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想到这女人疯成这样,凡是靠近卢玉州的女人,她都觉得有问题。
    卢玉州看了一眼门口处和当年一样的女人,其实这么多年,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是友人了,且还是可以交托后背托付后事的那种。
    要说旖旎心思,这些年中间有过,但最后还是归于平淡。他不确定自己和她有了更深的牵扯后,她对久儿是否还有这样上心,权衡利弊之下,他当然就敛了那些心思。
    楚云梨抱臂,抬步进门,“不娶你当然是因为要娶太太了。”
    完全没道理嘛!卢玉州一妻两妾,这也能赖到她身上?
    卢玉州没阻拦她的话,李红樱面色苍白下来,楚云梨继续道,“我只想问,久儿出事,你有没有参与?或者说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红樱答得飞快,“更不可能参与。”
    看着她的眉眼,楚云梨心下了然,最开始她眼中是有一些惊慌的,瞬间就转头看一下卢玉州,很明显她有些害怕卢玉州也怀疑,为什么会怕呢?
    自然是心虚嘛。
    楚云梨看向卢玉州,道,“我觉得她应该知道一些,不如把她也送去衙门?”
    李红樱皱眉,慢慢朝她靠近,看似想要逃出门,嘴上道,“你不要挑拨……”
    就在她离楚云梨两步远时,她的手高高抬起,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狠扎了过来。
    楚云梨余光瞄到一抹银光过来,飞快侧身后退。李红樱一击不成,咬牙再刺。
    那边的卢玉州见状,飞快起身从后面踢了她后背一脚,整个人踢飞出书房去。
    李红樱被踢得吐血,眼神沉沉,“你果然……铁石心肠。”
    闻言,楚云梨嗤笑,“说得你多有情似的,你来之前可不知道我会来,你这匕首应该不是为我准备的吧?”
    李红樱可是奔着见卢玉州求情来的,带一把匕首自然也是为他准备的,只是后来可能是太气了,匕首对着楚云梨来了。
    也可能是因为她哪怕动手,也下意识的不想伤害卢玉州。
    卢玉州也不傻,稍微一想,也知道是李红樱想要刺杀他,还说什么对他有情,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李红樱嘴角流出血迹,眼睛晶亮,“玉州,我们一起死,不要管孩子,不要管卢家,好不好?”
    楚云梨哑然,这说到底,还是当初老太太害的吧?
    如果说李红樱和卢玉州的婚事是一场大梦,这么多年来,卢玉州早醒了,而她,还在梦中。
    其实两辈子,她都没能嫁给卢玉州!
    最后,卢玉州还是把她送去了衙门,刺杀他,再加上前面对卢长久动手之事,虽然是卢玉昌身边的丫鬟,但其实夫妻两人都知道。
    本来呢,卢玉昌没想着咬出她来,毕竟卢玉州出手,他大概不能全身而退,但还有两个孩子呢,孩子都还小,怎么也该留母亲在身边照看。
    卢玉州却找了人,把李红樱被送进去的始末悄悄告诉了他,卢玉昌顿时大怒。他一开始娶她确实是想要李家的支持,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夫妻生了三个孩子,早已经是亲人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念念不忘当初的情郎,尤其这个人还是打败了他的大哥,卢玉昌气恼之下,干脆全都招了。
    若留着她,要是他大哥勾勾手指,岂不是要将他全部的家业双手奉上?
    还不如留下两个忠仆来得有用。而且他很了解自己大哥,虽然不择手段,却也不会对未伤害他的孩子出手。
    于是,这对夫妻在大堂上互相揭对方老底,这十年来,为了赚银子,卢玉昌做了不少坏事,而李红樱全都知道,且几乎都参与了的。
    两人互相指责谩骂,好一出大戏!
    最后,夫妻两人双双判了绞刑,立即执行。
    夫妻两人没了,几个孩子被李家接了回去,顺便接走的还有卢玉昌这些年来奋斗下的家业,这其中卢玉州根本没插手,接下来十年,李家越来越富裕,倒是卢玉昌的产业过了十年被还到他长子手中时,只剩下了两个铺子,勉强维持温饱罢了。报仇之事,更是无从说起。
    楚云梨一个月后带着两个孩子重新启程,去了书院住了两年,两年后回来卢长久参加了当年的县试,十六岁得秀才,十九岁得举人,二十岁那年新帝登基开恩科,卢长久参加会试,榜上有名。
    她带着莲月一直陪着他从季城到京城,莲月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直挺亲近,两人之间但却没有爱慕之情。
    其实她一开始还担忧,莲月这样亲近的女子在他身边,对他以后娶妻之后夫妻感情有碍。
    看李红樱和吴如颜就知道了,她和卢玉州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女人就会想得比较多,夫妻之间还没情分呢,先把目标对准了夫君身边的女人。闹得夫妻失和。虽然她不觉得没有自己吴如颜和卢玉州就会夫妻恩爱,但两人会闹僵成这样,她确实也算一个原因。
    但其实她多虑,那边卢长久考中后,被丞相大人榜下捉婿,这边就已经有人给莲月上门提亲了。
    提亲的是卢长久的同窗,出身贫寒,名肖吉。
    也和卢长久一样考中了进士,带着母亲和媒人上门的时候,楚云梨心里就有了预感。在看自己边上的莲月,见她早已羞红了脸,问,“这亲事你答应?”
