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长安侯至今没有请封世子,其实呢,有公主在,余奉安占嫡占长,还是皇上的外甥,根本没有别人什么事。兴许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人捆了送到铁镇。
    到了侯府,余奉安直接带着她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就在主院边上,不说别的,就看这院子,也知道他在府中的地位了。
    这里安静,里面伺候的人不多,两人除了换一个地方睡觉,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有些不同的。
    两人刚安顿下来不久,外面就来了人,一身玫红色衣衫的三十多岁妇人带着人含笑进门。这位,就是长安侯的那位妾室严氏了。
    楚云梨这还是第一回 见她,温柔婉约,容貌精致,比起公主的美貌,还要更甚几分。她身后的丫鬟手中都端着托盘,“奉安来了,这些是我特意给你们备的,到了这儿就是自己家,你们俩可千万别客气。”
    丫鬟把东西有序的放在桌上,其实就是些常用的东西,梳子啊挖耳勺啊之类。
    楚云梨还没见过这人,不过知道余奉安被丢到铁镇是她一手操办后,对她就多了几分不喜,还有戒备!要知道,铁镇离这里千里之遥,余奉安是公主亲子,没有点手段,大概是送不走的。
    她默默看了一眼余奉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不是说看到你就堵心?这凑上前算怎么回事?
    余奉安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严姨娘太客气了。我这是回家,让你给弄得像是做客一般,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和我娘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严氏笑容不变,“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你不喜欢我也正常,这些都是我的心意,你总该收下吧?”
    “我可不要。”余奉安冷笑一声,“我怕有毒!”
    “你也是,我们俩什么关系你心里没点数,非要上来找骂!”他想起什么,看了看院子里,“不会我爹又看着吧?”
    楚云梨惊讶,起身看向窗外,站在廊下一脸严肃的,不是长安侯又是谁?
    余奉安摆摆手,“又是这种手段,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有些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这长安侯府的世子之位,若不是我的,你们也没戏。还有,我和你们不同,我不靠他的宠爱过日子,他就是厌恶我,对我的日子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影响……”
    要是背着长安侯说这些话还好,但是当着他的面,就是挑衅的意思了。
    “奉安!”长安侯跨进门来,一脸严肃,“你太不像话了!你严姨是长辈,不许无礼!”
    余奉安轻哼一声,“我是缺这些东西的人?”
    本来也是,严氏特意送了这些东西上来,一副主人的架,明着是拉近关系,其实是挑衅。故意让余奉安发怒,还刚好让长安侯看到,最终目的,就是现在这情形,父子两人两看两相厌!不欢而散!
    楚云梨也没劝,余奉安本身性子沉稳,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翌日早上,两人到了前面帮着招待客人,一切挺顺利,等到送了新娘子入洞房,再送走客人,也就差不多了。
    严氏却在此时找了过来,“芋姗啊……”语气挺亲近的。
    楚云梨面前还有两位夫人,兴许就是瞅准了这时候她不会翻脸,“严姨娘有事?”
    严氏笑容有些僵硬,给面子呢,应该唤她一声严姨,今日她儿子娶妻且娶的还是郡主,这点面子应该给,但是她偏偏当着外人的面提醒她姨娘的身份。
    楚云梨又做惊讶状,“严姨娘怎么会在这里?今日都是贵客,别让人觉得我们侯府怠慢才好。”
    她本来也没说错,让姨娘出来待客,确实是怠慢。
    第407章 冤死的姑娘三十一
    这一挑破,边上两位夫人的面色顿时就不对了。
    以前吧,公主住在公主府,一般不过来,这边都是严氏看着,她虽然为妾,但在侯府却是做着主母的事。本来她也习惯了,但今日对上周围听到这边动静看过来众人惊讶的视线时,严氏只觉得无比囧迫,只想逃离。
    她也确实逃了,不过,为了走得不那么狼狈,临走前她还是把目的说出来了,“芋姗,新嫁娘那边,你是长嫂,带着你那些表妹看看去。”
    楚云梨恍然。
    她成亲那日,不知道是余奉安还是公主的意思,反正是没有人到新房陪她说话的。
    今日嘛,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她可是长嫂,郡主再不甘愿,也得在她面前低头。
    余临的院子就在他们院子的隔壁,入目一片大红,本就是春日,院子里风景正好,楚云梨带着的,好几个都是严家那边的姑娘。
    床上的乐安郡主已经掀了盖头,听到丫鬟禀告说侯府的女眷来时,下意识扬起一抹笑。待看到为首的楚云梨时,笑容僵住,“你怎么好意思来?”
