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程钧启程上京。同行的除了景枢和两个道童之外,就只有秦越一人。
    如今盛天天下有九州。每州治下都有大则十余、小则四五个郡城,每个郡城都有守观。一共一百多道观的观主有紫霄宫觐见的资格,可谓群英荟萃。
    那九位真人级别的州守观观主身份高贵,按照俗世的叫法,那也是一方诸侯、封疆大吏,就算是前来朝见,那不说前呼后拥,但排场也颇为风光。而各地郡城的观主,却是站在后排充场面的小角色,就有些寒酸了。像程钧这种小郡观主,而且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代理观主,则更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只有轻车简从,极尽低调,悄悄地进京了。程钧本想两个道童都不带,但毕竟一些小小的体面还是要维持下的。
    云州偏僻,离着京畿甚远。一行五人乘坐仙鹤加上御风术加速,日夜兼程,足足飞了三日,才进入了京师地面。离着京城十里处,几人降下仙鹤,转而走路进京城。
    道门与朝廷的关系想来紧密,所有的守观都是在城中建设,只有紫霄宫,说是就在京师,却是单独建立在遗世独立之处,仙踪飘渺,别说寻常凡人,就是一般道门嫡传的道士也无福一观。
    想要前往紫霄宫,若不是宫中修士,只有两条路,一是宫中降下鹤童子,亲自带人上去。要不然就是登上京西燕山紫云巅,等候道宫传召。
    当然,在京城之中建有一座接仙台,据说也能通往紫霄宫,不过能从那里上紫霄宫的只有一人,就是当今的天子。其他诸人,不管是修道界的道门传人,还是朝廷的天潢贵胄,都不得踏入接仙台一步。
    外地来的州观的观主真人都有鹤童子直接引路去紫霄宫安置,但一百多郡城守观的观主就没这样的待遇了。只能先进京城,按照道宫的安排,在接仙台附近的承天观中住宿。等到朝见那日,由道宫派人引上去,充作背景,制造道宫兴旺繁荣、人丁充足的大好景象。
    程钧前世还真没去过紫霄宫,也不知它建在哪里。但秦越却是其间常客,大方道:“你跟我走吧,跟着他们的安排走不是胡扯么?弄得神神秘秘,说穿了不过是叫人捉摸不透,引人敬畏而已。你跟我上去,紫霄宫决不至于多说什么。”
    程钧摇头道:“我还是宁愿随大流,如今这关键时刻,紫霄宫上下都在忙碌,我可不便上去。再说了,万一本来没有我的事,结果我一上去,有了我的事,给人抓差过去做牛做马,岂不是自找麻烦?”又问道,“给景枢办鹤羽观观主的手续,现在方便吗?”
    秦越道:“那肯定是不方便了。如今正是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你拿这点小事去劳烦紫霄宫的人,人家必然啐你一脸。也罢,那你先去承天观吧。我还要上紫霄宫打个花呼哨。”
    程钧道:“这么说,你是代表九雁山出席这次大典吧。”
    道观和道派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但毕竟都属于盛天道门。道宫对于道观的控制力更强,但是道派名义上也是道宫的属下,不可能不派人来祝贺。九雁山可以算天下道派当中首屈一指的名门,自然也要派人前来。秦越论身份论才能,堪为此用。
    秦越拍了拍脑袋,道:“本来应该是我的,但我有好久没有回九雁山了,因此并没有得到委派。我去紫霄宫中看看,若是没有人来,我就暂时充当使者,总不能面上过不去。若是已经有使者来了,那我就别多事了,还回到你这边来。”
    程钧忙道:“别——我这小庙容不得你这大神。你们九雁山来人,你不应该过去见个面么?有你这个天机出面,张真人也会感觉更好。”
    秦越摇摇头,道:“他看我这张脸都快看吐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不去是有原因的。麒麟闭关,我不在,剑阁你还没来,来的必然是万象阁白师弟。他性子高傲,若是我一直就是正使还好。我若半途插进来,把他的正使位子顶了,他心里或许有些不自在,我又何必惹人嫌?”
    程钧讶道:“看不出来,你倒是很体谅他们。”
    秦越笑了笑,道:“个人性情不同。有些事情旁人看的紧些,我不在意,那我就让一步。有些事情我在意,别人不在意,他们会让我一步的。”
    程钧道:“倘若互相都看紧呢?”
