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骗你的,更没必要骗你,只有你信不信而已。”
    卓昀又把头低下去了,卓亦忱站在他身旁,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卓昀微微凸起的喉结稍稍动了动。
    卓亦忱轻声说了句,“你慢慢写,我去烧水了。”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木窗外有月光漂浮在乡村野地之上。
    卓亦忱疲乏困顿,一挨上枕头便呼呼大睡。卓昀和他并肩而躺,清晰地听见他短促的梦呓,回家,回家,快快,快到了。
    卓昀把卓亦忱的肩膀扳了过来,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已经在家了。”
    他用指尖轻轻拂开对方额前的乱发,然后将嘴唇印了上去,“以后即便换了地方,你也不能离开我。”
    卓亦忱似梦呓地“嗯”了一声。
    卓昀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几天前他还怀疑这个人,刀锋的寒光在他眼前一闪,那一瞬,他甚至是动了杀念。卓亦忱眼角那一点点被他强逼出来的泪意,让他心生不忍。
    卓亦忱说他自己并不是庄妃的走卒,更未曾想过要加害卓家的人。
    那时候,他便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谁,到底来自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卓昀如今不想追究这么多了。他好不容易如此中意一个人,怎能轻易放他走,怎能伤害他甚至是想要杀了他。
    卓昀轻缓地抬起对方的脸,他蓦地想到那天这个人被压在自己身下的样子。明明惊慌得要命,却还是强作镇定。卓昀心头一热,把人拥进自己怀里,一种名为“温柔”的情绪密密地缠绕上来。
    那天夜晚,似有隐隐约约的箫声飘入屋里,宁静而悠远。
    如在梦中。
    ☆、第十一章:后厨重任
    卓昀要赶早去学堂,每日天不亮便起了,等到卓亦忱醒来,卓昀便早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卓亦忱的身体又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每日醒来都觉得精神得很。
    卓亦忱要求一个人出摊,老让人伴着实在耽误事儿。虽说一个人会累得满头大汗,但卓亦忱很情愿,只要自己手再快些还是忙得过来的。
    像以前的每个早市一样,臭豆腐的摊点前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卓亦忱辛辛苦苦在这集市里摆了这么久的摊儿,钱没赚到多少,但名气却是日渐积攒,吸引了很多并不是食客的人,很有些酒楼的后厨特意过来挖人,但卓亦忱却并未答应,因为他还在等,等一个或许是更大的机遇。他不想当小厮,要做就做主厨!
    今日早市,卓亦忱依旧站在他的老位置,右手拿着长长的竹筷上下翻飞,左手还要忙着收钱。天色越来越亮,早市快要结束时,人群散去了些,卓亦忱才能稍稍松懈。
    这时,便有两个人拨开聚集的人群走了过来。
    卓亦忱抬头,走过来的那两个人看着是打下手的模样,但衣着华贵,大抵也是富贵人家的下人。
    其中穿蓝衣的男子较为年轻,他到卓亦忱跟前,拱手开口道:“这位小爷,咱可找你好几天了,敢情你还在这旮旯。我们来请你去咱邵府走一趟。”说到“邵府”二字时,蓝衣男子明显加重了语气,以表尊贵的权势。
    卓亦忱并未说话,只是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你们为何找我?
    那人便解释道:“太常寺卿邵府慕名而来,还请这位小爷赏光。”
    卓亦忱了然,答道:“别急,等我忙完这最后一拨客人。”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迅捷得很,油锅中一块块金黄色的豆腐干在长筷的拨弄下翻飞旋腾,却又不溅起一星半点的油花。
    卓亦忱这种不徐不疾的态度倒真真少有,邵府是鼎鼎有名的太常寺卿邵宁中的府邸,正三品的官儿虽说在帝都算不上什么,因为上头还压着一派皇亲国戚、重臣侯爵。但对于卓亦忱这等庶民来说,邵府派人来请,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除了天一阁的名厨和凝香楼的名魁,其他庶人哪来这等福气?
    蓝衣男子颇没耐性,他抱怨似的“诶”了一声,扯着嗓子道:“邵府既派人来请,那便是你莫大的荣幸,还不赶紧跟我们走?少磨磨蹭蹭地拿乔!”
