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社会的等级上站得越高,他所联系的人就越多,他控制别人的势力就越大,他每一行动的定命性和必然性就越明显。
    ——《战争与和平》列夫.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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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衣服让梁小夏的心情很好,她扣好扣子,盘着腿随意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单手甩了甩自己的长头发,又摸了摸前襟光滑的表面,爱不释手。
    她吐了吐舌头,很开心的对镜月说到:
    “求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件衣服是你要送给别人的,那会让我难过死的,明月在上,我真的太喜欢它了…”
    镜月伸手按在房间墙壁上,手绘的花朵纷纷在他的控制下合拢花瓣,羞涩躲藏,房间里的光线也一下子暗下来,漆黑一片。
    “它名为法蓝,代表月与夜的祝福,是我送你的成年礼礼物。”
    梁小夏这时才感觉到法蓝的奇妙,它居然是一件能够自动随环境改变颜色的衣物!坐在椅子里的她因为这件衣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远远看起来好似隐形。
    她伸出一只手,将袖口铺展在半闭的窗口前。衣袖在阳光的照耀中,逐渐又变为金色和浓烈的橘色相间的夕阳色。
    “太惊奇了!”
    梁小夏不是无知的小朋友,她跟在马塔基尼身边学过很长时间的法唱理论,所以她更能深刻明白,想要制作出一件这样的衣服有多难。
    在法唱者的研究过程中,至少有百种方法能够改变一件物体的颜色,或者让它在某个特殊环境下变成特定的颜色,可这些方法,几乎都需要一个替它判断环境的触发媒介,比如一个咒语,几滴药剂,或者变化剧烈的元素之力,促使物体产生颜色变化。
    像镜月制作的那种会自己根据环境变色的衣物,在以上的理论支持下,几乎是不可能成立的。梁小夏若想做出一件能够媲美法蓝的衣物,也只能在衣服中注入灵魂,加入意识,形成如同时俟般具有思考能力的存在,替她进行变色判断。
    镜月重新打开了房间中的光线,在梁小夏惊喜的注视中,站在她身后开始替她梳理长发,修长的手指挑起一半长发,分成好几股,开始松松地替她编头发。
    梁小夏像个小动物,一会儿将袖口凑到窗前,一会儿将袖口放在阴影中,不亦乐乎地看着袖子的颜色变来变去。若不是头发被揪着不能动,她肯定还会跑出去,站在遗弃之地的荒原上,看衣服会变成什么颜色。
    “所以说,衣服上的铭文就是能够变色的原因?那是什么,耀精灵变色铭文吗?”
    “变色是材料原因,这种织物是药剂浸泡过的——至于铭文,它有别的用途,等待你以后慢慢发掘。”
    镜月最后在梁小夏编好的发间插上了一根银白色镶嵌蓝宝石的羽毛,满意地轻轻颔首。
    梁小夏嘿嘿傻笑一下,摸了摸头上的羽毛:“谢谢你,镜月,这可是我收到的第一件成年礼,感觉真好!我想,在这件衣服穿坏以前,我都不会舍得换别的衣服的。”
    那你会穿很久。镜月默默地想。
    “对了,你昨晚说要告诉我很重要的事情,是指这个吗?”梁小夏突然想起来入眠之前镜月说过的话,扭头问他。
    “另一件,”镜月拿出一张看起来已经有些起毛边的纸,递到梁小夏手中,语气中极为担忧:“西西弗斯开始进攻西晶森林了。”
    “什——么——!”
