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禾看到了他脸上的一言难尽,坐回他的身旁,拎起今天带过来的背包拉开拉链,拿出一本练习册,说:我刚刚看了你做的试题,知识点不牢固,高一的题你都不会做。
    我今天带了高一学期的练习册,你把前面的做一遍。
    顾然:大可不必如此直接。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江知禾都在指导他做题,讲题,测算,背书,默写单词。
    他讲题很细致,也很有耐心,一题讲一遍听不懂就两遍,三遍,直到顾然听懂为止。
    四点的时候,江知禾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平静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顾然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出了门,江知禾发现他还在,侧身朝他道:别跟出来,回去。
    顾然扒着门侧,热情道:我送你下楼!
    江知禾一脸漠然:不用。
    没事,我顾然不听他的,准备跟出去,簌然被江知禾打断。
    我有人来接我。
    顾然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江知禾难得解释了一下:我不希望你面对我家里人。
    好吧。顾然也不问为什么了,撇撇嘴道: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江知禾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背起书包转身走了。
    等看不见江知禾身影后,他才关上门,回到客厅,忽然发现江知禾一走,空气都冷了不少。
    江知禾并没有向他说的那样到家给他发信息。
    晚上他跟平时一样,接单,赶画,等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上床睡觉,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翌日早上,顾然醒得很早,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等头脑清醒了点,他才慢慢爬起来,进了卫生间。
    今天江知禾没有发信息过来,顾然捏着手机一直等,直到晚上他才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今天在干什么?
    江知禾没有回复他,他焦虑了片刻,还是继续拿出练习册刷题。
    顾然背着书包恍惚着进了宜阳一中,学校里很热闹,此起彼伏的交谈音,夹杂着混乱的嘲笑声在学校响起。
    你说恐不恐怖。一个男生神采奕奕道:昨天放学的时候,江知禾居然跳楼了,就摔在我兄弟面前。
    我兄弟被吓得现在还在医院呢,听说精神崩溃了。
    一个短发的女人皱眉道:这也太那啥了他要跳楼为什么在学校跳,出了学校再自杀不好吗?
    男生拍了一下手,赞同道:就是啊,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是走了,可被吓的同学就有一辈子心理阴影。
    另外一个微胖的男生跟着道:平时就看他不爽,整天冷着个脸,活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就是
    我也看他不爽,摆着个脸色,吓死人。
    顾然懵了,怎么了?江知禾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同学,你们刚刚再说什么?顾然看向刚刚说话神采奕奕的男生,轻声问道。
    男生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在诉说着江知禾的不是,甚至还嘲笑了起来。
    同学。
    顾然轻蹙眉,冷声道:麻烦你不要诋毁别人可以吗?
    而且,江知禾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说他跳楼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顾然伸手朝男生的眼前晃了晃,男生的眼睛眨都没眨,他就像空气一样,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周围的人都听不见,也看不着。
    怎么回事?
    顾然喃喃细语:我不是重生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怔怔地看着周围的同学,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嘲讽和兴灾乐祸,顾然心里的恐慌逐渐放大。
    又开始了,他刚建起来的世界瞬间崩塌,心脏绞着疼,疼得他半跪在地上。
    顾然
    抬起头来,看着我。
    江知禾。顾然倏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教学楼前的人。
    过来。
    江知禾伸出左手,温柔道:顾然,乖。
    顾然楞楞地眼前温柔的江知禾,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知禾见顾然不说话,委屈道:你怕我吗?
    不。顾然摇头:我不怕,你别走。
    顾然赶紧起来,阔步走向江知禾。
    可不管他怎么走,永远离江知禾很远,他不安道:江知禾,我过不来。
    没事。江知禾温柔道: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江知禾却不回话,身体慢慢消失。
    不!江知禾,你别离开我
    唰顾然骤然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砰砰乱跳,他喘着窒息的空气侧头看向窗户,天还没亮,只有淡淡的月光散落在床上。
    他抬起手,摸了摸湿润的眼角,额头和背脊沁满了冷汗,睡衣潮湿,紧贴在皮肤上。
    原来是做梦。
    顾然坐在床上,缓和着情绪,直到心跳恢复正常,他才摸过枕头玄边的手机,按亮屏幕,还不到五点。
    睡是睡不着了,顾然把自己卷起来,头埋进臂弯里,不安的情绪越发扩大。
    等天大亮的时候,顾然默默下了床,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七点的时候,他去学校门口买了两份早餐,提着进了教室,江知禾还没来,顾然就先回了位置。
    季林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两份早餐,以为有一份是顾然给他带的,伸手去扒拉早餐,满足道:小然,你真好,终于知道给我带早餐了。
    啪!季林手刚碰上早餐,就被一巴掌拍了下去,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顾然:你又打我!你不是说好了没有下次的吗?
    是啊。顾然点头道:可是今天这个你不能动,不是给你买的。
    季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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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上课铃声响起,顾然也不见江知禾进教室,他蹙眉看着前方的位置,空荡荡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江知禾从来不迟到,学习也很自律,今天没看见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接连过了两节课,江知禾的身影一直没出现,顾然低头靠在桌子边缘,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打字。
    江知禾,你迟到了,都上了两节课了。
    是家里出事了吗?
    他发过去的两条信息,没有得到另一方的主人回复
    来时买的早餐已经冷了,被孤零零地放在桌洞里,顾然无力地趴着桌上闭着眼睛。
    小然。
    季林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别睡了,老师看你好几眼了。
    顾然侧脸压在胳膊上,声音闷闷道:随便她。
    季林继续小声逼逼:你上次不是说你要考A大吗?
