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轻哼一声,跳下马车,跟着伙计进了客栈。
    罗招楠心里各种猜测,却始终想不出为何凶神恶煞的李忠厚突然就变成了老好人。见母亲已经进门,立即跟了上去。
    晚饭是三荤一素,很是丰盛,就这,李忠厚还一直歉然表示地方太小,没有精致的菜肴,亏待了二人,等去了府城再弥补云云。
    罗招楠猜不出缘由,干脆也不猜了,老实吃饭。
    翌日早上,马车又上路了,罗招楠夜里睡得太多,有些睡不着了,掀开马车中小窗的帘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头。
    突然,她惊呼一声,“外面……”
    楚云梨睁开眼睛,“外面怎么了?”
    马车也立即停下,紧接着传来李忠厚的声音:“出什么事了?要停下来歇会儿么?”
    罗招楠试探着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受伤倒在路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咱们要看看去么?”
    楚云梨挑眉:“你想去看么?”
    外头的李忠厚立即道:“最好是别管,那人我看到了,一身富贵,这样的人都敢杀,证明他仇家来头不小,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不敢得罪这些贵人。”
    听到富贵,楚云梨心动了动,她如今可还穷着呢,手头的银子只够她赶到浮山,母女二人想要安顿下来,还得想辙!
    “到底是一条人命,”罗招楠试探着道:“咱们看看去吧,万一能救却因为咱们没管而死了……”
    楚云梨当机立断:“那就看看去!”
    她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信步往回走。
    罗招楠忙跟上。
    看着母女二人当真去看那躺在路旁草丛中的人,李忠厚面色难看,却又不敢出声。
    草丛中的人一身蓝色衣衫,周围的草丛深深,几乎将他掩埋,要是眼神不好,兴许都看不见。
    罗招楠说是想要看看,其实压根就不敢碰,还是楚云梨伸手把人翻过来,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眼睛紧闭,本就白皙的肌肤变成了惨白,左半身都是鲜血,腰腹处一条大口子。
    楚云梨伸手去探,确定面前的人还有呼吸,微微松口气,撕下衣衫利索地把他伤口包扎好,招呼一旁的李忠厚:“把他搬上马车!”
    李忠厚不情不愿:“这样人的仇家咱们招惹不起,行走江湖,不能胡乱救人,要不然丢了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他不动,楚云梨似笑非笑:“我们母女怎么死我不知道。但你怎么死,我还是知道的。”
    语气冷淡,听在李忠厚耳中只觉得满满都是威胁,对上她平静的眼,立即弯腰扶人,口中继续谄媚:“夫人心善,是我觉悟不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行走江湖最要紧仗义善良,我不如夫人多矣……今日见了夫人所作所为,实在惭愧。往后我一定……”
    他把人扶上马车的一路上,口中就没停过,楚云梨把人安置好,淡声道:“你好吵!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还不赶马车走,这人的仇家应该不管你,但这人的亲人应该会找你报仇。”
    李忠厚:“……”
    言下之意,就是若再找不到医馆,这人就要死了!
    半死的人,救来做什么?
    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心里再多牢骚,面上却不敢露。飞快架着马车,朝最近的小镇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小镇,李忠厚去买了伤药给他包扎。楚云梨想了想,救人救到底,亲自去医馆抓了三副药回来,让李忠厚想办法熬了给他灌下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三人用了饭菜重新启程。
    实在是这人看起来富贵,得罪的人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应该会有人来搜查,他们要是住下,不是擎等着让人来抓么?
    赶了一夜的路,翌日早上时,有七八人打马飞驰而过,大概是声音太大,在马车中躺了一夜的人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最先看到的是晃动的马车顶,普通的青色细布,是最便宜的那种马车。身下褥子很薄,硌得人脊背疼痛。
    “醒了?”
    清淡的女子声音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朴素的三十岁左右女子,递了一个水囊过来。
    楚云梨递过水囊:“这是给你备的汤药,赶紧喝了。”
    男子一怔,这才感觉到口中发苦,应该是昏着的时候被灌了药的。
    见他不接,楚云梨蹙眉道:“你不信我?若我是坏人,昨天就不不会救你了。不喝也行,把救命的酬劳留下,你现在就可以下马车。”
    男子:“……”合着是为了酬劳才救人吗?
    不过,听到这个回答后,他却放松下来:“我姓杨,杨瀚。救命之恩,定然会倾力相报!”
    这个态度出来,楚云梨就满意了,笑道:“看你这打扮,家中应该挺富裕,你这一条命应该挺值钱。”
    杨瀚哭笑不得:“放心,定不会亏待了救命恩人的!”
    楚云梨看了看外头,道:“刚才有好多人骑马过去,你有没有仇家?要是真有,还是赶紧下去吧。我们普通老百姓,可经不起你牵连。”
    杨瀚:“……”
    他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应该是在官道上,问:“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们能带我一程吗?”
    “也行!”楚云梨伸出手:“先付定金!”