    莲月垂着头,羞涩道,“他怕我揍他!早就跟我说过,如果以后他要是纳妾,我就可以揍他。”
    这是什么话?
    卢长久自小练武,莲月跟着虽然学得不如他好,但一般自保没问题。兴许这也是卢玉昌选择投毒的原因。
    楚云梨无言半晌,仔细回忆一下自己教导两个孩子的情形,似乎没教过她这么暴力啊?
    既然如此,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绝对不是!
    这俩孩子各自成亲之后,一辈子互相扶持,卢长久的妻子是低嫁,很有些手段,且他成亲之后,楚云梨并不如何插手后院,相处得挺好。
    卢玉州的生意在儿子做官之后,愈发做得好了,他只比儿子大十几岁,等他七十岁时,卢长久已经做到了尚书之位,接任家主自然是不可能的,卢长久的长子得了他读书的天分,十九岁时考中进士入仕。次子自小不喜读书,经常回去陪着祖父,到得最后,卢家的生意都给了他打理。
    张家的人在张氏夫妻两人送去挖瓷土之后,再没有出现在楚云梨面前,不过她找人查过,那俩兄弟一直过得清苦,对于爹娘的去处从未寻过。
    礼部尚书卢长久自小只有一个爹,但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家中有个奶娘,是自小带他长大的,很得他尊敬。不说别人,就是他和自己妻子,也对奶娘敬重有加。
    奶娘去时,他悲伤过度,几度晕厥,歇了好久才缓过来,之后亲自去了京城外最大的寺庙给她点了长明灯,每年都送上香油,哪怕死时,也嘱咐候在床前的后辈记得供奉奶娘。
    第187章 寡嫂一
    楚云梨这一次活到了七十多,其实她还能继续活,但两个孩子都过得挺好。卢长久没有纳妾,他妻子给他生了二子一女,莲月也不错,儿女双全,她那夫君,还没出嫁的时候她说要揍,其实两人一辈子都没有打过架。
    她一直活着,到累得两个孩子放心不下她。走的时候,楚云梨很安宁,睁开眼睛看到帐幔顶时,她的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微微偏头,就看到一身奶娘打扮的消瘦的张秋娘带着笑容渐渐地消散。
    打开玉诀,她先愣了一下,张秋娘的怨气:500
    张冬娘的怨气:500
    卢长久的怨气:500
    莲月的怨气:500
    善值:30150+1000
    这辈子她没做什么,没有刻意的去帮过人,都是如果碰上了就顺手帮一把,她知道没有多少善值,却没想到居然能消散了这么多人的怨气。
    重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她发现自己坐在窗前,手中正捏着一把绣线在分,边上的绣绷和针线一应俱全,抬眼看向院子里,发现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还种了青菜,篱笆院门口甚至还有一条狗。
    后面还有鸡鸣声传来,还真是农户人家,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不会真要自己做饭洗衣甚至还要下地干活吧?
    看到自己面前鲜艳的绣线,这可不是农户人家应该有的。她顺势趴在左边的妆台边闭上眼睛,一大团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原身小时候的名字记不清,五岁时遇上饥荒,被家中祖母卖给了人牙子,之后几经辗转,到了县城中富商李家做丫头,取名兰月,没多久被府中的老绣娘看上,自小带在身边教导,虽然命途多舛,但好在运气不错,还真没有吃什么苦。转眼到了她十五岁时,老绣娘病逝,恰好同年府中的大少爷娶亲,她是属于大少爷房中的绣娘,新夫人进门立威,发卖了许多美貌的丫头,兰月也在其中。
    要说她运气是真好,重新落到人牙子手中后,本来如她一般长相秀丽的姑娘,大半会沦落到那不堪的地方,但她和众人被带出来时,刚好遇上有人来买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婆,她孤身一人,想要买个丫头回去照顾自己。
    因为兰月的手艺挑了她回去,开始是做丫头,但相处几个月之后,婆婆很喜欢她的单纯,便去县衙找了熟人,把她记在自己名下,于是,兰月成了老婆婆的女儿,也随了老婆婆的姓,改名胡兰月。
    她长得好,又有手艺,老婆婆对她是真好,婚事上挑挑拣拣,最后挑中了吴城辖下鹿角镇中的林家。
    “兰月,你怎么睡着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悦响在门口,“你这花样绣楼中可等着要呢。你二弟还有三天就回来了,我们得在那之前换到银子。”
    为什么是给二弟换银子呢?
