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湛冲先有了动作,主动上前拱手问道,“阁下可是鸠里部王?”
    世都并未作答,只摆出一幅桀骜模样,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神色冷漠地看着湛冲,言语傲慢道,“你就是上凉的燕王?就是你给本王递的议和书?”
    湛冲不以为意,笑了下点头道,“正是。”说着比了比手,“日头晃眼,不如进内堂叙话。”
    那蒲扇似的大手一挥,世都朗声道,“吾辈鸠里汉子从不避金乌,不像你们凉人……小白脸才怕晒黑了面皮!”这话引得身后一众鸠里人纷纷大笑起来。
    南漪还从未见过湛冲被人当众奚落,偷偷打量他,却并未见他面露不悦,只感慨他养气忍性的功夫倒是一流,又听他继续说道,“既这么,那在这里也是一样,给王上看座。”
    “不必了!”世都眈眈看着站在一旁的李冀等人,缓步走上前,硬声道,“长话短说,老子又不是来和你拜把子的。”
    湛冲默然看着这些鸠里人,个个身悬弯刀,衣着短打,面容彪悍,皆非善类,于是垂下眼睛,淡淡道,“王上快人快语,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与鸠里议和,不过是想给你一次机会,毕竟你父王这些年还算安分守己,进贡朝奉一个不落,不然光是凭你之前所为,你以为我还会站在这儿和你说话么?”
    世都还未开口,却见他身后那些鸠里人皆目露凶光,纷纷握紧刀柄,个个蓄势待发的模样。
    世都此时突然咧嘴一笑,可这笑意并未冲散那他身上那股子暴戾,反而更加显得阴鸷无常,“别以为放几句狠话就能冲硬货!老子看你还嫩点儿!上凉果真今非昔比,竟祭出个小白脸儿坐镇挂帅,啊哈哈哈哈……”
    湛冲狞笑,“蛮子无知。”
    “你他娘的说什么!”世都怒吼。
    “我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漪眼见这二人之间火药味渐浓,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们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中,她发觉湛冲竟被这些鸠里人与凉军隔开。
    南漪从未见过这个阵仗,心里愈发的惴惴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期一抬眼,只见隔绝在众人之外的李冀此时正在一旁静静伫立,与那些鸠里族人对世都的拥护不同,他在这一触即发的混乱中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得竟有些反常,一张脸面无表情,那并非沉着冷静,而更像是漠然冷酷。
    这似乎不合常理,可还没等她想明白,耳边只听“噌”的一声,那分明是刀剑出鞘的声音,随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来。
    下一秒,南漪似乎被一股巨大的蛮力推开,她踉跄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撞到石墙才顿住身形,再一抬眼,只见湛冲与那些鸠里人已然缠斗起来,只是猛虎难挡群狼,很快他便被那些鸠里人反剪住双臂,有一壮汉举着弯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世都冷笑着,“今儿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
    湛冲此时被人拿住要害,半分动弹不得,他遥遥望向李冀,并未开口说一字,只是默然看着他。
    南漪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另一个鸠里族人举刀喝住了。
    这时凉人似乎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剑对峙。
    李冀拨开众人上前,此时才有了一丝活人气息,只听他声色俱厉道,“鸠里可是要背盟叛主?”
    目下这群鸠里人已绝了议和的心思,刀已出鞘再难收回,眼看这些凉人也根本没有要讲和的意思。
    世都看看被手下人压制住的湛冲,又看看装了半天死人,此时才跳出来唱大戏的李冀,皱眉道,“你算哪根葱?滚!”说着就要带人闯出关楼。
    “且慢!”
    李冀横刀阻了世都的退路,他身后的兵卒一字排开,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又听他道,“今日王上怕是回不去了。”
    世都冷哼一声,神态恣意道,“莫不是吓傻了,你家主子还在我手上呢!”
    南漪本以为李冀投鼠忌器,总要放掉鸠里诸人,不想他神情冷寂,一动不动杵在那,“鸠里如今已然成了南疆沉疴,吾皇有命,此番必取你首级,诸事……不得有碍。”
    此话一出,几乎震惊在场所有人。
    世都神情已不复方才那般,倏然凝重起来,凉人不守议和的规矩,摆明要使下叁滥的手段,后退一步,一把接过手下人的弯刀,又在湛冲咽喉处紧了紧,只盯着李冀一人,沉声道,“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直到这一刻,李冀也不敢直视那个人的眼睛,只冷冷看着世都,手上的横刀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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