    杨瀚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身上首饰和银票都不在,应该是有人趁他昏睡又摸了一遍。无奈,只得脱了鞋子,从鞋中掏出一叠银票递过。
    楚云梨:“……”万万没想到!
    罗招楠:“……”这和贵人的气质一点都不符!
    原来贵人藏银票,也往鞋子里藏?
    恰在此时,马车停下,李忠厚探进头来:“我得停一会儿,去方便一下……”
    话音顿住,他瞪着那叠银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杨瀚有些不自在:“这些是酬劳的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到了府城后,我会再奉上一笔。”
    好歹是银票,再说这人鞋子里也不臭,楚云梨伸手接过,放在了一旁。
    李忠厚:“……”我也帮忙了来着!
    这还是我的马车呢!
    我还辛苦赶马车了呢!
    这好处难道我一分没有?
    李忠厚心里思绪万千,在对上楚云梨不悦的眼后,顿时什么心事都没了。抬起手立即道:“容我几息,立即就走!”
    第809章 留守妻子五
    杨瀚醒过来后,要求马车快些到府城。
    于是,接下来一路都在赶路,楚云梨也想尽快到达府城安顿下来,有杨瀚给的这些银票,母女二人省着点花,这辈子都够了。
    再赶路,杨瀚身上的伤也不能耽搁,该换药换药,那汤药喝完之后找了个小镇配了药,熬了带上继续赶路。
    赶了一日夜,再有半日就到并州城时,马儿在一条小溪旁停下来歇息。
    马车中的几人都下了马车去林子里方便,就是伤重的杨瀚,也由李忠厚扶着进了小树林。
    自从看到杨瀚给的谢礼,李忠厚在他面前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指东绝不往西,让快就快让慢就慢。
    杨瀚看出来他的意思,已经承诺到了府城后会给他五十两银子酬金。得了准话,李忠厚就伺候得更周到勤快了。
    从林子里出来,楚云梨蹲在小溪旁洗脸,顺便帮林子里的罗招楠把风。现在已都腊月初,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溪水冰凉,不过,母女二人身上都是棉衣,马车中也添置了许多被褥,压根不冷。
    正洗脸呢,楚云梨余光瞄到左边林子里窜出几人,手中拎着各种刀和锤子,一脸凶神恶煞。
    看到溪边的楚云梨,有个被人拎着衣领的瘦弱男子立即道:“就是她,不会有错的!他们马车中有伤者,我看到血迹了。”
    楚云梨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昨天再次配药后帮忙熬药的人。
    他们熬药已经特意避开镇上,到了官道旁的村子里花银子找的人,没想到还是被找着了。
    为首的壮汉抖出一张纸,恶狠狠问:“你们可有见过这个人!”
    白纸上画着的中年男子有些发福,下巴又尖,看起来格外怪异,只和杨瀚有三四分相似。
    楚云梨一本正经:“没见过。”
    “分明就是你。”熬药的年轻人一脸惊惧:“大姐,您就承认了吧,要不然,他们会杀了我的呀!”
    “到底有没有?”为首的壮汉很是不耐烦,拎着大刀就扑了过来,直直对着她的脖颈而来。
    一言不合就杀人,和那李忠厚一样,在她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被迫害。楚云梨恼了,上前劈他手腕,抬腿就把人踢进了水中。
    那边的人见状,都冲了过来。
    罗招楠蹲在林子里,听到外面有男子斥问,然后就是惨叫,她急忙忙整理好衣衫出来。
    七八个人横七竖八地倒着,正捂着身上的伤处嗷嗷惨叫。各种兵器到处都有,自己母亲负手站在中间,正恶狠狠踩着一个壮汉的胸口,把人都踩吐血了。
    罗招楠:“……”
    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小心翼翼地凑到楚云梨身边:“娘,他们都怎么了?”
    楚云梨还没答,那边李忠厚扶着杨瀚出现在林子外。
    杨瀚焦急问:“夫人可有受伤?”
    李忠厚悄悄打量楚云梨浑身上下,见她毫发无损,又看看地上一群惨叫的人,心下有些失望,又有些后怕。
    不得不承认,那日她对着自己,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的。
    要不是遇上了杨瀚,李忠厚还要后悔。
    不过,如今好歹有五十两酬金,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我没事。”
    楚云梨看向身边的罗招楠,柔声道:“不要怕,他们只是看起来凶,其实都是花架子,还不如我力气大。”
    地上众人:“……”花架子?
    杨瀚也无语,半晌才道:“应该是有人花酬金请他们来杀我的。若我没猜错,他们是江湖上有名的八凶,据说有一门独门绝技,叫八凶阵,若是八人凑到一起,攻守兼备,少有人能敌。”
    楚云梨挑眉,刚才这些人好像没能凑到一起来着,难怪她觉得这些人武艺不高呢。她问:“这些人怎么处置?”
    李忠厚不知道这些,一副惊奇模样。
    杨瀚眼神凌厉,冷笑道:“他们无恶不作,只要有人出得起酬金,没他们不敢杀的人。从不问买家和卖家,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也是他们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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