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君,北青牛。
    这句话可决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至于说天师道,乃道门盟主,不在此中序列。
    此时此刻,船上气氛微妙。现在天师道与老君观、青牛观掰腕子,眼下胜负未分,众人可不敢贸然上前来拉关系。
    大家顶多是客气的见个礼,然后双方谁也不得罪,仅此而已。
    “青牛观的弟子!他怎么会是青牛观弟子?不是一个卑贱的农家小子吗?”柴绍双拳紧握,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朱拂晓,然后慢慢低下头,眸子里杀机慢慢藏匿下去:“青牛观又能如何?青牛观弟子遍布天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得罪了我,也唯有死路一条。”
    “才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子竟然混入了青牛观,绝对留不得!”柴绍眼神里露出一抹阴冷的杀机。
    双方已经结下死仇,说‘化解’二字,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青牛观?能与紫阳道人走在一起,并且言谈自若,可决不是普通青牛观弟子能做到的。”只见李三娘子深吸一口气:“不过眼下青牛观、老君观与天师道关系紧张,以后再想交往,怕是难了。除非双方分出一个高下、胜负。否则万一被天师道迁怒,我李家也承担不起。”
    天师道自魏晋之前便已经存在,传承至今怕不是将近千年底蕴,教中高手无数,关陇门阀虽然把持天下大势,但也绝不想平白与天师道对上。
    况且,关陇门阀是由五姓七宗组成,单独的某一家,根本就不是天师道的对手。
    “关陇门阀?”李玄霸也不傻,闻言不敢多说,目光里的战意逐渐消退,然后对着紫阳道人道:“师傅,咱们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休息的客房,二位随我来吧。”
    朱拂晓明察秋毫,看到了李三娘子眼中多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那柴绍周身磁场波动的厉害,看来对自己是动了杀机。
    朱拂晓与紫阳道人来到船舱内,然后打发了众人,二人坐在窗边看着脚下冰冷的河水:“有点意思。”
    “现在知道局势的严重了吧,老君观如今大张旗鼓的向天师道发难,整个江湖没有人能跳的开,都要被这两个庞然大物席卷进去。”紫阳道人坐在朱拂晓对面:“把你的大红袍拿出来,莫要那么吝啬嘛。”
    朱拂晓摇了摇头,然后叹息一声:“这可是一两黄金一两茶的武夷山大红袍。”
    他也不吝啬,将那茶叶拿出来,静静的泡了一壶。
    “去了涿郡,想必能看到很多故人。”老道士笑眯眯的道:“不论青牛观也好,还是老君观也罢,乃至于天师道、尚书府,对于这次夺宝,都是势在必得。”
    至于说朝廷?
    不论是老君观也好,天师道也罢,夺了宝物都少不了朝廷的那份。
    朝廷超然物外,独坐高楼,俯视天下群雄。
    大船悠悠,当夜开拨。
    是夜
    窗外一道人影晃过,李三娘子来到朱拂晓的船舱内,对着紫阳道人行了一礼,然后对朱拂晓道:“你随我来。”
    紫阳道人目光扫过朱拂晓与李三娘子,随即闭上眼睛,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二人来到窗外,来到了甲板上一处物资遮挡之处,四目相对,然后齐齐转身看向那奔流不息的辽水。
    “以前到不知晓,你竟然是老君观的弟子。”李三娘子一双眼睛扫过船下被排开的水流,眼睛里露出一抹诧异:“你什么时候加入老君观了?”
    “机缘巧合,门中一位老祖见我天资不凡,所以引我入门。”朱拂晓回了句。
    “现在可不是加入青牛观的好时机。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交情不凡的份上,听我一句劝,早早的退出青牛观,免得惹来祸事。”李秀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朱拂晓。
    “哦?”朱拂晓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
    “老君观想要挑衅天师道,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天师道是绝不会给老君观开凿水脉的机会。”李秀宁一双眼睛看着朱拂晓:“我乃是门阀世家内的人,知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消息。天下各大势力交错勾连,就连尚书府这般庞然大物,前段时间听人说别苑被盗,也只能低头吃了闷亏。”
    “有这种事情?”朱拂晓诧异道:“尚书府吃了什么亏?”
