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远眼睫颤了颤。
    你没资格替许宴做决定,地址告诉我。任雪下床。
    我是没资格,阿姨你也没资格。肖远淡淡地说,既然我们都没资格,不如等等看,如果许宴自行知道,他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不会通知许宴!只会逼迫我!任雪红着眼睛道,我一个外姓人,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阿姨。肖远疑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才有各自飞。您在想些什么?
    任雪扶着肚子的手开始抖。
    肖远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出现这情况,结合上次抽烟,忽然能明白,这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许宴会照顾你。他说。
    任雪委屈,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你不懂,许宴对我的好都是表象。
    她低头看肚子,只是因为我怀着他的弟弟妹妹。
    肖远被她弄糊涂了。
    算了。任雪无端善变,改变主意,坐回床边,我等许宴一起回,没他我哪都不去。
    02时:56分;
    肖远回到书房,没心思睡觉,胡思乱想挨到天亮。
    清零:早
    净含量:【太阳】
    清零:【惊讶】这么早啊,我以为我够早了。
    净含量:许宴,加油。
    清零:你也是。
    肖远沉重地搓了把脸,揉按睛明穴,心里涌上挣扎。
    吃早餐的任雪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
    肖远不太放心,一直待到八点半,和她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期间聊到生母,肖远说:我第一次造访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们相处时的气氛。
    任雪温柔地笑了笑:难怪你和小宴能走到一块儿。
    肖远蹙眉,没太懂。
    任雪故意说:你不考试?总在这烦我。
    肖远看一眼急到额头冒汗的老胡,点头道:好,我去考试,阿姨再等半天。
    任雪漫不经心应:嗯。
    出了公寓,老胡这张嘴,就跟连环炮似的轰不停。
    不能拿考试开玩笑,我真怕你不考了!
    老板会打断我的腿!
    虽然说是许同学的母亲,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以后一定不要再这样了。
    肖远说:我有数。
    老胡拿经验讲道理:天有不测风云,神仙还有算错的时候呢。照我看,你中午不如去许同学那里,和他一块儿吃饭。
    再说吧。肖远把手机交给青年,快步迈进学校。
    今天考化学和生物。
    肖远做完卷子直接就走了,甚至连检查都没有。青年见他从学校出来,波澜不惊看了眼表。
    29分钟。
    青年:
    肖远喝了口青年买的水,拧着瓶盖问:叫什么名字?
    青年答:胡鹏。
    胡鹏,有车吗?肖远问。
    有,但不是轿车。胡鹏看他一眼,垂下眼皮,就是普通摩托车。有照。
    骑过来。肖远停在路边,我在这等你。
    车在公寓,男生在这等,目的地很明显。
    胡鹏火速赶了趟公寓,一来一回不过十五分钟左右。他把黑色骑行头盔递给男生:十六中?
    肖远拽掉崭新头盔上的价格标签,戴好,坐上去嗯一声。
    抵达十六中附近,似乎刚结束考试。
    肖远没下车。
    胡鹏也不吭声,稳稳地控制车身,从左边镜子里,看坐在后面的男生。男生望着十六中校门,眼睛艰难地眯起来。
    胡鹏想起自家叔叔的话,没忍住:你不是近视吗?
    肖远嗯道:我就看看。
    胡鹏:
    这看个寂寞。
    过了会儿,他听见后面手机响起消息音,男生收回视线。
    清零:考完。
    肖远心里暗叹,果然错过了,动了动手指回复。
    净含量:中午吃饱点。
    清零:收到。
    肖远想再说些什么,敲几个字又删除,自言自语:算了。
    他收好手机,回。
    公寓?胡鹏问。
    肖远估摸着,就算回公寓耳根子也不能清净,再加上后半夜没怎么睡觉,太阳穴跳跳地疼,说:半闲居,随便吃吃。
    吃饭中
    肖远问:多大年纪?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胡鹏:24,无业。
    肖远:高中毕业?