    梁小夏顾不上看纸的内容,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镜月的衣襟,双眼不可置信地睁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镜月闭眼一瞬,重新睁开眼平静地叙述:
    “我说,耀的传承者,十二长老遗志的继承者,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小姐,您的家乡,普卡提亚的西方大陆,西晶森林的驻地正日夜遭受亡者的入侵。”
    镜月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镜月也不会说假话或者刻意恭维的好听的话,他只说深奥的箴言哲理,而不会欺骗她。
    他冷静的气质也感染了梁小夏,令她一瞬间翻涌的血正常回流,平静心绪后,展开手中的纸条迅速阅读。
    “夏尔:
    昨日凌晨,大群不明生物突然出现在森林外围,对部落东北侧进行密集攻击,女王陛下已组织巡逻队进行抵抗,他们的形态很像你描述过的活尸,我需要你前来帮助确认。
    若你平安,见信速回。
    雷诺。
    霜月第二十节。”
    梁小夏重新坐回椅子,低着头问镜月:
    “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声音有些冷,甚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镜月却并未因她突然的变化而责怪她,只是忠实地回答:“六天前。”
    在他回答过后,房间内有非常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梁小夏是在疯狂思考判断情况,镜月则是习惯寡言。
    六天时间,不长也不短,很可能她的族人依旧在抵抗,守卫森林,也可能已经被西西弗斯灭族,在这个尴尬的区间内,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她明白了为什么回到遗弃之地后,见不到拉法尔,也见不到雷诺了,甚至矮人们都失踪好几个。只不过一晚上太短,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镜月没有看到梁小夏义愤填膺地抄起武器冲出房间,也没有看到她伤心流泪或者愤怒得咬牙颤抖,甚至没发现她的杀戮左眼变色。那些激烈的,能够影响她在关键时刻做出判断的情绪,都被她深深压入了心底,关在理智的牢笼之内,不让它们挣脱疯狂噬咬她的大脑。
    “镜月,陪我去神殿里看看。我想知道玉泉长老和我们培育的小精灵怎么样了。”梁小夏站起来,将衣领直直扣到领口,左手握住已经不会变化的弓,走出房间。
    这个时候,她冷静得令人觉得恐怖。
    ……
    阴沉的天空从遥远的苍穹上坠落,浮在树梢之下,将西晶森林的上半部全浸泡在迷雾般的烟中。冬日干冷的黑色树干间,如同叶子大的飞灰缓慢地浮起、落下、穿梭不停,幽灵般诡秘。
    厚厚的落叶上,溅着已经干涸的银色和褐色血液,树干间刀剑刮痕,箭矢满布,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碎块——在这其中,最大的一块也不过是一个连着身子的人类头颅,大多数连死者的种族都无法判断,被飞灰覆盖,冻成一块块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垫成西晶森林新的土层。
    雷诺强迫自己睁开眼,从一个矮小的枯枝搭起的临时帐篷中走出,握住自己的黑羽,登上树木弯曲成的暗哨,表情麻木地对着远处慢悠悠向防护木栏靠近的活尸射箭。
    一个、两个、三个……
    每一箭都射中活尸眉心,没有一支箭射偏,那些穿着人类居民服装的活尸满脸腐烂,爬满蛆虫与苍蝇,握着家用的菜刀和犁头,被射倒后,被从栅栏后掩藏的战舞者拖入土沟中,大卸八块后扔出来,堆成绊倒下一批活尸的障碍栏。
    不到半个小时,雷诺的意念箭就告罄了,精神透支过度使得他头疼脑裂,金色的双眼红彤彤得极为吓人,连灰褐相间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坚持着又拿起一壶铁箭,射完了将近两百支粗糙的箭矢后,才昏昏沉沉的返回自己的小帐篷中临时休息那么两个小时。
    今日是亡者进攻的第二十天。
    雷诺永远不会忘记,梁小夏离开后的第三天,战争开始的第一天,从水浪中走出的活尸们铺天盖地的场面。
    他们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活尸覆盖了整个他能够看到的地平线,随着太阳的落下出现在哨塔士兵的响彻整个森林的尖锐警哨中,呜呜吹响的号角中,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灰毛交织的麻毯,缓慢覆盖西晶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遮住西晶森林的最后一缕阳光。
    无数杂乱而肮脏的脚步踏在枯枝碎叶之上,大地发出沉闷的哼声。没有呼喊,没有奔跑和冲锋,也没有咆哮吼声和战马嘶鸣,那支由死人组成的队伍寂静压抑得让他抓狂。才经过与人类战争的精灵们都被远方庞大如远古巨兽般的军队骇到了,握着武器,准备法术不停后退。
    随着精灵女王陛下一个大型养植术的施放,西晶森林驻地附近的干燥树木都被弯成了一个个天然的箭塔,曼西尔长老战斗的咆哮声大如礼堂的大钟:
    “擅入者死——!”
    然后,雷诺只记得,最初接触一刹那的恐慌,漫天的箭雨,呼啸着滑过天空的火球,拖着长长尾巴的冰弹,精灵高亢的“弓箭手准备——放——”,兵刃交接时接连不停的碎响,汗水滴入眼睑时痛苦蛰人的感受,还有偶尔可见的,令他心痛的银色血液。
    敌人并不强,却像秋日麦田中的麦穗,割掉一批还有下一批在等着。二十天,雷诺走出了畏惧,走出了愤怒,逐渐走向麻木,手中的箭射掉了一袋又一袋,活尸却永无止境,不停地向前向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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