    “据说尚书府的兰亭序出世了,被会稽王氏家族买下,尚书府不肯罢休,竟然直接登门王家,却被王家扫地出门,吃了个闭门羹。”三娘子看着朱拂晓:“这天下大家族有很多、很多,大家忌惮的只是五姓七宗整体,而不是五姓七宗的某一家。关陇门阀是一个整体,但越是整体,就越以大局为重,绝不会贸然与某个家族开战的。除非是发生颠覆关陇门阀统治利益的事情。”
    “现在关陇门阀决定压宝天师道,天师道与关陇门阀强强联手,朝廷都未必能自漩涡泥潭中拔出来,更何况是老君观与青牛观?”三娘子一双眼睛盯着朱拂晓,就像是黑夜中的两颗夜明珠,散发着璀璨夺目之光。
    “我现在就算想要退出,怕也迟了。”朱拂晓苦笑。
    “你这分明是推脱的借口,不听我的建议,你迟早要吃大亏。”说完话三娘子气呼呼的转身离去,留下朱拂晓站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出神。
    半刻钟后,朱拂晓返回甲板,紫阳道人睁开眼:“你与三娘子关系似乎很不寻常。”
    “是很不寻常。”朱拂晓道了句。
    “我劝你离他远一点。”紫阳道人一双眼睛看着朱拂晓:“三娘子是世家中人,绝不会嫁给你一个穷小子的。与三娘子走得太近,对你很不好。”
    朱拂晓闻言苦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朱拂晓必须得承认,三娘子这般美人,任河男人都会动了心思。
    “现在李阀如日中天,绝不是你能觊觎的。门阀世家的门槛,也不是说跨过就能跨过的。”紫阳道人闭上眼睛:“据说尚书公杨素有意与李阀联姻,那三娘子乃是杨玄感内定的妻子。”
    “杨玄感与李秀宁联姻?”朱拂晓一愣:这是什么操作?三娘子不是与柴绍联姻吗?
    听闻这话,紫阳道人端起茶盏,回味了一会香气才道:“乱臣贼子啊。”
    朱拂晓心中恍然。
    二人都是聪明人,没有多说。
    朱拂晓有自知之明,他与李秀宁是绝没有任何机会的。这就像是后世的相亲,李阀就是一个大财团,李秀宁就是财团的公主,海外博士毕业。而朱拂晓在李阀眼中,不过是一个搬砖的穷小子罢了。
    再喜欢,也不行!
    朱拂晓的魔法自然是价值无量,可李阀看不到。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
    大河悠悠,朱拂晓每日里坐在船上打坐修行,然后一路上晃晃悠悠直至半个月,又一次来到了辽东大地。
    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小雨哗啦啦的在天空中滑落,打得河水荡漾起密密麻麻的涟漪。
    “辽东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各家高手纷纷下了大船,投奔自家大本营去。
    船舱内
    紫阳道人拿着一把油纸伞,递到了朱拂晓的身前:“随我一道去李阀如何?”
    “不了!”朱拂晓接过油纸伞,看着消失在蒙蒙细雨中的三娘子,慢慢的撑开了雨伞。
    “这次争夺,你可以在旁边看看热闹,但千万不要亲自下场,否则会死的很难看。”紫阳道人打开油纸伞,消失在了细雨中。
    朱拂晓闭上眼睛,脑海中命运石板触动,过了一会才道:“师傅与师兄都已经到了。”
    睁开眼,撑开黄色的油纸伞,朱拂晓下了大船,在蒙蒙烟雨之中,人已经远去。
    船头
    坐在马车上的三娘子似乎心有所感,猛然掀开帘子,然后一双眼睛看向远方那消失在了蒙蒙烟雨中的人影,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放下帷幕:“走吧。”
    马车辘轳,转眼间众人消失无踪。
    没有人来追杀朱拂晓,至少现在没有。大家都忙着抢夺太华,谁还有心思关注他这么一个小人物?
    命运泥板最是好用,不需多问,就知道了袁天罡与袁守诚的下落。
    朱拂晓顺辽水而行,看着天地间朦胧烟雨,颇有一种烟雨江南的既视感。
    一道莫名波动在朱拂晓脚下划过,所过之处不留半分痕迹,不染丝毫的淤泥。
    就像出世的仙人,独立于尘世之外。
    朱拂晓走了半日,在辽水岸边看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乌蒙蒙小船,一阵阵酒肉的香气划破雨幕,钻入了朱拂晓口鼻中。
    在那小船的船舱内,端坐着三道人影。
    一个是袁守诚,还有一个是袁天罡,另外一个是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并不出奇,只是颇有几分温润的气质,似乎有烟雨融为一体。
    “你小子居然来了?怪哉,老道我卦象推演竟然没有丝毫感应,你小子命格实在是奇怪得很。”袁守诚歪过脑袋,透过雨幕,看向了走来的朱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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