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阿秋睁开了眼睛。
    他的母亲含泪扑到床边: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舒服。阿秋睁大眼睛,腐烂的地方不疼了,也不会一直发痒。他低头看了看腐烂的皮肤,里面不再流浓水,四周消肿,白斑淡化消失。
    屋内一片寂静。
    阿秋眨了眨眼,看向安何:神明大人,我是快好了吗?
    是的。安何在床边蹲下,揉了揉他的头发,抗过了最难熬的一波,你很坚强,从此你不会再有痛苦。
    阿秋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惊喜过后,阿秋的父亲后知后觉开始恐惧慌乱,他虽然控制住自己没做过分的事,但先前对待安何的态度,已经是莫大的冒犯,该怎样才能取得原谅?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安何伸手扶住,这一下膝盖要是砸实了,阿秋父亲得好几天没法好好走路。
    您太宽容了!阿秋父亲羞愧难当,抬不起头,请惩罚我吧,否则我没有脸面再面对您!
    安何:态度变得好快,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围在外面的村民跪倒一地,口中高喊赞美神明、请求宽恕的话语。阿秋表情惊慌,掀开被子要下床,父亲冒犯您了吗?请您惩罚他吧,否则他心里会受不了的。
    安何回想阿秋父亲刚才挥拳重击自己的举动,感觉阿秋说的真有可能。
    阿秋母亲也道:对啊对啊。
    深深埋着头的阿秋父亲发出响亮的哽咽。
    安何:容我想想。
    原主做过那种事,安何感觉村民对他的态度已经友好到惊人了,这有什么值得惩罚的?然而不惩罚的话,他们心里好像会很过不去?
    好难办。
    阿秋的父亲容光焕发:随时恭候您伟大的惩罚!
    安何:倒也不必。
    第5章 烂摊子
    颂念声逐渐变得统一,有的人甚至痛哭流涕忏悔。安何特别想回家干饭,但不好将这些村民丢着不管,否则他们能一直跪拜下去。
    想不到都快退休了,还要收拾因为马甲产生的烂摊子。
    安何有种直觉,这次收拾马甲的烂摊子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其他村民看着阿秋一身轻松的样子,心里羡慕,却不敢开口请安何给予恩惠,只有将头埋得更低。
    神明大人!
    这时,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闯进来,请求安何去看看她的女儿,焦急之下抓住了安何的衣袖。
    被跪在旁边的村民提醒,她才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做出的大不敬行为,像烫到般松开手,脸色惨白满是惶恐,干燥起皮的嘴唇呐呐无言。
    安何当然不会动怒,悄悄松了口气。
    有正当理由可以离开了。
    让女性走在前面带路,安何拽着先前随手搁在门口的箩筐,跟在她后面。其他村民这才记起,安何回来的时候是背着箩筐,跟他们家里的样式差不多,就是编织得更精致些。
    一位村民小声道:他不会是出去采集了吧。
    旁边的人厉声呵斥:不要拿你自己来揣测神明大人!里面装的东西肯定无比珍贵!
    又有人附和:就是,那能是普通箩筐吗?肯定是我们看不懂的神器!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以为别人听不见。实际听得一清二楚的安何:
    女性惴惴不安:我帮您拿着吧。
    安何说:不用。
    女性紧张地闭上嘴。
    阿秋的父亲负责狩猎,他们家虽然在安何看来也相当粗糙简陋,但已经是村内很不错的房子,相比之下,女性的家里狭窄逼仄,能明显感觉到风从四面八方透进来,灰尘多到打扫不完。女性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低头道:麻烦您屈尊来到这种地方,万分抱歉。
    一个四五岁小女孩躺在木板床上,盖着布满补丁的被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女性满眼忧虑,安何走到床边,看到小女孩脸上红肿的腐烂小伤口,不用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就知道她发起了高烧。
    小孩子免疫力低下,在染上传染病的情况下,又住在这种环境,得了重感冒,引起传染病恶化。
    安何道:她会好的。
    女性放下了大半的心,过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她几乎要流下眼泪: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她打扫出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以便安何配药。安何看着空气中飘浮的灰尘,说:你们家的环境对小孩子不利,她是不是经常生病。
    您说的没错。女性道,孩子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我一个人照顾她,有时候顾及不过来,她从小身体就比别人家孩子差,我家许多积蓄都用来请医生看病,更没办法给她好好养身体。因为昨天的雨,房子又开始漏风,我还没来得及修。
