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时候让自己想一想吗?只想一想,想想他曾经对自己的好就可以了,让自己可以接着了无牵挂地做下去。
    眼前明明有一个黑影,可是那是谁呢?前世的男友?宋辰砂?这两张面孔一出现就悄悄重叠了,然后竟然是两个貌美的女子。
    张潇晗苦笑着,又给自己倒了半碗灵酒,过了这么许久,自己的心态早就变化了,怎么还会想起那两个女人,恐怕潜意识里认为那两个女人也不幸福吧,不过过了这么许多时间,也许一切并不是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样。
    忽然间便想起了另外两个人来,想起那两人不可思议的对话,那老者分明是心甘情愿被欺骗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她轻轻低吟一句,眼前的黑影却更加模糊了。
    “你喝醉了?”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
    张潇晗不去看就知道是谁,一个月来不与自己多说一句话,却一直注意自己的那个人。
    “是啊,人生难得几回醉。”张潇晗斜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又浅浅地喝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姿势很文雅。
    范筱梵坐下来,就在张潇晗的面前,他眉头微蹙凝视着张潇晗:“为什么要喝醉?”
    “为什么不喝醉?”张潇晗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多么合适喝醉的环境啊,我从来没有这般安心过。”
    “安心?”耳边传来怀疑的声音。
    张潇晗吃吃一笑:“当然啊,你想想,我们身边有那么一位大修士,当然安心啦,至少,你不用担心喝醉了会有什么危险。”
    喝醉?范筱梵瞧着张潇晗,她的眼神仿佛水一样瞧着他,嘴里说着那么可笑的话,喝醉?喝醉了是什么滋味?
    他伸手也摸出一瓶灵酒,往嘴里灌了一口,体内灵力却不由自主流转,带走了灵力,也带走了酒力。
    张潇晗再低低笑了一声:“你是不成啦,你心里放不开,所以喝不醉的。”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瓶子:“那是我的灵酒,你这个强盗。”
    范筱梵有些奇异地望着张潇晗,这个时候,张潇晗原本应该思考着凝婴的注意事项,她明明应该紧张的,可是为什么竟然能喝醉?
    “你明天要闭关了。”
    “是啊,正是因为要闭关,所以才要放纵自己一次啊,”张潇晗再喝一口:“你想想啊,若是我凝婴成功了,就要给那老头挖宝去,那宝那么好挖啊。”
    说着张潇晗压低了声音,仿佛耳语一般:“老头那么高的修为都进不去,我就算凝婴了,也差上那么大一大截。”
    说着她伸开两手,竭尽伸在两边,以显示她和雷仲修为的差距,“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若是我没有凝婴……”
    张潇晗伸出去的左手慢慢收回,在自己的颈上做了一个“咔擦”的手势:“呵呵,所以,若是再不放纵一次,怕是没有机会了!”
    范筱梵默然瞧着张潇晗,张潇晗所说的事情正是他心里所想的,只是,他若是祭出乘风来,能不能有机会逃离?
    张潇晗好像真的喝醉了,她慢悠悠地晃着眼前的美酒,范筱梵的耳边忽然传来清晰的低语:“噬金蚁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个老头。”
    范筱梵心里一震,他慢慢举起酒瓶,在嘴边抿了一口,专注地凝视着张潇晗:“你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可张潇晗的脑海里却传来另一声音:“我和小巫联手,恐怕无法挡得住他一击。”
    这个意思很明确了,他和巫行云完全帮不上忙。张潇晗垂下眼皮,没有范筱梵帮忙她也要做,她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个妖修会给她一条生路。
    她的手垂在腰间的灵兽袋上,一粒小小的噬金蚁滚落出来,缓缓地覆在椅座的下面。
    “人生难得几回醉?连一醉都没有醉过的人,是不是很可悲?”张潇晗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声音却轻柔地好像能滴出水来:“像你这般修为的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醉的滋味。”
    范筱梵下意识又喝进一口灵酒,强制自己不去注意,可是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一只只噬金蚁隐在月光的暗处迅疾地爬到椅子的下面。
    是那些她收服的噬金蚁,还是她孵化了噬金蚁的虫卵?范筱梵冷冷道:“醉又有什么好处,就算你醉了,明天依旧。”
    “你太冒险了,除非你有足够多的噬金蚁。”范筱梵的声音非常冷静。
    张潇晗轻轻叹息一声,她知道她这声叹息很是温婉:“是啊,可是不醉,明天也会依旧啊,为什么就不能随心所欲一次,让自己暂时什么都忘记?”
