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一礼后,人很快就消失在园子里。
    周氏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紧张地问,“他爹,现在我们怎么办?”
    要说许父不紧张那是假话,皱眉低声道,“来之前也没说会直接把我们安排进来啊,这想要脱身,怕是有些难。”
    楚云梨看了看一旁的许平安,笑道,“管它呢,咱们兴许一辈子就进来这一回,安心住下就是。爹,咱们家已经牵连进来了,除非那晚上我们甘心赴死,要不然,早晚都会有这一日的。”
    许父默然。
    一行人往院子里,就听他恨恨道,“早知如此,当初生下平安后就该掐死他!”
    闻言,楚云梨失笑。
    看来许父还是挺会算计的嘛,一般人不都是生下来就掐死么,他倒好,生下孙子了再掐。
    周氏嘴角微勾,也放松下来。
    本以为山庄会晾他们一段日子,没想到第二日早上就有仆从来请,“庄主有请。”
    一行人跟着仆从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宽敞的大殿。
    殿中人不多,上首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斜斜靠着,几人进来他眼都没抬。
    仆从示意几人站在一旁等候,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又有人进来,正是甫霄带着许良新,还有齐娇,里面还有方溧和柳菁。
    “霄儿,直接说吧。”上首的人开口,懒洋洋的,但声音里威压颇重,压得人胸腔难受。
    楚云梨倒是还好,不过她没露出来,低眉顺眼地站着。
    甫霄一礼,“是,父亲。”他拍拍手,外头进来几个人,进门纳头就拜,然后就说起十年前许良新帮人付账,两人又一起喝酒,到后来失火的事。
    “当时山庄的人到了小店,看到昏迷的三公子身边的玉佩,直接就把人接走了。为此,山庄的人还给了小店一笔补偿,也是靠着那些银子,小店大火之后才得以重开!”
    甫霄沉声问,“确定亲眼看见那死去的人将玉佩给了山庄现在的三公子?”
    跪着的另外一人头也不敢抬,“确定。”
    甫霄挥挥手,几人被带了下去。
    许良新脸上带着银白的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唇抿着,明显不悦。
    “爹,他根本就不是三弟!”甫霄伸手一指角落中的许家人,“我的三弟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而这位冒牌货的亲爹娘和妻儿我都已经接来,还请爹细查。”
    庄主换了一只手撑头,看向许良新,“你怎么说?”
    许良新垂首,“事实胜于雄辩,爹查出什么,儿子都认!”
    竟然毫不辩驳。
    庄主终于看向许家几人,“你们认识他么?”
    许父低眉顺眼,“许家只是普通百姓,哪能认识山庄的三公子?至于大公子说这是我儿……我儿子十年前已经死了,住的客栈失火,仆从只得了一捧灰带回来。丧子之痛,直到前年才稍稍缓和,请庄主明查!”
    楚云梨也出声,“我已经守了十年的寡,婆婆还说我命硬克夫,我那夫君,早在十年前就被我克死了!”
    许良新:“……”
    第689章 命硬的女人十二
    就连一开始看到儿子就会哭的周氏,此时也一脸严肃,“我儿死了十年,一开始我险些哭瞎了眼,整个镇上都知道的事,庄主可以去打听。”
    至于许平安,只是个半大少年,对于父亲的记忆只迷迷糊糊,压根没有人问他。
    许家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许良新早已经死了,面前这人他们不认识。
    甫霄面色慎重,“你们仔细看一看再说,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帮着他欺瞒山庄,那是混淆山庄血脉。山庄可以处置你们的。”
    这就是威胁了。
    见状,许父不满,“大公子,您不由分说把我们一家人掳了来,非要我们作证。如果认识他也罢了,可我们真不认识,难道真要说他就是我儿子,您才满意?”
    “放肆!”甫霄大怒,一挥袖,一股劲气袭来,带起凌厉的风声,直指许父。
    劲气外放,这得一流高手才能做到。这一下真被他打实的话,哪怕许父会武,也得丢掉半条命。
    甫霄劲气挥出,没看许家人,直直看向自己三弟。
    如果真是他爹,就不信他真能忍住!
    偏偏带着面具的人头也不抬,看也没看许家人的方向。
    许家人自然是指望不上许良新的,他巴不得一家人全部死光,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才好。怎么可能动手救人?
    楚云梨上前,挡在许父身前,抬手挥出劲气,宽袖一展,化解了甫霄的力道。
    大殿中众人都被她这一手惊住,要知道,大公子甫霄是庄主夫人所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从四岁起便开始练武,无论是心法剑法还是药浴都是上上乘的,练到如今,江湖中年轻一辈中少有敌手。刚才他那一下虽然没用全力,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接得下的。至少这殿中的年轻人中,兴许只有三公子能接下,但绝没有她这样轻松。
    不提殿中的方溧夫妻和齐娇满脸诧异,就是上首的庄主也看了过来,坐直了身子。
    看起来只是个着玫红衣衫的柔弱女子,没想到这样厉害。
    楚云梨接下一招,肃然道,“你们山庄都这么不讲究吗?想要我们作证,我们实话实说了,没称你们的心意便出手打人。既然如此……”她伸手一指许良新,“他就是我男人,是我儿子他爹,我这十年没守寡,还暗中和他往。行了吧?”