    胡鹏:嗯。
    怎么不去考个驾照?肖远回老胡短信。
    胡鹏说:刚失业,就被我叔拉过来。
    肖远看他一眼:你叔年纪不小了,应该是想给你找个稳定的工作。对开车有兴趣吗?
    没开过胡鹏不善言谈,犹豫地憋出后半句,不知道。
    饭后,肖远想走路去学校,正好能晃悠到考试时间。
    胡鹏就把车停在半闲居附近,没骑,跟男生去学校。
    路上,肖远和老胡通电话,得知任雪情况还好,刚回卧室午休。
    电话挂断后,他把手机给胡鹏,头疼间想起什么说:刚才忘讲,你等会打电话给你叔说一下,让他提前收拾收拾,考完试送许宴他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胡鹏说:好。
    肖远进校门的时候,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宁,以至于生物卷子,足足写40分钟才出来。
    他走出校门,还在揉按太阳穴。
    胡鹏给他一瓶半冰的水,说:半小时前打的电话,他们现在差不多在十六中外面等着了。
    肖远喝水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叔。胡鹏把手机给他。
    电话接通
    肖远话没出口,老胡就慌张道:许夫人肚子不舒服,我看着像要早产!你等少爷出来,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他!
    听筒隐隐传来任雪痛哼,和断断续续的话:我要我儿子,没小宴在我不生下车!
    许夫人你冷静点!老胡喊道,胡鹏!去圣元医院!!
    胡鹏似乎听见了电话里他叔在扯着嗓门喊他,他观察男生迅速苍白下来的脸色:远少爷?
    事情太突然了,毫无预兆,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圣元医院离十六中最近,肖远赶到的时候,任雪刚进产房。
    少爷!老胡握着手机,火急火燎道,许夫人羊水破了!胎心正常,但胎位不太正!
    肖远耳里嗡嗡的,刹那间想到自己的母亲:许宴
    我打了几遍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听,可能
    老胡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是许同学!
    他划下接听,把手机给肖远。肖远把电话贴到耳边,就听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男声:喂?
    肖远:你谁?
    电话那头说:噢!你是手机主人朋友吧!他骑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他!手机掉在路上,我在路边割草,正好看见,你们赶紧过来拿!
    那人报了个公路地址,我准备下班了,快点啊!
    老胡疑惑:不是许少爷?
    胡鹏。肖远说:帮我去把许宴手机拿回来,再去趟酒店,房间信息等下发给你,你问问房间的住宿状态,如果没退就退了,里面的东西全部带回来。
    他不确定许宴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能是考试前,也可能是提前交卷收到老许家的消息。
    许同学回家了?老胡神色不忍,是他父亲?
    肖远点点头。
    六月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任雪望着窗外的雨,眼睛很久很久才眨一下。
    肖远抱着孩子回来时,专职月嫂刚收拾好保温桶,和他打了声招呼,离开病房。
    胡鹏朝房里看一眼,守在门外没进去。
    今天是6月12号,9号孩子生下来之后被送进保温箱,由于身体健康,体重达标,发育得不错,故而只在保温箱里待了两天,观察结束就抱出来了。
    肖远刚带着小家伙做了听力测试,安静片刻后,打破沉默:听力正常。
    他又说,一直登记的是「108号孩子」,你们之前想过名字吗?许宴那边我联系不到,打给他亲戚的电话通过一次
    很吵,没怎么太说得明白,后来再打就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我思来想去,还是让老胡亲自去一趟。
    他在许宴手机里,看到老许家亲戚发来的短信。
    时间是生物考试期间,说的是:孩子,对不起,这么晚才告诉你,考完试看到这条消息就回来吧,你父亲昨天夜里走了。
    疼吗?任雪忽然问。
    这两天,她基本没开口和肖远说过话,每次都是肖远自言自语式禀报情况。她从产房里出来就在睡,睡了八个小时才醒。
    醒来之后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疼什么?肖远小心翼翼将哄睡的孩子放下。
    我问你脸打得疼吗?任雪将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逝去的已经逝去,活下来的要继续。但你看,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
    肖远张了张嘴,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考虑到她在月子中,最终顺着她的意思:抱歉。
    顿了顿,许宴他不知道你的情况。
    任雪自嘲地笑了声:知道又怎样,知道他也不会来,我和他爸爸,他早有选择。
    说完,她抿了一下发干的唇,能给我弄点红糖水吗?