    范筱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张潇晗是醉了,她的眼神都不那么清明了,她的声音都和平时不一样了,连她说的话,都是正常修士不会说的。
    可是她的手却一直放在灵兽袋上,整个椅子的背面,都是密密麻麻们的噬金蚁,只是,这些噬金蚁够吗?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张潇晗忽然将灵酒放下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人也仿佛有些迷糊,她绕着桌子转了半个圈,正好就转在范筱梵的对面。
    “范公子~”张潇晗的声音忽然间有点甜腻:“你说,今天你给我的灵药是不是很不妥啊,就算我凝婴了,也会有些麻烦的,是不是啊?”
    范筱梵蹭地站起来:“你喝醉了。”
    张潇晗轻笑一下:“不喝醉,这些话怎么问得出口呢?”
    范筱梵的嘴角忽然间牵起笑容,他凑上前一步,紧贴着张潇晗的耳边:“张老板,若是没有人在旁边,我真的会……”
    张潇晗一抬头,轻轻地向范筱梵吹了一口气,浓烈的酒气吹来,范筱梵不由一躲,张潇晗就笑起来,轻柔地道:“你会什么?”伸手就向范筱梵的肩部攀去。
    范筱梵就像要被火燎到一样,倏地后退一步,脸上都有些涨红了,现在的张潇晗和平日的太不一样了,明知道她是在装醉,可是真吃不消了。
    他再后退一步:“我要看看小巫,你……你……”竟然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张潇晗怔了一下,这个范筱梵,也太不禁逗了,想起自己刚刚的模样,忽的又笑了,女人嘛,有些东西是无师自通的,现在就开始下一步了。
    她就势就坐在范筱梵曾做的椅子上,再摸出一瓶灵酒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雷前辈,这些香甜的灵酒,你就不想品尝品尝吗?”
    她根本不曾抬头,神识也不曾外放,就那么轻轻地说道。
    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雷仲就像一直站在那里一样,他的表情一如白日,就如一个温厚的长者。
    张潇晗慢悠悠地向前靠一下身子,似乎要站起来,然后就仰着脖子望着雷仲,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前辈,为什么范公子他们在您的面前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而我只觉得您很亲切呢?”
    她轻轻晃着手里的瓶子,让灵酒的香气更浓郁一下:“您让我想起了……”张潇晗凝视着雷仲的双眼,轻轻地道:“父亲。”
    张潇晗的眼睛湿润了,声音越来越轻:“我很久不曾想起他了,我几乎要把他忘记了。”
    雷仲上前一步,离椅子又近了一些,声音并不带有多少感情:“你明天就要凝婴了,此时该摈弃杂念。”
    “凝婴?若是父亲在我身边,也会这么和我说话吗?”张潇晗的语气里忽然带有一丝落寞。
    “父亲?”这对雷仲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妖族很少有人能知道母亲的,更不用说什么父亲了,几乎每一个妖兽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独立求生,一切都依靠本能。
    忽然间他对人类的父亲产生了好奇,他又上前一步。
    “父亲曾经把我保护起来。”张潇晗将酒瓶送到嘴边,深深嗅了一口酒气,眼睛看着雷仲,又似乎穿透了他的身躯,“他总是坐在书房里,面前要么是一盏茶,要么是一杯酒,我总是悄悄地站在对面,以为他不会看到我。”
    张潇晗的声音很飘渺,很虚幻,她脑海里尽力想着张家的家主,可是那个容貌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很模糊了,她甚至想不起那个名字了。
    雷仲慢慢地坐在张潇晗曾经做过的椅子上,他的视线落在小几的灵酒上,那里飘出一种诱人的甘甜的味道,那是人类酿制的灵酒。
    他的视线又移在张潇晗的脸上,张潇晗还是怔怔地望着黑暗,仿佛陷入了回忆。
    雷仲皱皱眉,他搞不懂张潇晗的想法,这个小女娃白日里还让他觉得有趣,可是现在,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一个低阶修士,自己只消伸出一个手指头就能轻易碾碎了她,她能在自己眼皮子低下玩什么花样?
    他的神识微微一动,就穿透了身后的山洞,静室里,巫行云和范筱梵安静地盘坐着。
    张潇晗轻轻叹息一声,双眼仿佛又有了焦距:“可是,您不是父亲,您是妖族,我明日就要凝婴了,然后……”
    张潇晗站起来,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双眼好像恢复了些清明:“前辈,我只是想在凝婴之前好好地放纵一下,一会我就会好的,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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