    顾然歪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季林琢磨了一会儿,索性直接道:我不是这两天想了一下嘛,我觉得我还是跟你一起好好学习吧,不能让我父母看起不来我。
    但是季林犹豫了一下,问他:我能和你一起补课吗?
    不能。说完顾然把头转向窗户方向。
    小然,你别这样啊,咱还是不是兄弟了?
    你把头转过来啊,先别睡。
    莫晓语看着老师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黑了,她刚准备用背推一下桌子提醒季林和顾然。
    谁知道语文老师速度比她更快,抓起讲台上的粉笔扔了过来,刚好砸到季林头上,老师很善解人意似的,冷冷道:季林,顾然,你们两个拿起课本出去聊,聊不够就别回来了。
    顾然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又被点名出去,从座位上起来的时候,狠狠瞪了眼季林,季林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小声,忙不迭帮顾然拿起语文课本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顾然担心江知禾,想去他家看看,却被班主任临时叫去了办公室。
    顾然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他攥着把手轻微扭动,打开门迈步进去,班主任正靠窗打电话,见他进来了颔首示意他等两分钟。
    顾然站在办公桌前,侧耳倾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嘈杂声,推着椅子轮圈滚动的碾压声。
    电话那头的说话的声音是个男人,他听不清说了什么,只听到班主任点头应着:我知道,这是我的工作,请您放心。
    嗯,我会和他讲的。
    话罢,那头挂断了电话。
    班主任转过身,走回办公桌里面,坐在椅子上,朝顾然道: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顾然心里记挂着江知禾,闻言只想速战速决,淡声道:老师你就直接说吧。
    班主任不懂他心里的着急,笑着摇摇头说:我让你猜一下。
    是因为我成绩的事?顾然轻蹙眉问道。
    也不全是。班主任点头又摇头,索性告诉他:今天早上你爸给我打电话了,刚才的电话也是他打来的。
    顾然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盯着老师不说话。
    班主任见状,无奈道:你爸说你把他拉黑了,他联系不上你。
    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解决的,他联系不上你,很担心你出事了。
    老师。顾然漠然道:你不用听我爸的。
    他要是真担心我,为什么不换个号码给我打电话,而是给你打?
    这班主任一时也卡住了,但他还是继续劝声道:可他是你的父亲,你也不能耍小脾气随便拉黑。
    顾然缄默两秒,顺从道:我知道了,老师。
    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班主任明显话没说完,没让他去吃饭,而是转移话题道:我看你最近学习挺用功的,上课也认真听讲,我告诉你怎么
    顾然面无表情听完班主任说了半小时的学习方法,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半,去江知禾家肯定是来不及,只能等下午放学的时候去。
    学校里空荡荡的,头顶的太阳燃烧着地平线,地面被蒸发出一层淡淡的灰尘,似云似水,似雾非雾,低低地浮飘在空中,肆无忌惮地游戏空气。
    顾然穿过操场,进了小卖部,买了一盒牛奶一袋面包当做午餐。
    下午的时候,江知禾进了教室,顾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因为第一节 是体育课,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江知禾,就被季林拉出教室。
    江知禾没来上体育课,好像是和老师请了假。
    顾然在跑完步,老师说自由活动的时候,偷偷爬上了楼。
    刚走到教室门口,顾然骤然停下脚步,江知禾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长袖白衬衫,正侧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因为不舒服的原因,睡着了眉头也轻微皱起。
    这是顾然第一次见江知禾这么脆弱,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默默舔毛。
    顾然又心疼又想哭,他觉得江知禾就是他的命他的一切。
    在空气的寂静下,顾然放轻步伐,慢慢靠近江知禾,距离江知禾只有一尺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看着江知禾垂下的睫毛,笔直的鼻翼下,抿得发白的嘴唇形状漂亮。
    顾然很轻地叫了一声:江知禾。
    江知禾睡得很熟,无知无觉。
    须臾片刻,顾然弯下了腰。
    跑完步后,叶清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苍白无力,莫晓语也跟着蹲下,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叶清羽白着脸小声道:肚子好疼。
    莫晓语看她疼得额头沁出细小的冷汗,脑子里一直在转动,忽然,她反应过来了,问她:是不是还觉得腰也酸,没有力气走路?
    叶清羽点点头:好像是。
    莫晓语扶着她的胳膊,对她说:你先站起来,我看看。
    叶清羽不明所以,但还是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莫晓语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替她挡住,小声道:你来亲戚啦,裤子被沾染上了。
    叶清羽闻言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她今天穿的裤子是浅色休闲裤,这样一来,不就很明显了,她不安得看着莫晓语,不知道怎么办。
    莫晓语安慰她:没事,我带了面包,等会我们偷偷离开操场,你去厕所,我去教室拿东西。
    然后等下课了我再出去给你买一条裤子。
    叶清羽虽然觉得麻烦莫晓语了,但现在也没有其它办法,她只能点头同意。
    两个人躲着同学和老师偷偷跑了出去,叶清羽去一楼厕所,莫晓语去三楼教室拿面包。
    转身上楼,准备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莫晓语楞住了。
    第一排的位置上,阳光透过玻璃,漏在男生的身上,变成了漫金色的光斑,是那样缥缈而富有希望的云彩。
    男生在度着光的时间下,低头吻住了他的少年。
    静默半响,莫晓语收回眼神,轻轻退了出去,续而转身下楼去了小卖部。
    季林刚和班里的几个男生打完球,他抱着篮球扫了一圈操场,没看见顾然和莫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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