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过得把枕头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等沈映雪醒来,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喊了兰锦过来:不如我们悄悄地去青羽宫吧。
    兰锦先是满脸拒绝,但是没有直接说出口,接着他脑子反应过来,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完全不行。
    我以凌云的身份离开,这样就不怕他们偷袭了。以前荀炎也经常带着我在外面跑来跑去,我们会扮成兄弟,隐姓埋名,很不起眼。
    可是主人您的身体,能受得住吗?兰锦还是有些担心,他最怕的是外面有人一直在盯梢,簪花巷的人,无论什么身份,出去就是一个死,那就太可怕了。
    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就算时刻提防,也难免有疏漏。
    沈映雪说:有你在,没问题的。
    兰锦被这句话打动,顿时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他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那些寻常江湖手段,他也都见过,论起暗中伤人,还没人能比得过他。
    兰锦很感激沈映雪的信任,当场决定收拾东西,带着人离开这里。
    如果外面真的有人盯着,就算不走,以后也会有麻烦。总不能干坐着等死,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束手无策。
    沈映雪说:给忠信王府送个信,就说凌云要出门,找他们借几个靠谱的护卫。
    虽然忠信王府敌友不明,最近这段时间,那边都没有下手的意思,应该是看着花主的面留手的。不过沈映雪也感觉到了,祝清仪是真的疼爱他,除非涉及到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不然不会狠心弄死他。至于祝清仪身边的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所以沈映雪才说,找几个靠谱的护卫。
    兰锦听完,立刻写信给那边,找来可靠的手下送信过去。他趁着这个机会,在簪花巷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对沈映雪说:外面确实有些可疑的人,只是这边平日里也有一些行迹鬼祟的江湖人过来打探,前几日没留意到,直到收到荀炎的信,才反应过来。
    忠信王受到信,立刻回信,派了人到簪花巷。
    王府的护卫换下了平日里那身统一的衣服,看着就像普通江湖人,只是从气势上能看出些许不同。
    沈映雪展信一阅,顿时无语。
    祝清仪也听说了簪花巷和颜家等的恩怨,看到花主这个时候派凌云离开,还以为花主故意拿凌云做要挟,迫使他相助。他在心里先是好言恳求,说有什么事情,忠信王府可以帮忙,不要让凌云犯险,接着又威胁他,如果凌云出了什么事情,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沈映雪看完之后,把信件递给兰锦:你说该怎么办?
    兰锦道:不如就说凌云自己想去?
    好主意。沈映雪一拍手,拉着兰锦把他按在椅子上,没想到那边的椅子竟然打了马赛克,差一点兰锦就摔了,幸好他功夫不错,及时调整重心,稳坐好。
    兰锦看到沈映雪摸了摸鼻子,脸颊微红,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更加心疼他。这肯定不是主人故意的,又是因为他的病。
    也不知道在他眼中,他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兰锦把笔洗了一下,沾上墨汁,若无其事地问沈映雪:主人说,我写。
    沈映雪想了想:你就说凌云对江寒枫情意深重,爱慕已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江寒枫受伤,刺激得发病,疯癫无状,谁的话都不听,一定要闹着见他。大家都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去。
    笔尖上流下来了一滴墨汁,兰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滴在了纸上。他连忙把纸揉了丢到一边,又在砚台上顺了顺笔,表情纠结:主人,这样真的好吗?
    沈映雪跟他说过,江寒枫其实并不喜欢他,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兰锦观察了好几天,觉得确实是这样,就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沈映雪主动给凌云安排剧情,兰锦受不了。
    虽然凌云这个身份不是沈映雪,但是和他都是同一个人,都是他最心爱的教主,高坐在云端的神明,怎么能被那些俗人拉下凡尘?