    秦越道:“我是天机,求天道不求人道,和他们有什么可争执的?如果真的有人为天道和我争执,那就请天意做主吧。”说着一拱手,乘着坐骑飞空而去。
    承天观在京城的正东,与其说是道观,不如说是一片宫殿。
    遥遥看见一片楼宇,远远看去雾气昭昭,飘渺如仙宫。走进看时,又见雕梁画栋,玉栏朱楼,金碧辉煌,兼有灵芝仙草,仙鹤白鹿点缀其间。既有皇家气度,也兼有仙家风光。果真是难得的胜景。
    程钧来的时候,无论服饰,人员,礼仪都是最标准的规矩,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道门下郡城的守观观主。一进承天观,立刻有一位少年公子领着两个道童迎接出来,笑道:“直隶赵军和见过程观主,仙师请跟我来。”
    程钧一怔,眼见此人身上有些内力,却无真气,分明是寻常凡人。他不明白是个公子哥儿一样的人出来带着两个道童出来迎接自己,而且还自报姓名,这是哪门子道理?
    一怔之间,那赵军和已经领着程钧进了殿堂。一路上,他随意与程钧谈笑,倒让程钧知道了其他因果。
    原来这位赵公子是京城权贵人家的子弟,父兄虽然不是权臣,却也是显宦,他自己也有羽林郎的官爵在身,因此才有来此处与仙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按理说朝廷和道门是合作关系,道门的一州守观观主也就相当于诸侯,程钧这种级别的观主,最多相当于一个太守。如果是一般的太守进京,这赵公子别说亲自迎接,就算遇到了,也未必多看一眼。但仙师终究是不同的,他们掌握着巨大的力量,为凡人所敬仰。宰相府邸可以搜集到珍贵的灵草,但他们不能得到灵丹,可以得到罕见的材料,但终究不能释放出最低级的法术。就算是当今天子,对于程钧这种筑基修士,也要礼敬三分。
    赵公子身为贵胄公子,虽然来来往往见过许多修士,但对于这些掌握着神秘的力量的陆地神仙,始终感觉到神秘和敬仰。因此对程钧说话的时候,虽然不可避免的露出傲气的口气,但看得出来还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态度,尽量表示出恭敬。程钧对于他骨子里的纨绔骄傲并不算反感,毕竟程铮也有这个毛病,最近才完全矫正过来。
    将程钧引到一座小院,赵公子恭恭敬敬道:“仙师请在这边稍住,这两日紫霄宫还未开山门,仙师不妨在京城中转转。晚辈就在隔壁住着,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熟。只要有我在,什么都摆得平。”最后一句话,稍微露了自己大少爷的豪气。
    程钧心中十分不信,他这样的守观观主,这承天观里面至少有一百多个,人人都有人接待,而且都是赵公子这个级别的。那赵公子也不过是一百分之一,倘若这一百人人人都没有摆不平的事,那还不乱套了?
    道宫中住的十分舒服,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点,全是京城之中最顶级的。程钧安心在观中修炼,并不打算出门。景枢如今已经极为沉稳,跟在程钧身边,虽然对京城也有些好奇,但程钧不吩咐,他就不提,在旁边等候。两个道童更不会生事。
    一转眼,时间过了三日,已经到了六月五日。明日就是六月六日,一清早就要有鹤童子接引众人上山。因此今晚承天观灯火早灭。凡是没有辟谷的修士都早早安眠,筑基元师也都一早打坐休息。
    然而,就在半夜,只听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
    程钧正在修炼,闻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微微皱眉。就听隔壁景枢扬声问道:“师叔,怎样?”
    程钧目光在黑暗中一闪,接着缓缓闭上,道:“不干我们的事,别理他。”这里是一百多筑基修士住的承天观,跟紫霄宫一步之遥。这里就是天塌下来,也自有人去顶。真有什么事情连程钧也波及到了,那么他最好的选择是立刻落荒而逃,因为那事情一定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
    这个时候,只听对面门一响,一个人快步走了出去,离开了院子。程钧暗自一皱眉,那边住的是赵军和,这人必然是心存好奇,加上纨绔脾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竟然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
    眉心一动,程钧还是道:“景枢留下,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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