    肖远:好。
    等红糖水晾凉期间,他把床头升起来了一点:行吗?
    任雪「嗯」一声,等他转过身去看孩子,她才说:不止我和他爸爸之间,他选择他爸。就说你和我之间,他也会选择你。
    肖远一顿。
    呵。任雪瞥他一眼,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你藏在床头柜抽屉里的简笔画啊,纸条啊,我没经你允许,都看过了。
    你不太礼貌。肖远嗓子不满地低着。
    我和小宴感情一般,为了缓和关系,我做过功课,他的笔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任雪悠然自得地欣赏着指甲,说:一个能把我儿子写的字,画的画,珍藏起来的人,有什么脸面在觊觎我儿子的情况下,跟我讲礼貌?
    在这段话过后,房间里迎来长久的寂静。
    门口无意听二人交谈的胡鹏犹豫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外面天阴着,房间的天花板上共三条灯管,只亮了一条。男生半张脸藏在昏暗里,让人看不清是何表情,唯有持续性的沉默,代表他对这段话的真实性不作任何辩解。
    胡鹏收回视线,想了想,两手分别堵住耳朵。
    下午三点多钟。
    肖远带孩子去洗澡,手机落在病房里没带。
    任雪闭目养神时,听见中间床铺上的手机在响。
    铃声耗断,第二遍响起,她撑起身子下床。
    老胡打来的:少爷,许同学家里这边没人。小区上下的邻居我都问过了,听说目前在乡下。我这边问出了地址,需要去吗?
    任雪:不用。
    老胡一愣:许夫人?
    肖远抱孩子进门,看见她讲电话的这幕,眉头严肃地拧起来。
    她似乎是讲了一会儿,带着些微的不耐烦:让你回就回,少管人家家事不知道吗!
    老胡被吼得一阵郁闷。
    他冒着下雨天,开着来回将近三个小时的车,最后只被当事人之一扣上「多管闲事」的帽子。
    想想就血压升高。
    老胡憋着气,准备说点什么,电话那边传来肖远的声音:胡叔,回来吧。路上慢点。
    婴儿啼哭正好响起来,电话直接被挂断。
    老胡愁眉不展叹了声,憋的气消散不少。
    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许同学这是半辈子的坎坷抉择都撞在一块儿了。
    老胡回到医院,已经是雨色黄昏之时。
    胡鹏仍守在门外,坐在不知哪来的折叠凳上打盹,发现来人,迷瞪瞪地站起来喊「叔」。
    老胡朝里面望一眼,他家少爷抱着孩子轻哄,月嫂站在一边,最里面那张床拉着帘子,传来护士和许夫人的小声交谈。
    啥子情况?老胡问。
    胡鹏摇头:应该就是正常的检查。
    老胡看了看侄子,让他继续打盹休息,然后走进病房,进去了才看见他家少爷拿着奶瓶,娃娃在他臂弯里喝得起劲儿。
    老胡:诶,少爷你小时候也这么大。
    肖远也笑:不可能,我出保温箱的时候才四斤二两。
    老胡干笑了下,觉得男生没有其他异样,换话题说:过两天要出院,名字这块许夫人给结果没?出生证明要开呀。
    肖远嗯一声:我晚点再跟她谈谈。
    还有老胡迟疑说,你抽空给老板打个电话吧。
    好。
    肖远眼下乌青偏重,一连几日没怎么睡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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