    安何打了个响指,四周长出巨大的藤蔓,在屋顶合拢,将房子笼罩得密不透风。
    女性瞪大眼睛,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安何道:屋里太暗了,留个窗户。
    藤蔓应声变化,在房子的窗户位置留下一个缝隙,这样既能采光,关上窗户也不会进风。
    住在附近的人纷纷出门,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对朝这里目露惊叹。
    暂时先这样应付一下。安何道,我发现村里好几栋屋子都变成危房,与其三天两头修修补补,不如回头一起推掉重建。
    安何敲了敲屋外的藤蔓:要是有哪里不方便,你说一声就好,它会听话的。
    女性还没有回过神。
    这种神迹应当每日认真供奉,表达对神明的赞美,怎么能开口吩咐呢。
    安何已经坐下来配药,女性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呆站了这么长时间,让安何独自做事。她羞愧难当道:我来干吧。
    不用,你做不好的。安何头也不抬。
    女性手足无措,晚霞仅剩天边一线深红余光,映照在安何的手指上,看起来如同漂亮的暖玉。女性忽然自惭形秽,布满老茧与伤口的双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正要悄悄后退,安何叫住她。
    好饿。安何道,你会做饭吗。
    从睡醒的时候就想吃东西了,结果先是去了阿秋家,又过来治疗小女孩,拖到现在。
    女性先是一怔,接着激动道:会,当然会!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安何不假思索:想吃蜂蜜烤肉。
    女性的热情缓缓冷却,面露难色。她家里没有肉,更没有珍贵的蜂蜜。
    弄到肉不难,只要说是给安何准备的,其他人肯定争先恐后愿意将家中的肉献出来,难的是蜂蜜。
    蜂蜜的产出本就不多,而且这几年村里的蜂蜜全部属于安何,她上一次尝到蜂蜜的滋味还是很久以前。
    目前,村里更是没有蜂蜜的储备。
    但是,现在的安何大人如此宽容亲善,也没有提过分的要求,只是想吃蜂蜜烤肉而已,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女性正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安何走到门口,将箩筐里硕大的蜂巢取出来。
    麻烦你处理一下了。安何道。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女孩也被惊呆了:这是什么呀?
    蜜蜂的巢穴,蜂蜜就是从这里面出产的。安何笑着解释,不过能做出这种蜂巢的蜜蜂很危险,在野外见到了一定要快跑。
    安何切下来一块蜂巢蜜递给她:尝尝。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礼貌道:谢谢哥哥。
    她的母亲呵斥:芽芽!
    安何道:没关系。
    芽芽发着高烧,本来没有吃东西的胃口,闻着蜂蜜香甜的味道却有流口水的冲动,她迫不及待舔了一口,幸福眯起眼睛:真好吃!
    安何对芽芽母亲说:你也尝尝。
    她连忙摇头。
    安何有理有据道:没见过的食材不尝一尝,怎么能做得好吃?
    芽芽的母亲只好尝了一点点,结果受到了惊吓,她从未见过如此程度的美味,神明大人拿出的东西果然都不一般。
    她出去烤肉,安何开始熬药,苦涩的味道在整间屋子弥漫开,芽芽皱起小脸:会不会很苦呀。
    安何道:如果你勇敢喝药,就拿刚才的蜂巢给你当奖励。
    芽芽没有太惊喜的表现,反而忧心忡忡问:要是都给我了,哥哥怎么办?
    安何笑着揉了揉她的羊角辫:我还能再弄到。
    芽芽的双眼闪闪发亮:哥哥好厉害!
    芽芽的母亲正在处理蜂蜜,安何过去舀了一小碗,给芽芽配着药喝。
    她简直心脏骤停:不用了不用了。
    安何解释道:蜂蜜对你女儿的身体有益,不会影响药性。
    不是这个问题!芽芽母亲险些站起来,芽芽没有这么金贵的,直接让她喝药就好了。
    安何弹了下盛着蜂蜜的小碗:这个蜂蜜也没什么珍贵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芽芽母亲不安地想。
    但是,心底却不受控制升起一股暖流。
    治疗完芽芽的病,安何吃饱喝足离开,把剩余的蜂巢都留在了芽芽家。芽芽的母亲起初震惊惶恐,坚持不愿意,直到安何说这种蜂蜜对芽芽养好身体有益处,她终于勉勉强强接受了。
    回家的路上,安何拿着下午折断的树枝,再度掰下一块放进嘴里。
    和真的巧克力差不多,糖分含量大,能很好补充热量,没有任何毒素。
    安何打量着没有任何变化的树枝,还不用担心融化。
    第一次见这种特殊的植物,不知道学名叫什么?算了,从今以后它就叫巧克力树了。
    不该放跑它的,得想个法子弄回来。
    想到就做,治疗完所有患者后,安何重新带着王蛇藤出去,把巧克力树抓回来,栽种到村子里。
    这种植物只擅长跑路,基本没有正面战斗能力。
    安何站在它面前:说吧,你需要怎么养活。
    小树弯下腰,用枝干在地面写写画画。
    安何看着它的画,你喝蜂蜜?还要野黑蜂的?