    众人:“……”
    许良新清咳一声,“夫人,不可妄言,我妻子还在这里。”
    齐娇靠近冷哼一声,“就凭你也配!”
    楚云梨:“……”实话还没人信了。
    她又没胡说。二月底的时候许良新还回了家,也算和许家人来往过了。
    她这样坦荡荡,殿中的人都知道她是气话。
    甫霄却眼睛一亮,“你承认了!你敢对天发誓吗?”
    楚云梨冷哼一声,“我都称了你的意,你别欺人太甚!要是我发了誓,是不是还要和他睡一间屋子圆了房生出了孩子你才信?”
    甫霄:“……”
    他看向上首的庄主,“爹,儿子敢保证他们真是三弟的亲人。”
    庄主眼神锐利,上下打量许家人,“你们的武功跟谁学的?”
    许父看了看楚云梨,见她一脸无所谓,道,“跟我儿媳。当初我儿下葬之后,许家大半年死气沉沉,我儿媳带孩子出去散心的时候,恰巧遇上乞丐卖剑谱,一时怜悯,便将剑谱带了回来。回来后看了剑谱,一时兴起,我们家就都开始练武了。”
    庄主冷声问,“那剑谱在何处,可否借我一观?”
    许父毫不犹豫答,“在……”
    楚云梨直接打断,“庄主,您家又不是劫匪,掳人就算了,好歹说是让我们帮忙作证。可这作证也得称你们的意,我们都答应了。这个要求更离谱!”
    “放肆!”许良新斥道,“敢对庄主不敬,是想与山庄为敌吗?”
    楚云梨毫不退让,“你家剑谱拿来给外人看吗?三公子学的什么剑法,可否把剑谱借我一观?”
    众人:“……”
    本来庄主问许家人剑谱,众人没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么一代入,似乎特别过分。
    剑谱再是从乞丐手中得来,也是许家人的机缘。十年中许家人武艺这样高,证明那剑谱确实不凡,这样好的东西,那是要当做传家宝往下一代代传的,哪能轻易示人?
    上首的庄主面色沉沉,殿中气氛凝重,甫霄冷声道,“周围几千里疆域都是我甫花山庄辖下,你们如此,是想要被驱逐吗?”
    楚云梨讶然,“原来在山庄辖下居住,有好东西都得上供,不给就要被赶出去?”
    这话从她口中出来,似乎就特别过分。
    甫霄面色铁青。
    庄主面色如常,殿中气氛却凝滞起来。
    良久,庄主出声,还语气还算温和,“学武之人,看到精妙的心法和剑谱难免想要观摩,方才是我不对,夫人勿恼。为表歉意,往后你们就是山庄的客人,半个月后,山庄内弟子大比,可留下一观。”
    话落,也不管许家人答不答应,缓缓起身。
    甫霄急了,“爹,三弟的身世……”
    庄主回头,看向许父,“他是你儿子吗?”
    许父看了看戴着银色面具的许良新,摇头,“他是不是三公子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我儿子。不敢欺瞒庄主,当初我儿子死不见尸,我也希望他没死。可是,他确确实实在十年前的大火中被烧死了!”
    许良新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
    庄主看向甫霄,“霄儿,你听到了?习武之人,要坦坦荡荡才走得远。阴谋诡计那是小道,你想要做庄主,得以理服人。”
    庄主走了许久,殿中众人都没动。
    甫霄一脸严肃,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紧接着许良新带着齐娇也离开了。倒是方溧上前,“姐姐,你们怎么来的?”
    “本来我们要去桂城看花,结果大公子非把我们拉了来。”楚云梨解释一句,看了一眼柳菁,转身对着许家人道,“爹,我们先回去吧。”
    许家人往外走,方溧追了几步,“姐姐,长礼可好?”
    “挺好的。”楚云梨头也不回。
    他应该想问的是龚恬儿,可惜柳菁还在,他不好问。
    山庄的客院挺自由,几个伺候的人只有需要的时候才在,平时看不见人,景致也不错,来都来了,楚云梨干脆带着许平安四处转悠赏玩。
    可惜冤家路窄,就在第二日的午后,楚云梨闲逛时,遇上了齐娇。
    山庄分内外院,所有弟子都在外院,客房属于内院,人并不多,外面随处可见的白衣弟子几乎没有。看到齐娇时,楚云梨颇为意外。
    齐娇脸上戴着面纱,露出的肌肤遮了厚厚的粉,离远一点看不出问题。近一点就会发现,她的脸上凹凸不平,“当初你果然是装的。你明明会武,为何要装作不会?”
    她指的是揪叶子那次。
    楚云梨眨眨眼,有些好奇她面纱下的肌肤有多难看,嘴上却道,“我装不装关你屁事。”
    齐娇恼怒,“你就是个狐狸精,想要引诱表哥!可惜表哥眼中根本就没有你。”
    没有才好呢。楚云梨摇摇头,“三少夫人,您这是来和我吵架的吗?”
    闻言,齐娇缓缓靠近,压低声音,“我夫君是山庄的三公子,你给我记好了。”
    楚云梨扬眉,看来怀疑许良新的不只是甫霄,应该还要加上他枕边人。要不然,齐娇不会来找她说这话。
    “还有件事。”齐娇站直身子,“你家的剑谱借我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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