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里慢慢醒来,外面依然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按照我对时间的计算,这里已经过了两天。
    这地方没什么危险,美则美矣,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形牢笼。每次我走到深渊前,实在没有勇气再往前跨一步,石碑上那句残诗,还不足以给我勇气,从悬崖上跳下去。
    我在这里以水果充饥,闲的时候打坐修行,以前学的功法挨个都练练。自从胡门仙印和我融合之后,练这些东西快就不用说了,最关键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各个法咒的灵场。
    比如说《楞严咒》,以前怎么念都觉得枯燥,硬背下来。现在再吟咒,在胡门仙印的加持下,身体自然会出现一层光圈,犹如金色佛光,《楞严咒》号称降魔第一咒,我此时绝对有信心,如果遇到恶魔恶鬼,绝对有一战之力。
    练完了,我就躺在蒲团上,看着房檐,看着上面的蓝色天空,时间似乎都凝滞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悠闲的日子,也慢慢地感觉到特别无聊。
    我渴望从这个看不见的牢笼里出去,哪怕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
    每天我都会溜溜达达从山上下来,站在悬崖前,看着下面的深渊,飞鸟凌渡,深不可测,石头扔下去都听不着响。
    现在我唯一能想出来的招儿,就是从这儿跳下去,但缺乏勇气,好几次真想这么干,站在悬崖边腿就哆嗦,背着手唏嘘了片刻,又回来。
    道观里不分昼日,没有雨晴,永远都这么一个样。我闲极无聊,想再回到炼丹室,可怎么都回不去,我发现这里的房间,但凡需要胡门仙印才能开启的暗门,全都是单向的。
    只能从炼丹室出来,想再回去是不可能的。
    我每日在道观里转悠,前前后后就那么几重院子,看都看腻了。坐在蒲团上,看着高高的柳虚子雕像,自言自语:“前辈啊前辈,你这是搞得什么玄机,是想困死我啊。”
    柳虚子的雕像还是那个模样,一动不动,看着大殿之外的虚空。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对于时间完全糊涂了,可能只有两三天,也可能七八天,有一次打坐时,气血翻涌,焦躁不安。我猛地站起来,心想再这么熬下去,非疯了不可。
    我从道观出来,顺着山路来到下面的石碑,拐过弯,来到了悬崖前。
    我心里发狠,今天,也就是今天了。我咬了咬牙,向前走了几步,一双脚踩在悬崖边缘,下面吹过来一阵阴冷的山风,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下面白雾缭绕,偶尔有鸟飞过,顿时有点头晕目眩,身体有点控制不住。
    怎么办?是打道回府继续困着,还是一咬牙跳下去?
    我在悬崖边天人交战,站的时间越长,勇气消散的越快,两条腿都在发抖。
    想得越多越难做决定,去他么的,我咬咬牙,死就死了吧!
    我张开双臂,猛地往前一倾,整个身体向着深渊就倒了下去。刚这么一倾,我就后悔了,想把身体拉回去,晚了。
    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已经不听使唤,几乎是瞬间,我就从悬崖掉了下去。
    我紧紧闭着双眼,身体在快速向下冲,一阵阵风在脸边掠过,脑子已经不停使唤了,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解脱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体的失重感消失,好像身下挨着什么东西,我慢慢睁开眼,眼前黑森森的,隐约还有些光。
    我揉揉眼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感觉是,这里很不舒服。
    我借着光看过去,此地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壁每块石头都怪异嶙峋,有的像武器,有的像鬼脸,整个洞里充斥着令人难受的负能量。
    光源是从头顶投射下来的,上面枝藤扭结,连植物都是深黑色的,形成种种怪异的结节,看着就让人作呕。
    不知是阳光还是月光,经过这些黑色植物层层过滤后照下来,连光都变得这么邪恶。
    我的面前,有一座建筑物的废墟,看起来应该是道观。黑色的石栏坍塌在地上,全部开裂,断成了很多节。墙壁破损,到处是残砖碎瓦、满目疮庚。我一眼认出来,这座废墟正是这些天一直待着的地方。
    柳虚子的真神观。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变成废墟了?
    洞窟的黑光笼罩在废墟上,透着一股阴森的恐怖感,我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过去,用手抚摸着断墙,然后快步从大门进去,整个正殿几乎夷为平地,柳虚子的雕像摔在地上,早已成了数断。最可悲的是,连头颅都没有了,只有身体。
    我心下怅然,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或是经历了某个传说,头天晚上还住在豪宅,锦衣玉食,睡一觉天亮起来,发现自己在乱葬岗,到处都是破败的坟包。
    我走过去,扶住柳虚子雕像的身子,用尽全力把它仰面过来,只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让前辈的雕像能体面一点。
    雕像翻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在它的前胸上,有几行繁体的小字。我蹲在地上,用衣服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仔细去看。
    上面写着:“真为虚时虚为真,断崖勘破方见真,真虚尽头破玄关,一破玄关又真虚。”
    我被这“真真虚虚”给弄蒙了,但有一个信息可以肯定,现在是回到了现实世界,这里有句话叫“断崖勘破方见真”。
    我从悬崖上跳下来,正是摆脱幻象的方法。但是为什么,胡门仙印没有勘破当时的假象呢?
    我想到了一种极为匪夷所思,又让自己害怕的结论。
    我在道观的幻象中突破,精进了修行,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我的颅内高朝罢了,是一次自我想象的狂欢。破了幻象回到现实,我还是以前那个修行水平半吊子的朱鸿运。
    我顾不得现在的诡异环境,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打坐入定,调用胡门仙印。想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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