    难怪会在野黑蜂的蜂巢不远处见到它。
    安何一脸嫌弃,就差把要你何用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就养一小段时间吧。安何喃喃道,当成短期食品还不错。
    小树一个激灵,求生欲爆发,唰唰在地面疯狂涂写。
    安何看了一会儿,露出微笑:原来你浇水也能生长啊,这么好。
    沐浴着安何欣慰祥和的目光,巧克力树瑟瑟发抖,含泪点头。
    第6章 太阳星
    村庄的人都知道,神明赐下了一棵奇异的树。
    这棵树仿佛天上的植物,每一处部位都可以食用,味道比他们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奇妙,甜美的味道在舌尖逐渐化开后,会泛起微微的苦涩,回味香醇悠长。它最大的好处还不在这里,而是能让人身体暖和起来,心情变好,仅需一小块就可以补充许多能量。
    他们将这当做神树,当做神明赐予的恩惠,每日都要顶礼膜拜,悉心照料,采摘巧克力的时候,动作也会小心翼翼,满怀庄重与感激。
    整日被村民供奉,这种待遇可比在外游荡好多了,安何眼睁睁看着巧克力树抖擞起来,一棵树硬是凹出趾高气扬的气质。
    安何表现得和寻常人一样,村民对他的敬畏非但没有消减,反倒愈发狂热。村民怀疑洛修的身份,但洛修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他们只能放诸脑后。
    这一天,安何坐在村落附近最大的树上,低头看着树木洒下的阴影,跟了我好几天,还不打算出来吗。
    一阵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摩挲声,映在地面的影子也随之摆动,像鱼儿一般沿着树干游上来,直到抵达安何所在的高度,阴影脱离树干变得立体,身姿拔高,轮廓细化,现出洛修的样子。
    洛修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安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之前你看见王蛇藤的时候,反应太明显了。
    提起王蛇藤,洛修条件反射看向安何的左手腕。
    他觉得安何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这几天暗中跟随,试图探寻安何的秘密,却看到令自己震惊的一幕。
    最高危险级生物竟然就藏在安何衣袖中,毫无声息和其他人近距离待在一起,想起前些天和安何对峙时,最高危险级的王蛇藤就潜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洛修心有余悸,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王蛇藤对安何百依百顺,比驯服好的宠物还要听话,洛修的认知都差点崩塌。
    洛修凝视的时间太久,被王蛇藤视作挑衅,一根纤细藤蔓无声从安何的袖口探出来,仿佛一条毒蛇向他张开獠牙。
    洛修眼神警惕,身躯微微紧绷。
    正在此时,一位扛着农具的村民从附近路过,身上的腐烂伤痕尚未彻底痊愈,脸上洋溢着明快的表情。他似乎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安何的位置,特意绕路过来,站到树下朝安何虔诚行礼,看到安何点头后高兴离开。
    藤蔓缩回安何的衣袖,洛修也放松下来,嘴巴开始欠揍:被人当成神明对待,你倒是坦然,不愧是能耍人多年的骗子,早已经习惯了?
    安何道:我让王蛇藤待在你身边几天,你也会慢慢习惯。
    洛修的神情略微变了变。
    安何不再吓唬他,讲起正经事:他们的观念根深蒂固,得慢慢扭转。
    原主的骗术确实不错,但村民也不全是傻子,他们之所以能在原主离开期间很快拆穿他的真面目,一是洛修的影响,二是他们心底早已埋下怀疑的种子。原主带来的神迹如同空中楼阁,并不能给村民带来实质性好处,反倒不断损伤他们的利益,而安何不同。
    现在,即使安何同样做出不告而别的事,他们对安何的信任也会持续不短的时间,不会很快扭转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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