    沈映雪说: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真的,他和江寒枫就差一层窗户纸还有那么几个剧本了,就能捅破了。
    兰锦看沈映雪神色淡淡,并不在意,好像根本不会受这些流言困扰,反而他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于是放下心,在纸上写了起来。
    如果哪天,沈映雪真的在意外面的流言,那才可能对江寒枫有情义。
    兰锦写好信,给忠信王送过去,等到了新的回信,还有一个大夫,说是宫里出来的,医术很高明,可以为凌云诊治。
    沈映雪烦了:他怎么这么啰嗦?再多来几次,荀炎自己都回来了,江寒枫的伤都自愈了。
    兰锦也深有同感,但是他们还想要忠信王府的保镖,不能不让他安心。反正沈映雪的易容也去掉了,扮起凌云来一点都不费劲,让那位大夫诊过脉,开完药,回去给忠信王答复后,就带着人悄悄离开了簪花巷。
    王府书房内,忠信王看着沈映雪的脉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让人喊了祝让过来,把那张纸丢在祝让脸上,厉声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祝让结果纸张,展开一看,只见是一个方子,他虽然不懂医术,从小各种书读的不少,也是能看明白的。看完之后,立刻知道这是凌云的脉象,立刻白了脸色,跪向忠信王:叔叔,侄儿知错了。
    伏晟那个人,自视甚高,狼子野心,根本不受你的控制,你只看到他表面对你卑躬屈膝,哪里知道他背地是是怎么想的。祝清仪虽然愤怒,但是理智尚存,他看着祝让低着头愧疚的模样,心里稍软,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没忍心说更过分的话。
    祝让说,弟弟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是不想的。上次我过去看他,心里也难受得很。我再不敢让他参与进这些事情里来了,至于弟弟的病,我会寻访名医,为他诊治的。
    祝清仪看着祝让乱糟糟的头发,那天他从簪花巷出来之后,头发就乱得很,断了好几缕,有一小部分根本束不起来。
    他知道这是沈映雪干的,也知道沈映雪平时做不出这种事情。他之所以这么对待祝让,都是因为他疯了。
    祝清仪细想一下,还有点羡慕,沈映雪在他面前,都是一言不发,在祝让这里倒是很活泼。
    映雪已经这样了,就连黄太医都说,没什么办法,只能给他开些药,暂缓身上的病痛,遏制病情发展,不过多活几年。祝清仪深深叹息,这件事也有他的错,他总不能全都怪到侄子身上,你要是有心,就杀了伏晟,给你弟弟报仇。
    祝让想了想,伏晟不是那么好杀的,他们相处的时候,伏晟一直都有防备。祝让说:可有期限?
    祝清仪道:就以三个月为期,要是能把他抓过来,让映雪亲自报仇罢了,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更合适。
    祝让明白了叔叔的意思,点头称是。
    祝清仪说:映雪闹着要去找江寒枫,簪花巷惹的麻烦,你也知道,我怕那些人对映雪不上心,你要是没其他事情,就去跑一趟,护送映雪回来。如果能打动他,哄他离开花主,回王府来,那就更好了。
    照顾弟弟是侄儿分内的事情,叔叔放心吧。
    祝让离开王府,打点了行囊,面带微笑,心里骂骂咧咧地上了路,终于在不远处的郊外,赶上了正在歇息的兰锦和凌云。
    沈映雪看到祝让就笑了,他玩这个人头发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祝让收拾好了,会变成这样。
    祝让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弄了好久,也没法把那些散落的头发束起来,之前倒是想着扎成小辫,再梳到一起留个马尾,可是太费工夫了,祝让想着凑合过这两天就好了,大不了带个斗笠,遮挡一下,没想到还是被沈映雪看到了。
    凌云,还记得我吗?祝让笑着对他说。
    沈映雪摇了摇头。
    兰锦看到忠信王派来的那群人,对祝让的到来没有反应,想来那边早就打算好了,让他亲自跑一趟。他嘴上还是问道:世子怎么会过来?
    我听叔叔说,凌云又耍小性子,一定要出门,想着最近我也没其他事情,不如过来陪他玩几日。祝让温声细语,看起来脾气很好,他来到沈映雪旁边,提防着沈映雪点他穴道,表面还是和煦模样:我是你堂兄,咱们不久前见过面,你看我这头发,都是你弄的。
    沈映雪没理他,躲在兰锦后面,小声道:我们走吧。
    兰锦点头,扶着沈映雪上了马车。
    祝让也跟着坐上来,怎么让凌云弟弟出来了?难道花主不知道,最近外面不安稳?
    兰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柔柔道:花主自有他的打算。
    祝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太敢和兰锦说话,但又不得不与他相处:最近几天,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有几个不长眼的想下套子,被那几位大哥收拾了。也有人在凌云水中下药,幸而我发现得及时,又找到了他们的行迹,现如今都已经死了。兰锦用玩笑的语气说,世子该不会也是来杀凌云的吧?
    祝让笑容有些不自在:怎么会呢?我过来就是为了保护凌云,怎么可能对他不利?
    兰锦说:那可未必。
    入夜之后,马车进了城,忠信王府的侍卫提前打点好,留了几间客栈。沈映雪在客栈中安睡,兰锦就在旁边支了张床,时刻守候着他。
    等到快五更天,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响,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是天谴!死人了!快跑!
