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一个人,去填充另一个韩嫣逝世之后,“刘彻”身边空下来的位置……
    韩嫣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这般想着,韩嫣挥了挥手,也没见多大动作,林间却忽然响起鸣金之声,又有阵旗挥舞,不多时,酣战中的骑兵就各自退散开来,翻身下马,肃然而立。
    方才喧喧杂杂的声响顿时沉寂了下来,只余人与马呼哧呼哧的喘息。
    一个披铠带盔的小将牵着马上前,他的马只是看着很普通的杂毛马,步伐间与小将的配合却很默契,小将在毕夏韩嫣面前下跪的时候,那马儿也低下了头。
    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默契至此。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只是杂毛马,好歹也身姿健硕、顾盼神骏,配着面容稚嫩却不失英气的俊美小将,倒也赏心悦目。
    就是小将的声音,咳咳,变声期的男孩儿,公鸭嗓什么的,你懂的。
    毕夏震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唇边便溢出一抹笑来,只一开始还浅淡,等韩嫣开口、让他确认了这个还在换声期的小将就果然是他的偶像(之一)的卫青时,终于失笑:
    “哈哈哈,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变声期小卫青的时候呢!”
    这一句话,卫青听得满头雾水——
    他十六岁了,因姐姐入宫故幸得陛下恩赐、入建章宫也有三年了。
    虽以往生活艰难些,使他变声都比别人晚一点、慢一些,可这也都小一年啦,陛下之前还感叹什么“小卫青这眼看着也长大了”的,怎么忽然又想起来笑一场?
    倒是韩嫣心中明白(自以为的),待静静看着毕夏震对卫青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两人缓缓在林间漫步时,才问:
    “果然,你不是这个时间点的‘陛下’呢!怪道敢自称‘真陛下’,是从已经独掌皇权、无有掣肘的‘以后’回来的吧?”
    这么说来,韩嫣便也格外理解这位对王太后的不客气。
    独掌权柄惯了的人,再是孝顺,又哪儿容得下王太后那般企图触犯他权威的言行呢?
    而卫青……
    “卫青日后果然极不凡?他是你的条侯?”
    这就难怪自个儿劝他小心汉室诸王又伺机作乱的时候,这位忽然想起卫青了。
    原来不是,起码不只是,卫青填充了“韩嫣”空缺的缘故呢!
    韩嫣这么想着,虽明知道不必要、也不应该,还是忍不住为另一个韩嫣欢喜一回。
    倒是毕夏震,这位完全不能理解韩嫣这种“若我先君而去,愿君依旧平安喜乐、美眷知己环绕左右”,但又忍不住为自己在挚爱心中的地位终究被人取代而泛酸的心情。
    更不能理解韩嫣对“另一个韩嫣”的微妙代入感。
    他莫名的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方才似乎忽略了什么。
    是以只在韩嫣第一句话时,因误会“卧槽,阿嫣居然知道我是两千多年后来的”而惊了一下,回头发现只是虚惊,便连再为“阿嫣居然还以为我是刘野猪”郁闷都懒得了。
    这样的心不在焉,引发的结果也是很巧妙的。
    至少,毕夏震错过了和韩嫣解释他不是未来的刘彻,没本事对未来走势先知先觉的最好时机。
    ——虽然是后世人,可历史学渣,系统又不给力,毕夏震别说对汉武帝未来经历事无巨细先知先觉,他连最基本的大事件都记不清啊!
    ——自诩卫青粉,却连卫青第一次战役在何时何地都雾煞煞!
    但有时候误会的结果也可以很有趣。
    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老鼠什么的……
    例如此时,韩嫣旁敲侧击着未来汉室诸王会如何作乱,卫青又是如何在诸王动乱中建功立业等细节时,毕夏震一边思索着到底忽略了什么,一边随口应答——
    真的真的只是很随便应了应啊!脑子里头想到什么就应什么,正确性完全没有保证的那种!
    可谁让韩嫣对“毕夏震是另一个刘彻”这一点太深信不疑了呢?