    楚云梨笑着进门,对着身后的几个年轻姑娘笑道,“这就是你们二表嫂。”
    这才重新看向乐安郡主,“郡主这话好笑,我是你长嫂,难道不该来吗?”
    乐安郡主哑然。
    楚云梨没说几句话,倒是她带来的那几个年轻姑娘叽叽喳喳,屋子里热闹,还是有几分喜气的。
    一直到了天黑,余临送客回来,围着郡主的几个姑娘忙退出,楚云梨也退,却在和余临错身而过时,有个姑娘福身,“表哥……”话未出口,眼圈已红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不清白了。
    乐安郡主的面色当即就不好了,“我说方才你怎么阴阳怪气的?合着你们俩之间早就勾搭起来了,那还求娶我做什么?”
    余临上前,“郡主,你想多了,没有的事!”到底是安抚下来了。
    不过,成亲当日发生了这事,到底不美。楚云梨带着她们飞快退了出去,然后和她们在院子门口分别,并没有想要拉近关系的意思。
    翌日早上敬茶,一切正常。
    只是到了楚云梨两人面前时,乐安郡主端着手中的茶水半天不递,“表哥,你……往后就是我大哥了,我们也还是一家人,这缘分真奇妙。”
    奇妙个屁!
    严氏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脸色一沉,但今日情形不同,她不好发怒,到底忍了。只是看向楚云梨两人的目光更加不善!
    两人假装不知,这也不是余奉安故意的,怪到他们身上,完全没道理嘛。
    两人打算吃过早饭就离开,公主本来也打算回府,但三人走到门口时,被长安侯拦下,他一脸悲戚,“这边刚成亲你们就走。外人会说闲话的。”
    公主见状,立刻就舍不得了,迟疑地看向儿子儿媳,“要不,我们再住两日?”
    楚云梨算是看明白了,公主对于长安侯的要求,完全不会拒绝嘛。她是不想住在这边的,正想执意出门,边上的余奉安已经道,“好。”
    楚云梨有些不解,余奉安冲她眨眨眼,“反正住哪里都一样嘛,对不对?”
    两人又回了院子,余奉安低声解释,“这些人太烦了,我们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总要给他们动手的机会,然后……”
    楚云梨瞬间了然,让他们动手,之后把他们彻底解决掉,才能好好过日子。
    严氏果然没让两人失望,午后的时候送来的那碗鸡汤中带着药味,丫鬟说是厨娘的拿手菜,算是药膳的一种,特别补身。但楚云梨却从其中闻出来了别的东西,比如……让男人不举的药?
    万万没想到,严氏居然会下这样的药!
    不过也正常,等到余奉安没有孩子,这长安侯府的爵位,大抵还是要落到她孙子身上的。
    楚云梨端着那碗汤,眨眨眼,道,“这汤既然这样好,不如送去给你爹和二弟?”
    闻言,余奉安喝汤的动作顿住,“你意思是说,这汤……”
    “特别好!”楚云梨赞道。
    余奉安失笑,“挺好,那你和我一起去?”
    两人端着一碗汤,拿着两只碗,先去了主院,顺便还吩咐人去找了余临也去主院。
    长安侯和公主正在吃午膳,看到两人送来了汤,公主笑了,“自己喝就好了,怎么还特意送来?”