    兰锦从榻上坐起来,看到外面火光连天,还有陆续的几声轰鸣,都离得这边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颤抖。
    兰锦连忙去叫沈映雪,沈映雪混混沌沌,睁开眼睛尚未清醒,摸了一把他的脸,伸手按向兰锦的后脑勺,用力一按,兰锦的脑袋就落在了沈映雪的胸前。
    沈映雪拍拍他:猫猫别怕,睡觉。
    房间外突然有人敲门,祝让急切地喊道:火要烧过来了,快走!
    说完他等不及回应,一脚踹开房门,就看到沈映雪抱着兰锦趴在床上,两个人紧紧挨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祝让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干这种事情,还不快走?
    兰锦有些生气,也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抱起沈映雪来,祝让拿出一个湿漉漉的披风,裹在沈映雪身上。三人刚一离开房间,就感受到了外面灼热的温度,前面的火苗乱舞,幸好有披风在,不至于把沈映雪烧伤。
    兰锦伸手,拿起披风捂住沈映雪的嘴巴,避免他吸入浓烟,自己则屏住呼吸,与祝让一起,运起轻功往外跑。
    客栈的栏杆都已经烧焦了,轻轻一碰就散了架。
    等出来之后,凉爽的风吹过来,才逃出生天。
    祝让说:有人提前动了手脚,从簪花巷到青羽宫这一路,恐怕都有埋伏。他们在客栈里浇了油,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又在远处架了炮台,远远地照着轰,幸好没轰到咱们住的那几间屋子,不然谁都跑不了。
    兰锦把沈映雪外面的湿披风取下,翻过面来,给他擦脸。
    祝让看着稀奇,簪花巷里这只猫,不会对凌云有意思吧?
    沈映雪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出来几天,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白天补觉还在马车里,也睡不安稳,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肯定要生病了。
    不过说起来,穿越后的这三年,沈映雪虽然常常疲倦,身上会莫名其妙地疼痛,还总是乏力,其实没有生过大病,像什么感冒发烧之类的一次都没有。
    这可能就是习武之人的好处吧。
    兰锦将他下,扶着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沈映雪说:晕。
    兰锦对祝让说:劳烦世子去看看马车还能不能用,凌云这样子,怕是没法直接赶路了。
    这次肯定是孙家的手笔,这群人应该知道,炮台射程不准,难免防着我们逃出来,我看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伪装出几具尸体,再改头换面,马车也别用了,说不定能省很多麻烦。
    兰锦没想到这个世家公子,能想得这么周到,看来没少在江湖上混。他点了点头,就按世子说的来。
    祝让说:你照顾好凌云,我去看看那几个侍卫还有几个活着,顺道安排一下。
    沈映雪换了以前舒服轻薄的衣服,穿上普普通通的粗麻衣袍,乘坐的马车也低了不止一个档次,衣食住行都不再是原来的标准,不过他比祝让好一点,祝让那个发型看起来才是真的像个难民。
    沈映雪看到祝让就想笑,祝让一直装成好哥哥,现在都快装不下去了。
    沈映雪来到青羽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青羽宫外面的山脚下有很多人,远远望去都能看到两边人在对峙。幸好那边的山足够大,没有出现放火烧山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怎么办?祝让问。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走。那条路是送信回来的探子告诉他的,只有青羽宫的人才知道,颜家人都不清楚,所以才留了这么一个口。兰锦看了看沈映雪,这一路上,世子的诚意我也看到了,青羽宫危在旦夕,虽说江寒枫就在上面,我还是不能把凌云带过去。不如世子带他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独自上山。
    沈映雪也知道自己去了可能是拖累,没有闹着一定要去。
    祝让道:也好。
    他是不想跟着簪花巷的人一起火并的,堂堂王府世子,绝不可能为一群江湖草莽付出性命。
    兰锦把沈映雪交给了祝让,如果我回来发现凌云哪里不对,绝不饶你。
    祝让对兰锦依然有心理阴影,被他这样警告,心里突突地跳,他连连应声,抱起沈映雪,带他悄然离开了这边。
    他撩了一下沈映雪脖颈旁边的头发,心想:叔叔叫我和他打好关系,哄骗他回家,这正是个好机会。可我要是就这么把他带走,簪花巷的花主和猫都不会轻饶我,还是等沈映雪自己松口再带他离开最好。
    沈映雪在祝让怀里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又是在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打满了马赛克,沈映雪连门在那里都看不到,他身下是一个巨大的麻将,应该就是床了。在马赛克系统的帮助下,这张床摸起来又凉又硬,有点像玻璃,也有点像玛瑙,和麻将的手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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