    他相信无论哪一个刘彻都必然是英明神武、天纵之姿的人物,原不算什么大错,可毕夏震不是刘彻。
    用一个错到极点的误会做基础来推断毕夏震的话,连毕夏震这学渣没常识到将诸如吴王刘濞、胶西王刘昂等等在先帝时期就兵败被杀的废王都拿出来说,也只当别有深意!
    ——比起毕夏震这个伪.卫青粉,韩嫣才是真.刘彻脑残粉啊!
    ——毕夏震不过借了刘彻的名头,就能让韩嫣各种脑补,可真是……
    好在,毕夏震虽然学渣,他家学霸室友的科普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例如韩嫣试探着问起先帝诸皇子中的现存者们,毕夏震各种:
    “……河间王?河间献王?河间献书王?他那儒学研究院聚集的儒生据说倒不少,可儒生也就是修书,还能造反?有那胆子也没那本事呢!献王也活不了几年了,要不用来整理典籍倒还算得用……”
    眯眼想要记清河间献王到底还能活几年的历史算术双料学渣毕夏,不只忘了那儒学研究院大名日华宫,他甚至根本没想起来,河间献王基本上是因为有个同母兄长不幸恰是废太子刘荣、方遭汉武帝猜疑而忧惧致死的。
    但不管怎么说,河间献王好歹没遭抹黑。
    可说起别的,诸如淮南王时,毕夏震的学渣可就坑人了!
    淮南王后来是反叛汉武帝没错,他那一窝子儿女,嗯,例如郡主刘陵,据说也是真的百无禁忌到连堂兄刘彻都要勾搭的也没错。
    可田蚡曾亲往霸上对淮南王说些“皇上去世,当由王上继承大统”之类的谄媚话,到底是正史有所记载、还是纯粹后世艺术加工抹黑,又便是正史中有,可到底是真个谄媚、还是故意迷惑淮南王……
    等等,毕夏震都没闹明白,就直接往田蚡头上扣了好大好大的一盆屎!
    偏田蚡自恃天子舅父尊贵,不怎么会做人,王太后又因为之前长秋殿中作的那一场,也算是将韩嫣得罪死了,再加上韩嫣对“刘彻”的信心……
    田蚡在韩嫣心中,就活脱脱成了一盆屎!
    待剩余价值榨干,绝对有死无生那一种!
    连王太后,韩嫣本来因阿彘故、不准备与她计较的王太后,都因为有了一个屎弟弟,被提高了三级戒备!
    可田蚡自恃舅父尊贵、便蠢到问武帝要官署地盘为自己扩建住宅之类的,却是史书有所记载,还倒霉被学渣毕夏记准了的,王太后也确实心大……
    自己作死,也不能怨无妄之灾。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场趁着毕夏震发呆时套话的结果,韩嫣自觉还是收获颇丰的。
    不过最丰盛的一点却不在于确定了栗姬一脉对阿彘再没有威胁、类似七王之乱的祸端再不能在阿彘为皇时出现,而是:
    第一,阿彘反击匈奴的大业真的成功了,据说还能打得匈奴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毕夏震总算不全是卫霍伪粉,好歹记住了这首匈奴哀歌)呢!
    ——韩嫣一想到那个前景,就各种热血沸腾!
    ——一张玉颜染上胭脂色,不敢再忘记他的男儿身的直男毕夏,都看得再次心跳加速了有木有!
    第二嘛,则是……
    韩嫣以为毕夏震是后世而来的刘彻,便想偷一偷懒,从他那边问出应对“长秋殿中言外泄、引诸国王侯臣下动乱”时的计策,不想学渣毕夏十分不负责任地出了个缺德主意:
    “他们若说我说得不对,那是支持外姓女人以孝道挟持自家儿孙、窃取自家基业呢?
    若如此,可还不容易?我大汉现在别的未必多,敢扛事的女人可不少。
    好生寻摸上几个,宗室女、外姓女都要。
    若有意见的是外姓人,那就将我刘家宗室女赐出去;若是我刘家人,嗯,只好挑个外姓女人,注意都要信得过、握得住的聪明人……
    然后赐给有意见那家伙的父亲、或祖父为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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