    卓亦忱却似更不着急,他仍然夹着尚未卖完的豆腐干,一块一块地放入油锅里,仔细地炸着,那神态,像是早已把此人忘在脑后了一般。
    蓝衣男子看他这不温不火的样子,觉得自己堂堂邵府里的人,竟被一个卖臭豆腐的给鄙视了,男子把脸一沉,突然上前一步,看样子竟是要直接掀了卓亦忱的小摊子。
    旁边那位青衣男子拦住了他,喝道:“不得无礼。”此人年纪要大些,模样也持重些。
    青衣男子又转向卓亦忱,拱手道:“公子,我们无意冒犯,也并无恶意,此次来请你,是奉了府上太老爷的吩咐。”
    但卓亦忱自觉并不认识什么邵府的太老爷,他思忖着到底要不要跟他们走。因为卓昀反复叮嘱过他,一个人出摊不准和陌生人搭话。
    “公子不必有所顾虑,我家太老爷说了,若是您不肯来,那便请您看看这个。”说着,那男子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放在手心里打开来。
    卓亦忱一看,洁白的帕子上面竟搁着一小块排骨。
    这下子卓亦忱明白了也放心了,他点点头。
    蓝衣男子把卓亦忱的小摊儿收拾了,青衣男子则引着他上了邵府的马车。
    卓昀跟他讲过朝廷和宫里的事儿。卓亦忱便知道了这个太常寺卿是官职名称,属于宗族祭祀的长官,历代沿置。朝廷举行大礼时由太常寺卿赞引。
    他也是这时候这才恍然记起,当日那位老大爷不也正是姓邵么?只是从未想过那老人竟是邵府的太老爷。
    一到邵府,下人没把他引向前厅,而是径直去了后花园。
    卓亦忱便看到一个着粗布麻衣的老人正弓着腰在地里栽花,他挽着袖子,头上还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其他人大概都会认为这位老人只是邵府上的一介花农吧。
    “太老爷,”青衣男子躬身唤道,“卖豆腐干的小哥给您老请来了!您看看是这位吗?我和小卫子可是寻了好几天。”
    邵伯韫还未从土里起身,只是朝卓亦忱招了招手,“年轻人,过来。”
    卓亦忱二话不说,也跟着跨进了土地里。
    “咱先不说正事了,你帮我看看这株甘梅还活得了么?”
    卓亦忱用手指把土刨开,仔细瞅了瞅小株甘梅的根须,然后回答道:“肯定能活,但这根须太繁,得剪一剪才好。”
    “除根?这法子倒少见。”
    “旁根杂多,反倒会阻碍主根吸水,这样反而不好了。况且甘梅又不像牡丹是富贵花,它可不挑,境况越糟反而越能开得香。因故,坊间便称甘梅为‘穷开心’。”
    邵伯韫笑了,给卓亦忱递过去一把剪子,“那好,就劳烦你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整整罢!”
    卓亦忱也丝毫不端着,做这些活儿他倒是特别来劲。
    一老一少在土里忙活,话不多,处得却是十分融洽。卓亦忱难得在这个时代又找到了一个会赏识厨艺的人,而且对方在饮食方面的造诣似乎更甚于他,卓亦忱像是得到了一个知己。而邵伯韫则是非常赏识这个年轻人。
    “我以前就是在土里滚大的,四十多岁才考上了一个穷县的县令,那就是我的造化了,一生安于清贫也好。谁知六十多岁了先帝把我提到京里来,还放到太常寺监跑跑腿。”邵伯韫提及往事,一脸的风轻云淡。但卓亦忱知道远没那么轻飘飘,几十年的奔波,而且能得到先帝的赏识,这些都不是易事。
    邵伯韫看着卓亦忱亲切,便跟他把这些话说了。
    “我那儿子也还争气,有幸得当今皇帝的赏识,也是祖宗积德啊,如今竟也做到了太常寺卿。哎……我这个老头子就该退喽。”
    卓亦忱说:“我对您的身份的确不清楚,但是对邵大人有所耳闻,他是个好官。”
    邵伯韫却道:“是不是好官我这个当爹的不评判,官场上的事儿,那小子比我懂。我这糟老头如今也不想折腾那些闹心的,只管安心养老罢了,可是他倒给我摆起阔来了,怕是连我这个爹都看不顺眼了。”
    卓亦忱一怔,“邵大人很贤明,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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