    这就要从兰月的亲事说起,她嫁的是林家长子林立春,林家一门双秀才,别说在鹿角镇,就是在县城,那名头也挺大。这门亲事,真的是老婆婆费了心思从促成的。
    但就在成亲的那日,这林立春去迎亲时,因为平日里很少骑马,那马又惊了,掉落马背后被马踩了两脚,当即受了重伤,这婚事当日若是反悔,她的名声也不能好了。老婆婆做主,还是让她嫁了,她那夫君,养了一个多月后还是去了。
    所以呢,胡兰月现在是个寡妇。还是有一个秀才小叔的寡妇。
    儿子死了,林母顾不得伤心,因为二儿子已经在准备年后的乡试,如果考中,那就是举人了。林家家贫,考乡试那吃喝拉撒都要在县城中。
    那老绣娘的手艺在县城中算是顶尖。这些年来对其倾囊相授,胡兰月的手艺得其真传,林母便去了县城中绣楼里拿了花样回来,让儿媳妇绣。几幅绣品,能挣得农户人家一年的收成。
    林母得了甜头,便拿了更多绣品回来,面前这些,就是昨日刚拿回来的。
    进门两个月,胡兰月就绣了两个月,有时候赶工,那是不分昼夜,林母很舍得灯油,夜里也点着烛火让她绣。比原来的李家还要过分!
    楚云梨心下几转,立刻就有了主意。她睁开眼睛,放下绣线,伸手在面前摸了摸,一脸茫然,“娘,天黑了吗?”
    不是要让她绣嘛,她瞎了总不能绣了吧?
    事实上绣花真的伤眼,原身没日没夜的绣,到后来,十年后林立夏考上举人时,她真的看不见了。
    林母面色大变,“怎么会?”
    她几步上前,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楚云梨眼睛都不眨,似乎察觉不到她的动作一般,道,“娘,我刚睡了一觉,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进门怎么不点烛火?”
    “现在天还没黑。”林母慌乱不已,手不停在她面前挥,还拿了东西试,最后一咬牙,拿针往她眼睛面前戳,楚云梨看着那针越来越近,愣是没有一点反应。
    林母也不是真要戳她眼珠,见她真没反应,大受打击,更加慌乱起来,“真看不到了?”
    楚云梨摇摇头,“像是半夜,但现在连月色都没有。”
    林母几乎要哭出来,“那怎么办呢,你看不见,绣品还怎么交?三天后立夏回来,也没有银子呀。”
    果然,林家求娶胡兰月,为的就是她的手艺。眼睛都瞎了,不说找个大夫来看,她那边还担忧她的银子,担忧她儿子没银子花。
    “娘,我饿了。”楚云梨才不想留在这里辛辛苦苦绣瞎了眼睛再让他们一家人嫌弃,胡兰月死时最后悔最放不下的,还是县城的老婆婆,那边还等着她回去伺候呢。
    就她知道的,老婆婆之所以让她嫁,也是看林立春实在伤得重,万一这人没了,过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来接她回家。
    但是兰月有手艺,林家又怎会放人?纠缠了几年,又气了几场,老婆婆身子每况愈下,本来身子很硬朗的人,就这么去了。
    林母有些着急,语气也不太好,“我还没做饭呢。都看不见了还急着吃,就知道吃!”
    进门两个月,哪怕林立春受了伤,林母和林立夏对她态度都挺好,这么不耐烦的语气还是第一次,果然只要对他们没了用处,就很容易翻脸。可惜原身不知道,她是十年之后眼睛真瞎了才知道这对母子的真正面目,到那时后悔已经晚了。
    林母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焦急不已,终于反应过来,“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大夫。”说着,人已经飞快跑了出去。
    楚云梨撑着下巴,头放在妆台上,心下盘算了一圈,更有了底。
    林家的院子很靠近鹿角镇,林母出去不过一刻钟,就带了个老大夫回来。楚云梨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瞎子怎么装不露破绽。
    果然,大夫折腾半天,又是看眼睛又是把脉,还看了舌头,又让她在屋子里走几圈,再听了楚云梨说最近天天熬夜在绣花的话后,得出结论:她是绣娘,熬夜绣花用眼太过,伤了眼睛了,以后能好的几率几乎为零。
    好不了了!
    末了还补充,“如果能够寻到精通针灸的大夫,兴许还能看见。不过这大夫不好找,就是能找到……”他看了看屋子里和院子里,摇摇头道,“想要那大夫出手,至少得百两银子起。并且,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兴许能看见光亮,好一些能看见人影。”
    潜意思就是,绣花是不成了。
    林母第一反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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