己一定努力工作,争取买房买车,还一定得是吉普车的梦想。
    苏曼:我的心里只有吉普车……不,是只有工作!
    ……
    等苏曼忙完了工作,终于想起乔黎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的事情了。
    能够让苏曼想起他的理由也很简单——
    那四台等着他进行改造的机器,到了。
    看着被运送到她早就准备好的打谷厂库房里的这四台机器,苏曼忍不住问道:“乔知青,这四台机器都是脱粒机吗?这台看上去和其他那三台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台小型收割机,因为款式太旧,他们就便宜卖给我了。我买它主要是为了拆上面的零件,零件都是好的。”自从上次在知青小院躲了一次苏曼以后,乔黎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再见到苏曼,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头那只本就不安分的野兔子跳得更快了。
    看着乔黎明说着说着话又开始捂心口的样子,苏曼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头半个月前就说要找他好好谈谈,确定一下对方身体情况,却又被她转眼就抛在脑后,还一抛就抛了半个多月,到今天才想起来的事情!
    如今这机器都已经到了,能不能把厂子开起来,买机器的钱又能不能收回来,可是全靠乔黎明了。他这身体要真出了点什么问题,可就坏了!
    苏曼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在发现身边人身体出了问题以后所产生的的担忧情绪,放大了自己对乔黎明所具有价值的看重,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关注点偏倚到看上去更正经的问题上,而非她从刚刚就一直在心里重复循环的,对乔黎明所展现的“西子捧心”的场景所产生的lsp心理。
    她绝不承认自己馋乔黎美色的这件事,绝不!
    “乔知青,我看你总捂着胸口,是不是身体有啥不舒服的地方?”苏曼晃了晃脑袋,将自己那点子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了出去,同乔黎明认真说道,“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觉得检查身体没意义,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上心!”
    乔黎明:“……”
    虽然乔黎明在理智上,清楚苏曼在时隔半个多月才想起来关心自己的目的是为了那几台机器的改造。但在情感上,只看他死死捂着胸口的手就能知道,那只野兔子已经因为苏曼的话,而跳得越发狂野了起来。
    这让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去县里做检查,和医生描述自己“病情”时,那位鬓角发白的大夫脸上,所露出来的了然笑容。
    乔黎明还记得当时那位大夫在自己做完一系列检查,确定身体健康,没有半点问题后,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心脏乱跳的感觉,可能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
    ——而是,他心动了。
    看着仍在喋喋不休说着养身相关话题,传授自己保温杯里泡枸杞妙方的苏曼,乔黎明捂着心口的手掌像是真的透过胸腔摸到了那只不止疲惫的野兔子。
    那只野兔子对他呲了呲牙,却又仍控制不住地跳动在他的手掌心上。
    每跳动一下,那只野兔子就会喊一声苏曼。
    跳动无数下,就是苏曼苏曼苏曼和苏曼……
    乔黎明无法再否认。
    他是真的,动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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