    楚云梨端着汤上前,“听说今日厨房就熬了这一锅,我们是晚辈,怎么好吃独食?”她一边说,一边盛汤,余奉安亲手递给他爹。
    对于儿子少有的亲近,长安侯很是欣慰,自从他出事后,这两年多来,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相处过了。笑着接过汤,慢慢开始喝。
    余临来得很快,进门的时候刚好长安侯喝完了一碗,把碗递给余奉安,“再来一碗。”
    一是这汤实在好喝,二嘛,儿子难得请他喝汤,怎么也要多喝些捧捧场。
    余临看到桌上白砂锅中的整鸡,还有鸡肚子里若隐若现的药材,脚下顿了顿,迟疑地上前,“这鸡汤哪儿来的?”
    长安侯随口就答,“你大哥特意送来的。味道很不错,你也尝尝。”
    余临哑然,又看了看那鸡,而余奉安已经盛好了汤递到他面前,板着脸道,“既然爹这么说了,你也喝吧!”
    满脸的不情不愿,潜意思就是要不是长安侯发话,这汤他还舍不得了。
    余奉安递汤的动作堪称粗暴,汤都洒了一些,一下子送到了余临手边,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汤已经接到了手中,对上长安侯欣慰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不过这汤……却是万万不能喝的!
    因为他知道对余奉安动手不易,这汤中的药的分量极重,别说一碗,就是一口,大概也不好治了。
    “我刚吃完了饭,很饱!”余临说着,还伸手摸了摸肚子,说着,就要把碗放回桌上。
    长安侯摆摆手,“这是你大哥的心意,你们兄弟俩难得凑到一起,不就两口汤嘛,肯定喝得下的,大不了晚上少吃。”
    凡是富贵人家教养孩子,都不会让孩子吃得太饱,一般七八分就不让吃了。时间一久,就都养成了习惯。所以,余临说喝不下,长安侯是不信的。
    余临有些为难,“可是郡主说,一会儿我们要出门,喝太多汤的话,万一内急,实在是不方便。”
    见他再三推脱,长安侯不满了,这哪是喝不下,分明就是想拂了余奉安的面子,他自觉身为父亲,有必要让兄弟两人培养感情,“喝!郡主那边我去说。”
    长安侯紧紧盯着他,就是公主也看着,楚云梨两人更不用说了。
    这么多人盯着,似乎推脱不了,余临只觉得手中的碗无比烫手,一咬牙,干脆手滑。
    “啪”一声,瓷器落到地面摔得粉碎。
    余奉安冷笑一声,别开了脸。
    这冷笑声落在长安侯耳中,就感觉是余临这样,让大儿子生气了。想到大儿子难得愿意与他们拉近感情……当即沉下脸,亲自拿了碗重新盛了一碗汤,递给余临,道,“以汤代酒,给你哥赔罪。”又对着余奉安道,“喝三碗,我看着他喝。”
    余临再推脱不了,心一横,盘算药效发作没那么快,喝下去之后赶紧出门去吐,大概也不要紧。于是,豪爽地接过,一口气喝了三碗,碗一放,道,“郡主那边要催,儿子这就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余奉安一把拉住,长臂一伸,揽过他的肩,哥俩好道,“我们兄弟俩好久没有一起说话。你成亲是喜事,我还没有正经给你道喜呢。我让人再送些饭菜来,好好喝一杯。”
    长安侯见状,愈发欣慰,立即吩咐下人备菜。
    余临侧头,就看到余奉安脸上的笑。
    向来不喜欢他尤其在两年前结下仇怨的人,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怎么都觉得渗人,他有理由怀疑,面前这人肯定知道汤有问题!
    如果他真知道,那肯定出不去。余临有些焦急,正想不管不顾就在这里吐时,余光看到那人脸上的笑变得恶劣,然后……脖颈一疼,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余临被敲晕,长安侯和公主都很惊讶,余奉安收回手,任由余临落地,也一脸惊讶,“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赶紧请大夫吧。”
    侯府确实有大夫,来了后听说了余临被敲晕,有些无语,道,“回公主,回侯爷,如大公子这样手不重的话,用不了多久二公子就能醒过来。醒过来也就无事了。”
    闻言,长安侯忙让人把余临扶进侧间休息,责备道,“奉安,对着弟弟,你怎么下这样的重手?”
    余奉安摊手,“这算什么重?我还没把他绑了送去矿场呢。”
    此话一出,长安侯顿时就哑了,还是道,“开玩笑要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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